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道可道:晚近中国学人珍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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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属对(3)

华罗庚在苏州讲学,结束时用下棋作联勉励:“观棋不语非君子,互相帮助;举手有悔大丈夫,纠正错误。”

1937年阎锡山过无锡,游览锡山,写了上联“阎锡山过无锡登锡山锡山无锡”,并登报征求下联,但无人能对。8年后,范长江随陈毅到天长县采访。范对陈毅说:“阎锡山的绝句我对上了,是‘范长江到天长望长江长江天长’。”陈毅连声赞道:“妙!妙!长江,才子也。”

邓散木1938年举办杯水展览会,取“杯水车薪”意,将书刻作品义卖,所得全部捐献抗日团体。

陈蝶仙(天虚我生)曾创办家庭工业社。他1940年死时,陆澹安有挽联称:“公真无双,天不虚生。”朱大可有挽联称:“能诗,能词,能杂剧,能小说,四十年驰骋文坛,试省杖履优游,乡贤共许追袁令;亦儒,亦吏,亦货殖,亦滑稽,一霎时归依帝座,记取河山光复,家祭毋忘告放翁。”朱又代奚某制一楹联称:“齐物逍遥,一夕仙踪圆蝶梦;儒林生殖,千秋史笔仰龙门。”

上海某老圃,曾为袁世凯总统府花匠头目。死后,其婿乞朱大可为作挽联。朱联曰:“手进花石纲,拓土规园,洛邑曾占天下治;心憎机巧事,灌畦抱甕,汉阴顿渺丈人风。”有友人说:“上联可谓小中见大。”朱答道:“下联又何尝不可谓无中生有。”两入相视大笑。

张恨水编《南京人报》,适逢英王乔治六世加冕礼,各国特使祝贺。张取唐王维诗句“万国衣冠拜冕旒”,征对上联,应征者踊跃,但无一当选。最后还是他自己对以白居易的诗句“六宫粉黛无颜色”,勉强了事。

张恨水为成都《新民报·出师表》写小品,讽刺孔公馆主人为贾似道,并作了一副对联:“闭户自停千里足;隔山人起半闲堂。”

抗日时期,钱玄同在北平拒不出任任何伪职。1939年,钱病死。西北联大在汉中开追悼会,许寿裳挽联被誉为最佳:“滞北最伤心,倭难竟成千古恨;游东犹在目,章门同学几人存?”

毛泽东挽续范亭联,原系谢觉哉代笔,联曰:“为民族翻身,为阶级翻身,事业垂成,公胡遽死?眼睛亮得很,骨头硬得很,典型顿失,人尽含悲。”毛泽东将第一个翻身改为“解放”,下联开头两句改为“有云水襟怀,有松柏气节。”

黄桥战役前,陈毅与韩国钧(紫石)通信。韩手书一联赠陈:“注述六家胸有甲;立功万里胆包身。”陈即回赠:“杖国抗敌,古之遗直;乡居问政,华夏有人。”韩大受感动,又赠陈:“暴风袭神州,哀鸿遍野;刚峰镇巨浪,砥柱中流。”战后,韩称陈有“管乐之才”,再赠联:“无心已厌玄黄血;人事难评黑白棋。”

钟荣光在晚年,曾自挽一长联:“三十年科举沉迷,自从知过悔改以来,革过命,无党勋,作过官,无政绩,留过学,无文凭;才力总后人,一生事工,尽瘁岭南至死。两半球舟车习惯,但以任务完成为乐,不私财,有日用,不养子,有徒众,不求名,有记述;灵魂乃真我,几多磨练,荣归基督永生。”

抗战胜利后,余绍宋为杭州湖心亭原财神殿改塑观音像,并写联一副悬于殿门:“音亦可观,始信聪明难与并;佛何称士,乃知儒释有同源。”原联出自金华方岩村观音殿。

唐文治讲究气节。1947年在上海对交通大学毕业生分发油印纸条,上面写有:“方今最要者,气节两字而已。”并用自己写的对联勉之:“人生唯有廉节生;世界须凭气骨掌。”

郑逸梅1948年曾登报征求挽联。他说:“与其予死而撰联,不如于予生前预撰,乃生而见之为得也。”常州画家邓湛叟乃以自挽一联录之,为郑赞赏:“猗欤青城,曰寿曰富,曰攸好德康宁,从此考终完五福;休哉湛叟,能诗能文,能攻图书金石,待传游艺到千秋。”

李任仁家居广西临桂会仙圩仙塘边村,门口有三株枫树矗立。他即以此为题,口述对联:“明月三枫一壶酒;清风两袖满楼书。”又写有对联贴在大门上:“门对三枫参天拔地;家藏万卷鉴古知今。”

上个世纪50年代苏步青曾作对联:“陈望道卢于道,真正头头是道。”严北溟即席续下联:“曹亨闻张孟闻,岂能默默无闻。”此二作均系将人名与成语融合成联。

吴玉章记忆特好。50年代初期,他游览武侯祠,见刘备墓前有副对联缺失了,即凭记忆写出,后复制镌出:“一坯土尚巍然,问他铜雀荒台,何处寻漳河疑冢?三足鼎今安在?剩此石麟古道,令人想汉代官仪。”

郭沫若1951年参观沈阳辽宁图书馆,题联一副:“宋人方守株待免;大道以多歧亡羊。”前句出自《韩非子》,后句出自《列子》。

1953年,中国科学院组织出国考察团,由钱三强任团长,团员是华罗庚、张钰哲、赵九章、朱洗等。途中,华与大家做对联,先提出上联:“三强韩赵魏”,求对下联,旋即由自己揭出下联:“九章勾股弦”。上联嵌入“钱三强”名字,下联嵌入“赵九章”名字。

陈垣逝世,启功默撰对联:“依函丈卅九年,信有师生同父子;刊习作二三册,痛系文字答陶甄。”

启功为陈垣国际学术研讨会题书陈生前最喜爱的自撰对联:“百年史学推瓯北(赵翼);万卷诗篇爱剑南(陆游)。”

杜宣夫人叶露茜去世时,友人作挽联:“休道人生如露,有光有影照世;且看百年之茜,其根其叶惠人。”联中嵌入叶之名,且写出了她的品格。

陈衡哲少年时受舅父庄思缄(蕴宽)培育、开导,收益很大。陈赴美国归来,庄思缄已死。她写有挽联:“知我,爱我,教我,诲我,如海深恩未得报;病离,生离,远离,死离,可怜一诀竟无缘。”

齐白石85岁时,即自作挽联:“有天下名画,何必忠臣孝子;无人间恶相,不怕马面牛头。”

赵朴初为夏衍祝寿,写了一副对联,自己颇感得意:“文雄千万众,年高九五尊。”赵解释说:九五是皇帝之尊啊,夏公在文坛可是九五之尊啊!

林语堂曾为自己做了一副对联:“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他在台湾阳明山筑屋,自己设计房子,用几根西方螺旋圆柱顶着一弯回廊,绕着的却是一个东方式的天井。

管桦学绘竹,颇有神妙之笔。他由此写有长联:根扎大地,渴饮甘泉,未出土时便有节;枝横云梦,叶拍苍天,及凌云处尚虚心。此联末两句乃李苦禅在“文革”时补作。

老舍为自己和三位作家作缀名联语,有“素园陈瘦竹,老舍谢冰心”,巧夺天工。故梁羽生说:“‘素园’、‘老舍’恰成妙对。‘陈’可作动词用,‘陈瘦竹’对‘谢冰心’也很精彩。”

严重早年《礼记·大学》即有研究著作。张元济曾劝其出版,他不允。严晚年自印《<礼记>大学篇考释》200部,董必武也获赠一部。后严逝世,董有挽联:“赠我一篇书,语重心长,自探立国千年奥;奠君三爵酒,形疏礼薄,难诉回肠九曲深。”

胡适病逝,台湾报刊所载挽联有:“胡复何言,当年假设太大胆;适而可止,来生求证要小心。”“纵尽时间,横尽时间,几多道学家、政治家、宗教家,谁是完全人格?”前联把胡适姓名及其名言都嵌入联中,不无嘲讽之意;后联则针对把胡适称为“一代完人”表示不赞成。

许姬传诵其所写挽言慧珠之联:“惊变埋玉,洛水神悲生死恨;还巢失凤,游园犹想牡丹亭。”唐云旌(唐大郎)正饮酒,听后拍案叫绝,说:“《长生殿》、《惊变埋玉》,杨贵妃是上吊死的;言慧珠被批斗后,到饭庄饱餐一顿,回家化妆,换新衣,以红巾悬梁自尽。《洛神》、《生死恨》都是悲剧,《风还巢》则为喜刷,《牡丹亭·游园》里杜丽娘死后还魂,扣题甚紧,可作言慧珠简传。此乃压卷之作,我为浮一大白。”

孟超和楼适夷曾都是太阳社的成员。孟有一次对楼说:“你叫建南,我就叫个建北,咱俩结个兄弟吧。”孟超因写有戏剧《李慧娘》,“文革”中被迫害致死。拨乱反正后,《李慧娘》重演。楼适夷有联:“人而鬼也,鞭尸三百贾似道;死犹生乎,悲歌一曲《李慧娘》。”

覃子豪1947年赴台湾,后病死,其纪念馆1988年建立于四川广汉。为此纽约世界诗人中心主任彭邦旗撰联有:“子夜魂归谷应山鸣三蜀画廊飞白雪;豪情梦在星横斗转九歌云层上青天。”盖《画廊》、《云层》为其诗集。

梁羽生将8个人名嵌入一联,其中左舜生、徐来、于右任、言菊朋的名字尤其用得灵活,堪称妙绝。全联是:“左舜生姓左不左,易君左名左不左,二君相适,其于右任乎?梅兰芳伶梅之梅,陈玉梅影梅之梅,双玉徐来,是言菊朋也!”

香港武侠小说大师金庸,在最后一部武侠大著《鹿鼎记》后记中写了副对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每个字均是他作品名称的头一个宇。作品共14部,分别是:《飞狐外传》、《雪山飞狐》、《连城诀》、《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白马啸西风》、《鹿鼎记》与《笑傲江湖》、《书剑恩仇录》、《神雕侠侣》、《侠客行》、《倚天屠龙记》、《碧血剑》、《鸳鸯刀》。仅有一部《越女剑》没有放入。

冯至88岁逝世,卞之琳有挽联:“春也要分,秋也要分,像今岁还过了几天《雨水》;东能融合,西能融合,想四季都有通人翘首《风旗》。”

流沙河自撰佳联:“四方风雨写史笔;百尺楼台读书灯。”“偶有文章娱小我;独我兴趣见大人。”后此联据称被某名人窃为己作,并有记者撰文于报刊为之吹嘘。流沙河得知,一笑置之。旁人劝他声明,他说,“何必坏了别人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