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道可道:晚近中国学人珍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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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作画(1)

汪子美作《八仙过海图》,乃是将在《论语》发表作品的八人,画作“论语八仙”。其中,七人共乘一舟在大海中飘流,他们是老舍(李铁拐)、周作人(张果老)、俞平伯(蓝采和)、丰子恺(汉钟离)、郁达夫(韩湘子)、姚颖(何仙姑)、简又文(曹国舅);林语堂(吕洞宾)不在舟内,而跨一白鹤在舟前凌空引路。

钱病鹤编绘讽刺画集《袁政府画史》。此中他自绘《老袁百态》,以一百幅猿猴嬉戏图,讽刺企图做皇帝的袁世凯。

有人建议陶元庆在自己的绘画上加点文字说明。陶说如果看得懂说明,也就看得懂画了;如果看不懂画,加了说明仍然不会看懂的。所以他的画始终没有文字说明。

画家陶元庆作画时,颜料除几种元色外,各种色彩均临时调制。他的嘴唇往往也做了调色盘,当一幅画完成时,他的嘴唇上也已染满了颜料。

陶元庆为鲁迅《彷徨》封面作画,绘的太阳与众不同。有人怀疑他不高明。陶说:“世界上竟还有以为我连两脚规也不会使用的人,这实在是有趣的话。”

鲁迅的《阿Q正传》被人绘成木刻画、连环画,田汉、许幸之、陈梦韶、杨村彬和姚雪芙等则分别将其改编成五种不同的剧本。

有人请苏曼殊作画,苏乃落笔绘一老树一明月。某君大喜说将以糖果饷苏,乃登楼取之。既下楼,见苏以浓墨绘曲线,遍绕树身及月。该君大骇,问是何为者,苏曰:“此所谓金绳系月也。”于是拂袖而去。

苏曼殊与赵声友善。赵曾向苏索画,因苏东渡,未成。后赵声死,苏作《荒城饮马图》一帧,焚于故友墓前,并从此不作画。

苏曼殊由日本回国,叶楚伧在太平洋饭店楼上,赠送糖果一盆,苏为之画《分堤事梦图》一幅。

齐白石以为绘画并非易事,有题郭昧渠画联语:“开图草里惊蛇乱,下笔阶前扫叶忙。”

齐白石往往以作品换门口小贩的食物等,例如酱醋油盐。先时小贩不识货,不肯要齐作品。齐乃向他说:“我是齐白石,你拿这张画去卖,若卖不到40块钱,你退回给我,我再给你现款。”后来果然如齐所说。此后小贩常到他家。

二、三十年代,摹仿齐白石的画甚多,且难辨真伪。齐得知后,对访者说:“到了我大门口,不一定能得到真迹;进了中厅,也不见得就可靠;只有在我的书房里,由我亲自面交的,才假不了。”

1933年,盛成在北平结婚,证婚人是新娘郑坚的老师齐白石。齐作画志贺,时国事蜩螗,因此在画上题了十个字:“一双比翼鸟,两个可怜虫。”

日本诗人桥川时雄在北平访问齐白石。齐拿了20几幅画,每幅4尺,指壁上贴的润例读给他听,说花卉每枝l元,加虫鸟者1元半,山水2元。桥川说这定得太低,哪有画家把作品当布论尺来卖的。齐说:“我只要这么多就够了,就算做个布贩子吧。”

齐白石赴西安某阔人家应酬,满屋人都不认识齐,对其投以鄙视眼光。这时梅兰芳进来,见齐孤零零坐在一旁,立即很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热情交谈,并向大家介绍。事后,齐白石画了雪中送炭图,还作诗“而今沦落长安市,幸有梅郎识姓名”,表示感谢。

1936年春,北平印社在天津开书画展。齐白石在扇面画上用印时,无意将名章盖倒,发现后搓手长叹。后即在扇面上添画了一只蜜蜂(原画的是花卉),另在题签处补写道:“老眼昏花,忙中竟将名章用倒,如有购者,特加画蜜蜂一只补过。”这倒盖名章的扇面展出后,竟首先被人抢购了。

抗战时,齐白石拒见登门求画的日本人,写有告曰:“官入民家,主人不利。”又贴了另一告白:“拒止减画价,拒止吃饭馆,拒止照像。”并加上小注:“吾年八十矣,尺纸六元,每寸加二角,卖画不论交情,君子自重,请照润格出钱。”

齐白石晚年作画用印,极为严格。某画须用某印、盖在某位置,均有规定。此外还在每一幅上,钤一钢印,以防仿制作假。

齐白石将学生张丕振画的马蹄莲误识为芋苗,为其题跋:“饭豆芋魁,吾家所有,芋魁是此花否,吾已忘之矣,因离乡卅年也。丕振弟画,白石题。”后齐发现误识,又在同画一角写有:“丙子冬,一日丕振又来,自言此花名马蹄莲,求予更改,再题几字。”

娄师白在学习齐派艺术上已达到了惟妙惟肖的程度。齐白石曾在娄的一幅《青蛙芦苇》画上题词:“少怀弟能乱我真,而不作伪,吾门客之君也。”在娄临摹的《残荷》画上题词:“少怀仁弟临摹残荷,足以乱真,真可畏也。”又在娄的一幅《菊花》画上题词:“娄君之手少怀之心,何以似我?乃我螟蛉乎?”

老舍请90多岁的齐白石以“芭蕉叶卷抢秋花”为题画一幅写意画。齐老记不得蕉叶新拔向左卷还是向右卷,一时又找不到蕉叶观察,便说:“只好不要卷叶了,不能胡乱画画!”

徐悲鸿7岁时,听父亲讲卞庄子刺虎故事,想绘老虎,于是请邻人绘虎图,天天临摹,后来发觉邻人画的却是一只狗。

徐悲鸿为了绘行走的狮子一只提起的后腿,每天到动物园寻找机会速写,接连3个月方才成功。

1918年,徐悲鸿看了梅兰芳演的《天女散花》,向梅索剧照。徐以一大型油画《天女散花图》回赠梅。画中人物脸部用西画技法,而身躯则采用国画技法,并题诗一首:“花落纷纷下,人凡宁不迷,庄严菩萨相,妙丽藐神姿。”

徐悲鸿1932年曾绘一幅八哥图赠陈登恪(排行第八),并题有一诗:“赢得立场好饶舌,而今为政在多言。”

1934年,徐悲鸿在苏联办画展时当场绘奔马。在场的布琼尼元帅直率地要徐将这匹“马”赠给他,徐点头同意了。布琼尼极为高兴地说:“你笔下的奔马,比我所骑过的有些战马更加奔放、健美。”

徐悲鸿画马闻名于全国。白崇禧说,曾亲见他在南宁只用5分钟画了一匹马,很生动。

徐悲鸿称赞张大千:“五百年来第一人也。”但张却说:“徐先生画的马很绝,我学不到这一手。”

徐悲鸿在桂林时,与学生论画有“五个诀”:古法之佳者守之;垂绝者继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之可采者融之。

徐悲鸿要求学生经常绘自画像。他说这有许多可取处:(1)自画只需有镜子,你要画多久就画多久;(2)你们画别人我不认识,不知画得像不像,我无从评定,如画自己,一看就知道是否画出个性神采:(3)让我看看你认为自己是个什么才具;(4)有些人自命不凡,画己成英雄或宋玉,那也可以,至少是懂得刻划人物了;(5)可以使你勤快些,你总不能说找不到对象给你画吧。

徐悲鸿说:“中国有两个半油画家,一个是常书鸿,一个是我,还有半个是潘玉良。”

徐悲鸿画了一幅枇杷连鸟图赠友人,并题款有:“明年定购香槟票,赢得头奖买枇杷。”

徐悲鸿的油画《田横五百壮士》,是先在人群中找到了典型的人物形象,再画下来的。

徐仲年认为徐悲鸿画的马论百盈千,但可分为三大类:(1)天马行空的天马;(2)立马斜阳的立马;(3)小步奔走的走马。但所绘的马都是瘦马。

商承祚应徐悲鸿所求评论他所绘的画。商取四张纸书评徐画:一张称,“吊死鬼的美人”,说徐画人颈过长;二称,“三条腿的马”,谓徐画每马皆有一条腿出问题;三称,“狐狸尾的猫”,说徐画猫尾下垂,用笔过于夸张;四称,“甘蔗的竹子”,云徐画中的竹表现不出竹之劲润,而粗如蔗也。徐听后大笑不止。

白蕉题徐悲鸿画的马,有诗五绝:“未见平生志,霸风起铁骊;安知非逸足,莫伤道旁儿。”

张聿光国画展览,徐悲鸿题词有:“士大夫者,即咬文嚼字,浑体糊涂,安坐而食,不辨菽麦,无业之人也。”

刘勃舒10岁时临摹徐悲鸿画的马,然后将画稿寄去,求指点。徐即回信:“学画最好以造化为师,故画马即以马为师,画鸡即以鸡为师。”“不必学我,真马较我所画之马,更可师法也。”

丰子恺早年出版的漫画集《护生画集》中有一小诗:“至诚所感,金石为开;至仁所感,猫鼠相爱。”

丰子恺为弘一法师60寿辰,完成《续护生画集》60幅。弘一曾与他约,《护生画集》续册,70岁绘70幅,刊第三集;80岁绘80幅,刊第四集;乃至百岁绘百幅,刊第六集。

丰子恺的漫画中,常常有垂柳和燕作为画中的陪衬物。他的挚友俞平伯首先发现这特点,十分欣赏,即赠丰子恺一个别名叫“丰柳燕”。丰子恺笑以为然。

丰子恺的童话《猫叫一声》仅45页,而插图达24幅,皆为丰绘制。

丰子恺绘画别有风格,常常不画眼睛。抗战时重庆某报副刊曾有文《丰子恺不要脸》,内引用古人论画,“远水无波,远人无目”之说。丰读后一笑置之,未加答辩。

夏丏尊译作《续爱的教育》,封面由丰子恺绘晴空、大海、红云、白鸥,象征青年前程万里,合符古诗“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之意。

丰子恺某日正作画,题曰:“田翁烂醉身如舞,两个儿童登上船。”正巧田惜庵来访并索画,丰笑曰:正为足下所作。此亦指其姓“田”也。

抗战时大后方旅途困难。丰子恺有画绘汽车破旧,并题诗:“一去二三里,抛锚四五回,修理六七次,八九十人推。”

抗战时,丰子恺在遵义浙大执教,着手绘佛干尊,广播世间,向弘一法师祈祷。

1947年,丰子恺绘了几张画送到浙江民众教育馆办的展览会中。展览会开幕后,有人来告知,他的漫画被窃,并特为致歉。过了几天,丰子恺特意在《杭州日报》上登出一则有趣的启事,他欢迎窃画人持画到丰家,可在画上补题上款,赠作纪念。

刘海粟筹备个人美术展览,以得意杰作《比利时之狮》要求于右任题字。于征求他人意见。王漱芳说:“题‘是邪非邪’何如?”刘恺钟说:“不如题‘其传之非其真耶’尤妙!”于说:“我当时看此画时,也曾误为石头,后见蔡孑民先生等题,始知为狮,不知此系画中何派?”王陆一说:“大约是属于印象派,比如明明系一成年男子,画时的印象,仿佛是一个小孩,遂画成小孩子。”最后,于从王陆议,写了“超以像外得其环外”几个字。

刘海粟在南京办美术展览,有山水国画一立幅,题款曰:“醉后戏墨,一扫晋魏唐宋元明清人笔意。”周觉见后叹说:“大矣哉,此画也,超晋魏之前,其为秦砖汉瓦乎?”

画家刘海栗曾撰联自题书斋(也是画斋):“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此联后来影响甚大,被多人引用。

1935年11月,刘海栗上黄山,画成《古松图》一幅,送与狱中的陈独秀看。陈在画上题联:黄山孤山,不孤而孤,孤而不孤;孤与不孤,各有其境,各在其图。

郁达夫和刘海粟在新加坡时,一夜,刘画了一张《松竹梅石图》,郁奋笔写上一绝:“松竹梅花各耐寒;心里如石此盟磐。首阳薇蕨钟山蓼,不信人间饱难。”

张大千在重庆参加画人联欢会,人以张的胡子作嘲笑资料。张乃讲一故事道:“昔刘备伐东吴,张苞与关兴争当先锋。备令两子各述父功,以父功尤者充先锋。张苞称飞功,次乃兴。兴云父亲有五绺长髯,人称美髯公,余功叙述不出。是时关公拨云显圣大骂道,你这小子,不谈你父亲别的事,专讲你父亲的胡子。”满座人哭笑不得。

张大千宴请张学良,亲自手写菜单。宴后张学良将它留作纪念,并由张大千加以题识。张大千在菜单后空白处画上小一撮萝卜茎及五只红萝卜,接着横列几棵大白菜,且题诗一首:“萝菔生儿芥有孙,老夫久已戒腥荤,脏神安坐清虚府,那许羊来踏菜园。”

张大千向黄宾虹借石涛和尚画卷供揣摩,黄没有应允。张于是临摹石涛的一个手卷。黄见后竟当作石涛画,想把它买下。

张大千临摹石涛画几可乱真。一次,著名画家兼收藏家陈半丁在荣宝斋买到一册石涛画页八帧,如获至宝,后告示诸友欣赏。张大千见首页题签《金陵胜景》四字后,即说:“这个册子是我仿石涛画着玩的。”接着他丝毫不差地道出下面几页画的燕子矶、玄武湖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