书城文学上学记(“民国大学与大师”丛书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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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著名作家文人(8)

沙滩的这段往事,后来成了他们一段美好的回忆:“红楼”里的激烈争论,有时尽管各自坚持己见,达到白热化,甚至剑拔弩张——那时他们都年轻气盛,但会后却仍然是亲密的伙伴。他们常喜欢沿着景山的红墙在月下漫步,探讨着中国的未来,直至夜深人静,然后又边谈着,边步行回东城根。他们也偶尔到沙滩西口的一家四川小饭铺去低斟浅酌,待到酒酣耳热,尽兴而归。

那家四川小饭铺,其实不过是比饭摊多了4堵墙而已,有三四张掉光了漆的旧桌子、几把长凳。老板是个驼子;老板娘兼掌灶,是个极爽快的胖大嫂;跑堂的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一个长着冬瓜脑袋的矮胖子——总之,这是个地道的“夫妻店”。

这一小店,设备虽极其简陋,但是老板娘亲手烹制的麻婆豆腐和回锅肉堪称一绝,价格也公道,足以使他们这些囊中羞涩的穷学生打一次很不错的牙祭了。有时谁得了稿费,多花几角钱,那就可以要一条干烧鱼,辣中微甜,味道浓郁,吃剩的头尾再让跑堂的拿去烩个豆腐,更是余味无穷。

瞿秋白那时已很能饮酒,这使“清教徒”的郑振铎羡慕得了不得。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也买了一瓶葡萄酒,咕嘟咕嘟地灌了大半瓶。瞿秋白制止道:“不要急,慢慢地来!”“没什么,没什么!”郑振铎逞强地边说边仰起头来灌酒;话音未落,就溜到了桌子底下。瞿秋白和许地山只得叫了一辆洋车,好不容易才把他架上了车……

郑振铎次日醒来,发觉自己正和衣睡在床上,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从此,郑振铎对酒的兴趣愈来愈大,和酒结下了大半生的不解之缘。

【名家小传】

郑振铎(1898—1958),小名木官,笔名西谛、CT、郭源新等,祖籍福建长乐,生于浙江永嘉(今温州)。现代作家、文学评论家、文学史家、翻译家、考古学家。

1917年,郑振铎入北京铁路管理学校(今北京交通大学)学习。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他曾作为学生代表参加社会活动,并和瞿秋白等人创办《新社会》杂志。21岁的他,从“红果园”走向了中国文坛。1920年11月,郑振铎与沈雁冰(茅盾)、叶圣陶、王统照等人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并主编文学研究会机关刊物《文学周刊》,编辑出版《文学研究会丛书》。

1921年,郑振铎从北京铁路管理学校(今北京交通大学)毕业,被分派到上海火车站当见习站长。然而,酷爱文学的他却无志于此;不久便由好友沈雁冰绍,进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工作。1922年,他创办了我国最早的儿童文学刊物——《儿童世界》,该刊图文并茂、生动有趣,深受小读者们欢迎。他不仅是刊物主编,同时也为《儿童世界》撰写和翻译了许多诗歌及童话。1923年1月,郑振铎接替沈雁冰主编《小说月报》。他倡导写实主义的“为人生”的文学,提出“血与泪”的文学主张,成为新文学的旗手之一。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他旅居巴黎,1929年回国。

自1931年起,历任燕京大学、暨南大学等名校教授,并在上海主编《文学季刊》、《世界文库》。抗战爆发后,他发起参与“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创办《救亡日报》,成为抗战文学的先锋骨干。接着,他还和许广平等人组织“复社”,出版《鲁迅全集》、《联共党史》、《列宁文选》等。抗战胜利后,郑振铎参与发起组织“中国民主促进会”,创办《民主周刊》,鼓动全国人民为争取民主、和平而斗争。

1949年以后,郑振铎历任第一、第二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文化部副部长、文物局局长、考古研究所所长、文学研究所所长、中国民间研究会副主席等职。1958年10月18日,在率中国文化代表团访苏途中,因飞机失事殉难。

郑振铎著有专著《文学大纲》、《俄国文学史略》、《中国文学论集》、《中国俗文学史》、《近百年古城古墓发掘史》、《中国历史参考图谱》等;短篇小说集《家庭的故事》、《取火者的逮捕》、《桂公塘》等;散文集《佝偻集》、《欧行日记》、《山中杂记》、《短剑集》、《困学集》、《海燕》、《民族文话》、《蛰居散记》等;译著《沙宁》、《血痕》、《灰色马》、《新月集》、《飞鸟集》、《印度寓言》等;以及《郑振铎文集》、《郑振铎选集》;编辑《中国短篇小说集》、《北平笺谱》(与鲁迅合编)等。

废名在湖北一师、北京大学、北平大学:知堂高徒,京派作家

在湖北第一师范学校读书时,废名对文学发生了兴趣,很喜欢读周作人、胡适和鲁迅的作品;尤其是对周作人的新诗《小河》,更是奉为杰作。出于景仰与崇拜,他贸然给周作人写了封信,表达了他的敬意。收到周作人的亲自回信后,他受宠若惊,遂将自己的习作装订成册,寄给周作人审阅。从此书信往还,成为未曾谋面的师友。1922年废名考入北京大学预科后,第一件事就是拜会恩师周作人。

与恩师周作人的交往

在周作人的心目中,他在北大教书时,最得意的门生是俞平伯、废名、冰心等三四个人。其中联系最为长久、关系也最为密切的,就是废名。

周作人与废名的交往,始于1921年。废名于1917年从家乡湖北黄梅来到省城武昌,进入湖北第一师范学校读书。他在五四新文化浪潮的影响下,对文学发生了兴趣,很喜欢读周作人、胡适和鲁迅的作品;尤其是对周作人的新诗《小河》,更是奉为杰作。出于景仰与崇拜,他贸然给周作人写了封信,表达了他的敬意。收到周作人的亲自回信后,他受宠若惊,遂将自己的习作装订成册,寄给周作人审阅。从此书信往还,成为未曾谋面的师友。

1922年废名考入北大预科后,第一件事就是拜会恩师周作人,亲聆了他的教导。在周作人的指导下,废名的文学创作大有长进。他1925年出版第一本小说集《竹林的故事》时,即由周作人为其作序。后来,在周作人的举荐下,废名加入语丝社,在《语丝》上发表了他的诗化小说《桥》。这部小说带有学习周作人创作风格的痕迹;周作人也很欣赏这部小说,称它标志着废名创作的蜕变和升华。废名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在日记中写道:“我在这4年内,真是蜕了不少的壳,最近一年尤其蜕得古怪。”自此他发表文章时,便废去原名“冯文炳”,改用笔名“废名”。

1927年7月,奉系军阀张作霖进驻北平后,下令将北京大学与北京师范大学等校合并为京师大学校。周作人被辞退,废名愤而中断了学业。周作人便让废名在自己家里住了大约半年之久。1年后,北大复校(时名北平大学北大学院),周作人复职,废名复学。

在《废名致周作人信24封》中,我们从中可以很明显地窥见废名的内心动态与性格。同时,废名的出书、找工作、留校任教也并非一帆风顺。

1924年,废名在致周作人的几封信中说:“我现在借得了一笔款子,足够印行《黄昏》之用。恭请先生替我做序……我突然又变冷淡了,不想把东西印出来。年来闲静生活,这几天搅乱得利害,很不值。还是候新潮社的资本与人力罢,不然,就是我已经不在这世界,而它还在我的屉子里,也不要紧……我在家里也常是这样一天十八变,我的父亲骂我而又怕我气闷。我现在也有点畏先生,虽然明知道先生必定还嘉奖我……我打算把那印书钱拿来牺牲,所以卖不了一份,也不打紧。然而把稿子送交印刷课之后,两三次往返交涉,把心都纷乱了,找朋友帮忙,个个都是摆头;这还不说,最难的,将来还要自己买几张颜色纸写一个大广告到各院去贴!这叫我怎么行?不得已又决然的罢休。”

这说明,废名曾想自费出版小说集《黄昏》(后改名为《竹林的故事》),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等待新潮社出版,将印书钱作他用,却依然迟疑不决)。在这反复变化中,体现了废名浮躁与自卑的一面。既想早点出书,哪怕是自费,忽又觉得没有必要,一会儿有了躁动,一会儿又安静下来。而他当时对周作人也是抱着敬畏的心态,并希望得到周的嘉奖,或许这就是周欣赏他的“特殊的谦逊与自信”吧!

《竹林的故事》出版以后,他写信给周作人说:“我近来已经望见了我的命运,对于社会,不敢存什么奢望,不过能够利用一般盲目崇拜的心理,把他放在好招牌之下,因而多销几本赚几个钱,觉得也来利用,——万一真赚不到,我想我也能更活泼而且更骄傲的度日罢。”

废名在毕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工作,并为工作到处奔波。这样直到1931年底,废名才被北大聘任为讲师。也就是说,废名于1929年毕业之后,经历了3年的波折才被北大接受为教师的。以前,人们总以为废名北大毕业以后,就直接经由周作人推荐而留校任教。看来,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废名名气虽大,但因为作品晦涩难懂,读者很少。在文学上,周作人和俞平伯是他的两个著名知音。周作人在为废名和俞平伯的“涩”作解释时说“本来晦涩的原因普通有两种,即是思想之深奥或混乱;但也可以由于文体之简洁或奇僻生辣,我想现今所说的便是属于这一方面。”

与胡适亦师亦友

胡适在北大3次任职期间,废名恰好在北大读书和教书。他们既是师生,也称得上是北大同仁。废名1922年进入北大预科读书时,就对胡适主编的《努力周报》产生了兴趣。他将自己创作的一些新诗和短篇小说,投给了《努力周报》。胡适很重视培养青年人,为废名提供了发表作品的园地。由此,他们开始了书信往来,建立了师生之谊。

1924年1月,胡适在《读书杂志》上刊登筹办《努力月刊》的预告。废名见到这个预告,马上给胡适写信表示祝贺,并寄上一篇小说。遗憾的是,这份《努力月刊》并没有办成,但胡适还是将废名的小说推荐给陈源主编的《现代评论》发表了。

1931年初,废名得知胡适将被聘为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时,便于2月14日给胡适写信,告诉胡适这几年北大人事关系很复杂,不要接任此职。虽说胡适并没有接受他的建议,但对废名的赤诚相劝,还是心存感激的。

尽管他们的个人关系很好,但是废名在教学和学术见解上,却与胡适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废名在担任北大国文系讲师,讲新诗课之初,曾经向胡适请教这门课怎么讲。胡适告诉他,按着其主编的《中国新文学大系》的诗歌卷来讲就是。可是废名却独辟蹊径,与老师针锋相对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特别是对于胡适很钟爱的徐志摩,他却弃之不讲。但这并没有因此而影响他们的关系。

与鲁迅的交往

废名是在1922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后,与鲁迅相识的。1924年《语丝》创刊,鲁迅、周作人、林语堂都被邀请为撰稿人。后经周作人举荐,废名也被吸收为撰稿人。废名在接触新文学作品之初,在思想上更接近周作人,文学上受周作人影响较深,但对鲁迅的文章也很喜欢。他于1924年发表了《“呐喊”》一文,是文坛上较早出现的一篇评论鲁迅这部小说集的文章。此文对鲁迅的《孔乙己》评价很高,称这篇小说是他最为推崇的佳作。

1925年3-4月间,废名曾两次拜会鲁迅先生。在《从胡须念到牙齿》(1925年)中,废名谈到与鲁迅见面的情形:“鲁迅先生我也只见过两回面,在今年三四月间。第一次令我非常的愉快,悔我来得迟。第二次我觉得我所说的话完全与我心里的意思不相称,有点苦闷,一出门,就对自己说,我们还是不见的见罢,——这是真的,我所见的鲁迅先生,同我在未见以前,单从文章上印出来的,能够说有区别吗?”而1925年和1926年的鲁迅日记中,也有若干关于废名来访或来信的记载。

1927年,废名读了鲁迅发表在《语丝》上的《马上支日记》之后,即写了一篇《忘记了的日记》,文章坦诚地说出了他与鲁迅的思想差别:“我日来所写的都是太平天下的故事,而他玩笑似的赤着脚在这荆棘道上踏。”虽然与鲁迅的志趣并不怎么相同,但鲁迅对新文学的贡献,还是让他很景仰,并且“时常念他”。不久,鲁迅的杂文集《坟》出版时,特意赠给了废名一本。1929年鲁迅回京省亲时,废名还专程去鲁家看望了他。

1930年,由鲁迅、郁达夫、冯雪峰等51人发起组织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之后,废名对鲁迅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他在同年5月出版的《骆驼草》周刊上,化名“丁武”发表文章,称组织这个“大同盟”是“文士立功”的表现,言外之意他们有政治野心。两人也就彻底地分道扬镳了。

1935年鲁迅编《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时,在导言中说:“后来以‘废名’出名的冯文炳,也是在《浅草》中略见一斑的作者,但并未显出他的特长来。在1925年出版的《竹林的故事》里,才见以冲淡为衣,而如著者所说,仍能‘从他们当中理出我的哀愁’的作品。可惜的是大约作者过于珍惜他有限的‘哀愁’,不久就更加不欲像先前一般的闪露,于是从率直的读者看来,就只见其有意低徊,顾影自怜之态了。”该书所选废名的《浣衣母》、《竹林的故事》、《河上柳》3篇小说,均见《竹林的故事》,乃是其早期作品。

如同废名遗憾于鲁迅的转变,鲁迅同样对废名后来创作上的变化不以为然;这里的“哀愁”,显然不是一己的而是社会的。废名反对鲁迅丧失了自我,鲁迅则鄙夷废名只剩下了自我。鲁迅在《势所必至,理有固然》中,曾说废名“有时发表一些顾影自怜的吞吞吐吐文章”,与此处之“有意低徊,顾影自怜”正相一致。

言行乖张的一面

周作人所谓废名有“特殊的谦逊与自信”,或许是别人眼里的躁郁也未可知。废名言行乖张,再加上奇丑的外貌,足可以让人“吓了一跳”。

其实,废名的言行乖张,与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其人内向、习静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其躁郁、自卑的一面,却也有体现。依后人来看,除与废名家境稍贫有关外,还与他在北大的学习成绩等也有些关系。

据废名的同学许君远回忆,在本科期间,北大英文系最优秀的4个学生是:张友松、梁遇春、钟作猷、许君远;其中并无废名。那么,废名的成绩在班上到底如何呢?据废名在北大的学生柴扉在《几位作家所给我的印象和言行?〈莫须有先生传〉的作者》(原载《十日谈》1933年第10期)一文中提到“北大某君讽他在北大英文系是背榜毕业的”,也即是说废名在北大英文系是以最后一名的成绩毕业。这就让大家想起废名在北大比别人要迟1年毕业的事来。

此前研究者总归咎为废名于1927至1928年休学1年,故而迟1年毕业。其实,这个理由未必充足。因为,当时与废名有相类似的情况而离校的学生很多,例如许君远在张作霖解散北大之后,就直接在北平《晨报》工作了,不久又到了天津《庸报》。其间,北大于1928年“光复”,他直接回校拿了毕业文凭。梁遇春则是从暨南大学返校拿了毕业文凭。那么,为什么废名在成达中学教了半年书之后,于1928年返校怎么就没有拿到毕业文凭呢?而非要他按照休学处理再迟1年毕业呢?这个恐怕就与废名当时的学习成绩有点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