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低沉的声音从冰冷的空气中传来,而后帐闱如被狂风掀起一般,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拢起,借着窗外的月光,云音带着几许惊恐的眸光看到了慕容凌那张俊美却又冷清的面容。
“王爷……”云音的声音含着尚未平复的微颤,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男子,素手紧揪着滑落腰间的棉被,抱在怀中,而后有些喘息的道:“夜深了……王爷怎么还不休寝?”
慕容凌眸光清冷的望着有些举措不安的云音,在看到她眼中的惊慌时,眸光一暗,随即放下手中的纱帐,负手站在帐外,隔帐望着她如小女孩儿一般的抱着怀中的棉被,薄唇一扯,带着几许讽刺的道:“怎么,本王进自己侍妾的房间都要预先通知么?”
云音的身子一僵,顿时觉得自己的周身被一阵冰冷气息包围,她揪着棉被的手紧了紧,在思绪渐渐清晰之时,轻敛长睫,粉唇一抿,带着几许卑微口气的道:“王爷说的是……”
慕容凌的剑眉一拧,俊容更为冷硬,他瞥了云音一眼,突然将手中的一枚药丸瓶扔在上床榻上,低沉冰冷的道:“柔儿说你饮醉了,只是上好的宫廷解酒药……”,说着,似看也不想再看她一眼般,转身踏步走出她的寝室……
云音怔怔的望着床边粉色丝绸床单上的那枚碧色如宝石般的小瓶,在窗外的冷风再次吹拂起芙蓉帐之时,倘若在梦中一般的转首望向他刚才所站在的地方,素手抱着怀中的棉被,心头茫然……
灯火通明的大厅中,一身黑袍的男子,手执玉杯站在窗前,眸光深幽的望着天空皎洁的月色,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玉杯的边缘,弹指轻敲,在玉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之时,举杯将烈酒一饮而尽,而后转眸望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冷俊男子,沉声道:“五王爷打算何时行动?”
慕容凌眸光深幽的望着窗外的凄凉的夜色,紧握着手中的玉杯,少许竟漫不经心的道:“再缓一些日子……”,说着,将杯中的酒倒进口中,转身走向大厅中央,负手而立。
冷莫言的剑眉蓦地紧拧,转身望向慕容凌的身影,黑色眸子闪过疑惑,而后上前一步,冷道:“五王爷,此次太子微服是个大好时机,若放弃了这个机会,怕是以后……”
“我要的是一网打尽……”慕容凌突然打断了冷莫言的话语,薄唇扯起了一抹冷笑,深幽的眸光划过一丝另人无法解读的痛楚,低沉的道:“本王从不喜欢被别人欠着东西……”,即便是亲情!
五更天,天色朦胧,窗外只闻蒙蒙细雨声……
云音依靠在床沿的花雕上,低敛着长睫,望着自己手中的碧玉小瓶,少许,不禁伸手轻安住了自己轻拢的秀眉,轻掀开棉被,玉足探下床下的元宝底牡丹绣花鞋,拢了一下身上的睡裙,起身……
窗外的冷风依旧吹拂,芙蓉帐飘忽的摇曳,云音无声的望着隔纱的这层朦胧,心头一阵说不出的凌乱,轻握了一下手中的碧玉小瓶子,却还是无法猜测慕容凌昨夜的行径。
伸手抚上垂落的帐闱,走出纱帐,眸光望着窗外淅沥的沙沙小雨,深吸了一口初晨的冰冷,小步走烛台前,执起银挑,拨了一下烛火,顿时寝室内亮了少许。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云音轻吹了一下手中的银挑,转首望着站在门外,正疑惑且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碧衣,粉唇一抿,浅笑道:“怎么起这么早?”
“这该是奴婢问小姐才是……”碧衣面色带着不安的跨进寝室内,小步走向云音,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云音,像是生怕自己看错了一般,少许拿起挂在屏风上的那件狐裘长袍披在云音身上,语带责怪的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自昨日宴会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定的……”
在听到‘宴会’二字之时,云音的清淡的眸光顿时暗了一下,唇边的浅笑也渐渐敛去,她抿了一下唇,素手拢了一下肩上的狐裘,小步走到书柜前的矮桌前,赤脚踏上柔白色的地毯,跪坐下来,清冷的道:“你回房在休息会吧,我想看会书……”
碧衣的秀眉不禁拢成了桃心,她担忧的望着云音轻抚着桌案上的那本《三国》,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窒闷,但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点点首,又为云音在矮桌上了掌了一盏灯,才默然退下。寂静的寝室内,清风吹拂,烛火摇曳,窗外的朦胧细雨偶尔吹进几朵残存的花瓣,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在烛火的跳跃下,闪着生命弥留的嫣红色。
云音看着手中的书册,素手轻抚上‘赤壁之战’四个字,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空洞浮躁,她并非周公堇,亦不是诸葛亮,但是这个王府的主人却堪比曹孟德沉府多疑……
啪的一声合上书册,她眸光清冷的望着放在桌案上的那只碧玉小瓶,唇边不禁清冷一笑,慕容凌的一瓶解酒药就可以让她疑心重重,夜不能寐,可见这场根本不用打便已知晓赢家是谁。
放下书册,云音凝视着忽明忽暗的烛活,蓦地起身,挥袖将烛火熄灭,而后赤脚走到窗前,玉足在踩到冰冷残缺的海棠花瓣时,眸光清冷的望着窗外淅沥迷蒙的细雨,伸出纤细的素手,猛的将窗户关上……
一道闪电在顷刻间划破长空,雷声阵阵——
云音的素拳握起,在黑暗中沉思片刻后,赤足踏过满地的细碎嫣红,面无表情的向床榻走去。
清晨,后院总管手捧羹汤前来探视,见到碧衣一脸忧神时,不禁关切的道:“十七夫人可好?”,碧衣望着罗兰手中的羹汤,疑惑的拢起了秀眉,而后轻摇了摇首,嘟唇道:“十七夫人昨夜饮了烈酒,今晨犯头疾,所以尚未起身……”
罗兰的秀眉微拧,却不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羹汤递到碧衣手中,而后浅笑道:“这是王爷让我准备的,既然十七夫人不方便,那么我也就不进去了……”,说着,拢了一下身上的浅紫长裙,转身离去。
碧衣低首望了一眼手正冒着清幽香气的羹汤,心头疑惑,但却随即退一步关上门,转身绕过厢房,走进寝室,在看到半依在床沿上的云音时,轻声道:“是罗总管,她说她是奉了王爷的命令,来给小姐送羹汤的”,说着,又瞥了一眼手中的羹汤,疑惑道:“还是窝翅荷叶羹……”
云音隔着纱帐望了一眼碧衣手中的瓷碗,却是漫不经心的道:“慕容凌还真是有心,昨日宴会他出言羞辱,却在事后又是送药,又是送羹汤,难怪这个院子里的女人即便明知道自己不会受宠,却依旧对他死心塌地……”
碧衣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小姐的心结所在,想来必然是昨夜王爷的那番话,又引起了小姐过往不堪的回忆,她拢起秀眉,却不知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小心翼翼的道:“小姐不是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么,可见万事万物皆有克星,奴婢相信,以小姐的聪慧,定能再这里定于不败之地。”
云音的清冷一笑,清幽的眸光渐渐冷暗下来,却又在听到厢房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时,长睫猛的一颤,微转首,只闻寝室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本王听说十七病了?”,云音身子一僵,随即敛睫别首,并不看来人。
碧衣身子微怔,许是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低沉声音吓着了,但她却又随即回首望向寝室门处,只见慕容凌一身白色九蟒长袍,发束白玉金冠,面色凝重的负手踏进寝室,抿唇,“奴婢参见王爷……”碧衣赶忙福身施礼,但却在尚未起身时,只见慕容凌剑眉一拧,走来接过她手中的羹汤,便大步走向床榻。
碧衣眸光一慌,刚想说什么,却已见慕容凌掀开了芙蓉帐,坐在了床边,她的心一紧,随即咬住下唇,忙上前,道:“小姐只是宿醉,并无大碍……这……这还是奴婢来……”
“退下”慕容凌冷清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手执瓷勺,轻搅着碗中泛着丝丝清香的羹汤,碧衣的身子怔住,不禁担忧的偷瞥了一眼敛着长睫的云音,抿唇,低首称是,而后小步退出了寝室。
寝室内,空气中带着丝丝隐匿于呼吸中的压抑,云音缓缓抬起长睫,转眸望向不知来此为何的慕容凌,却见慕容凌竟执起一勺羹汤,低首轻吹了一下,而后转首望向她,低沉道:“来,尝一口,这可是本王让厨子用一品鲍翅所熬。”
云音的眸光一动,却不张口,她伸出白皙的素手,想接过慕容凌手中的瓷勺,可是她的手尚未碰到,慕容凌却已强行的将那勺羹汤送到她唇边,逼迫她吃下。
云音秀眉轻拧,无奈吞下,而后捏起丝帕想拭唇,刚想说什么,却见慕容凌放下碗,从她手中抽走丝帕,竟轻柔的为她拭去唇角的残留,接着在她微怔之时,又执起碗,如同前一次一般,为她将羹汤吹凉,一口一口喂她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