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浅笑着点头,回首望了一眼那名碧衣宫女,柔声道:“你是何时进宫的?”
那名宫女毫不惧畏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进宫不满一年……”
不满一年?萧童睁大了眼睛,上下扫视了那名宫女一眼,而后看向自己的主子。在天朝的禁宫内,宫女的服饰只分为两等,第一等是伺候皇上的碧衣宫女,第二等,则是皇宫内随处可见的蓝衣宫女,并且没有三年以上的宫女,根本不可能入得了‘吣心宫’成为御前侍女,且还在此地监工,而这名女子竟只入宫不足一年……
“你叫什么名字?”萧童不禁问道。
女子对萧童温婉一笑,低首道:“回萧童姑姑的话,奴婢名叫花如萧”
“花美人是你什么人?”突然,明月不假思索的道,双眸瞥向花如萧,眸光清澈却又深沉。
许是没有料到明月由此一问,花如萧先是愣了愣,而后才谨慎的回答,道:“奴婢是花美人的亲妹妹,在花美人晋级之后被前来投靠,便在宫中做了宫女,十日之前,承蒙贤妃娘娘提拔,才被送进‘吣心宫’做了御前侍女……”
“贤妃?”萧童杏眼圆瞪,而后才掩去惊讶的神色,对着花如萧笑道:“既然你是花美人的亲妹妹,花美人又如何舍得你与她分离呢?莫不是贤妃为难你们了?”
花如萧原本镇定的面色闪过一丝慌张,但却又随即隐去,抿笑道:“萧童姑姑还真会开玩笑,贤妃娘娘温柔贤淑,又怎会为难奴婢与姐姐二人……”
“哦?”萧童笑得诡异,而后道:“那道也是,好了,你忙吧,我陪娘娘到处走走,不防碍你们做事了”,说着,便扶着明月,笑道:“娘娘,我们去‘书阁’休息一下……”
明月点首,搀着萧童的手臂,款步走向‘汉御书阁’的方向,而身后的花如萧则是急忙福身恭送道:“娘娘慢走……”
踏进‘汉御书阁’,萧童忙将明月扶到一张太妃椅上,而后伸手轻按明月的额头,缓缓的揉捏着,低声道:“小姐刚才怎会知道那个侍女与花美人有关系?”,刚才看到小姐那样肯定的神色,不禁有些疑惑。
明月闭上眼,浅笑道:“一个刚入宫不足一载的宫女竟能成为御前侍女,且与花如霜的闺名相似,自然是不同寻常……”
萧童呆了呆,而后才点了点首,刚想打趣两句,却听明月又道:“一个时辰后,你去散播一些消息,就说花如萧姿色不凡,才学可佳,得到皇上的青睐,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冬月,让贤妃主动来收回那个宫女,并打压花美人……”
萧童的手一滞,而后走到明月身前,怔神的道:“小姐不是说花美人成不了气候么?为何来要劳师动众的对付她?”,如今的一兵一卒都要用之谨慎,何必为了一个成不了气候的美人动手?
明月起身,走向书柜,却清冷的道:“她的确成不了气候,但是若是不安分,那就绝对不可留……”
‘汉御书阁’内,萧童在阁楼上整理了不少书籍,但是却没有一本有记载关乎明月贵妃当年的事,而均是一写诗词,治国之道的手记,一个多时辰后,明月看得有些疲乏,也便打算将此事如此作罢。于是萧童又将那些书籍搬回阁楼,却在那灰尘堆积的地方找到了一副相似乎女子所绘的‘踏雪寻梅’图。萧童兴高采烈的将那副画摊在明月面前,道:“小姐,忙了一个时辰总算也有些收获,您看这副画的落款,只有一个‘月’字,会不会是明月贵妃所作?”
明月轻揉着自己的额头,起身走向那副摊在地上的水墨图画,突然间,秀眉微动,只觉画中所绘的梅花竟那样熟悉,细细观来才发现那梅花所在的地方的竟是御花园的‘梅花林海’,并且正是她当初第一次遇见御昊天的地方,画中,那座琴架与石凳的摆设都一模一样。
明月不禁疑惑,突然又想起在御旭的手记诗集中大多都是咏梅词,且将梅花的妖娆傲骨表现得淋漓尽致,但其中最另她印象深刻的却是一首:‘情忠梅’与‘美人独爱’,由此可见御旭词中的美人必然是明月贵妃,而又因明月贵妃独爱梅花而作了大量咏梅词。
“小姐?”萧童望着明月轻拧的眉宇,有些疑惑的唤道,而后将那副画收起,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拢眉道:“这副画挺像御花园内的景色……”,更像前往‘湖心小筑’内的‘长卿宫’的必经之路上的‘梅花林海’。
明月点首,却也不多言,只道:“想来必然是明月贵妃情忠于梅,故而才作了这幅‘踏雪寻梅’”,而后转身走向椅子,一脸疲倦的道:“先收起来吧,我有些累了……”
萧童点首,对于今日之事不免有些灰心,不想忙碌一个多时辰竟然一无所获得,心头溢满了内疚,但却依旧乖巧的笑道:“也好,奴婢送小姐回殿休息……”,说着,便将画重新卷起,扶梯上了阁楼……
‘长生殿’内,明月半倚在睡榻上,有些失神的望着那把凤雕象牙梳,素手轻抚着那精心细酌的纹路,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轻轻的垂下手,眸光转向自己被一条明黄丝带包扎完好的伤口,敛下睫,似不愿意多想一般,闭上双眸,小歇片刻。
自有身孕之后,明月一日比一日嗜睡,每次醒来不足一个时辰便又觉得疲倦,不过身子道没有前几日那般虚弱,膳食也多少能吃得下,闻到补药的苦味也不会再觉得难受,只是依旧觉得全身无力,人也懒散了不少……
半柱香后,秦公公匆匆进殿,一见明月躺在睡榻上休息,忙上前叩拜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明月的秀眉一动,长睫轻颤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在瞥见秦公公叩拜的身影之时,先是一怔,而后才起身道:“何事使得公公如此紧张?”
愣怔,而后秦公公才发觉自己的额头上竟又出了不少汗,于是赶忙捏着长袖擦了擦,才道:“回禀娘娘,皇上要奴才传话给娘娘,今日中午皇上不回‘吣心宫’陪娘娘用膳了,因‘紫玉国’的使臣来访,皇上特在‘金銮殿’设宴款待……”
眸光一闪,明月的思绪顿时紧绷,而后疑惑的轻道:“‘紫玉国’的使臣?”
秦公公低首道:“正是,因为七日后便是皇上与倾城郡主的大婚吉日,‘紫玉国’使臣受紫玉国萧国主之命前来恭贺皇上,并带了黄金千斤,白银万旦,珠宝不计,及三马车丝绸药草做为贺礼前来……”
“原来如此……”明月抚着额头,装作心不在焉的道,而后清浅一笑,素手撑着额头,状似疲倦的轻问:“那皇上晚上可有时间陪本宫?”
“奴才不知,待奴才前去奏明皇上之后再来答复娘娘……”秦公公恭敬的回答,在见到明月微微点首之时,赶忙起身碎步退出了寝殿,将殿门轻掩……
“紫玉国……”明月望着秦公公离去的身影,轻声呢喃。双眸渐渐犀利,‘黄金千斤,白银万旦’能出得起如此之大的手笔,必然非泛泛之辈,再者,冷萧国与天朝联姻之事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十六国早已皆知,但却丝毫没有动静,为何惟独‘紫玉国’竟如此大费周章的派使臣来恭贺?
于情,帝王并非是第一次大婚,说起来也不过只是纳一名嫔妃而已,于理,帝王纳一名尚未定登记的嫔妃,一个不相干的诸侯国送这一大把笔贺礼,着实是惹人非议,还是他的确另有图?
明月的睡意全无,她起身踏下睡踏,轻盈的走到窗前,望着花园中依旧忙碌的花匠,忽而想起有些日子不见冷孤云了,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倾城郡主的大婚在即,如今‘紫玉国’的动向不明,她就不信冷孤云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对‘嫁衣神功’与废黜皇后之事不予理会……
正午之时,后宫之中又引起了一番骚动,众妃在听闻‘紫玉国’送来丰厚的庆贺之礼时,纷纷议论,是否‘紫玉国’也有心想与天朝联姻,否则又何来如此之大的手笔?
其然,这种猜测也并非空穴来风,后宫中资历较长的嫔妃基本都知晓三年前如月贵妃被废黜之时,‘紫玉国’国主萧缎曾带着年仅十三岁的小公主萧敏前来怀月朝拜,也曾提出将十三岁的小公主嫁萧敏嫁给帝王,但却被帝王以‘公主年纪尚幼’推辞。而今,萧敏公主已经是二八年华,且尚未嫁娶,‘紫玉国’又送来如此贺礼,其心昭然。
萧童在后宫之中听闻此事之时,不禁额头泛疼,不想这倾城小郡主还未登堂入室,‘紫玉国’又来参合了一脚,虽然此时的确再所难免,就如先帝,后宫中的八十几名嫔妃之中,就有十五人是来自十六国进贡,并且都占在一品二品的位置上,只是得宠的并无几个,毕竟那些王室公主之间互不相让,曾在后宫之中闹出不少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