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云音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一次碰了慕容凌不允许触碰的底线,果然,慕容凌眼中的暗沉渐渐转为了凌厉,俊美的容颜上也蒙了一层山雨欲来的风暴前兆。
望着慕容凌面容上的恼怒,云音知道自己再一次惹了祸,她有些慌乱的轻咬住自己的下唇,想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辩解,但是慕容凌却突然翻身坐在床榻上,冷沉的望着她不安的面容,冷哼一声,而后猛的掀开了芙蓉帐,负手甩门而去。
砰的一声,寝室内的门被狠狠的关上,一阵两风吹拂进来,而后满室寂静……
清冷的风徐徐吹进寝室内,拂动低垂在罗纱帐上的琉璃著坠,伶仃作响。
躺在床榻上的云音望着在丝丝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琉璃坠,长睫轻颤了两下,心绪也渐渐平静,但是大脑却还是一片空白。
或许是因为一切来得都太突然,也许是自己明明把握好了一切,却怎么都没有料到慕容凌竟会对自己如此,所以一时间,她原本盘算好的计划,在半个时辰前已经被那‘封妃’两个字与那个窒息吻打乱。
闭上双眸,云音深吸了一口气,少许后,她缓缓睁开双眸,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起身下了床榻。冰冷的地板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凉,云音坐在床沿上,低敛着长睫,望着床边那双粉色绣牡丹的元宝底鞋,抿了抿唇,径自赤脚踏在了地板上。
素洁的长裙在清风微拂时垂落在地,云音轻轻的站起身,素手掀开纱帐,眸光在接触了窗台缝隙中的阳光时,竟不由得觉得刺眼的眯起,但是苍白的面色却染上了一丝红晕,她提起长裙,小步走到窗前,在缝隙中的阳光照耀在自己的面容上时,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
短短两日,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慢慢的睁开双眸,又向前跨了一小步,伸手推开了窗子,顿时,一阵清凉却弥漫着花香气息的清风拂在了她的面容上。
后花园中,满坛的萧蔷花四处伸展,纷飞追逐的彩蝶如同零落花瓣一般,在风中飞舞,牡丹亭深处,那一株株色泽不一的牡丹也已含苞待放。
“四月了……”云音低声呢喃,只是今年的四月比往年冷了许多,否则牡丹早就该争芳斗艳了,想到牡丹,不知道为何,云音的心头竟一阵刺痛,她轻敛下睫,而后转身走到了一旁原本摆设着青花瓷瓶的案台旁,在看到上面摆设的一盆青葱色的紫罗兰时,心头更为沉重。
门,吱呀一声被推起,一身碧色长衫的碧衣端着梳洗水盆走进寝室,在看到云音竟赤脚站在窗前时,手中的水盆几乎拿不稳,她错愕了一下,而后赶忙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放置在桌案上,提裙跑到云音身侧,责怪的道:“小姐,您怎么就这样起身了……”,说着,忙焦急的将云音扶到梳妆镜前坐下,而后跑到床边,将鞋子拿起,半蹲在地上,为云音穿上。
云音淡然沉默的望着碧衣慌张却又小心的为自己穿鞋,心头的沉重与压抑更甚,但她却没有阻止碧衣的动作,直到她起身之时,才幽幽的道:“碧衣,你可知道王爷为何要册封我为王妃?”
她不相信慕容凌会因为所谓的喜欢而册封她做王妃,也更不会相信他是因为自己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刺才如此,因为倘若是那样,那么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便不会那么可怕与无法琢磨,毕竟感情与恩惠是人最大的弱点,如果慕容凌有这些弱点,他就不可能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人性这两个字,她太过了解,也太过清楚该如何把握,在云府承受的十年惊心动魄的日子,早已让她这个原本就失去了所有的人懂得了如何拿捏别人的弱点与短处,即便是无面,但是这十年来,慕容凌是她唯一个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该如何拿捏脾性,揣测心思的人,所以她相信,这个男人并非别人眼中所以为的简单人物。
碧衣望着云音沉凝却又淡漠的面容,素手紧揪着手中的丝帕,竟有些不安的拉扯起来,少许,她才结结巴巴的道:“小姐,奴婢不知道王爷为何要如此做,不过……不过奴婢听说,王爷已经好几日都不曾去过十六夫人的厢房了,而且,而且就连十六夫人病了都不曾理会,只让罗总管去请了大夫……”
云音秀眉一动,猛的抬睫望向碧衣,眸光带几分疑惑的问道:“你说……凤十六病了?”
碧衣点了点首,抿唇道:“估计是吓病的,毕竟她不如小姐见识得多,据巧然说,十六夫人回府的时候就有些神色恍惚,而且整日坐在牡丹亭中等王爷,后来就病倒了,昨个夜里还高烧不退,吓坏了大夫和巧然,也知道现在情况了”
云音眸光微动,神色更为疑惑,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一般,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她定了定神,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突然又道:“对了,我昏迷的这两日,王府中可有其他夫人的消息?”,云音突然想到,这王府似乎太过安静了,这安静,让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碧衣眨了眨双眸,也疑惑的拧起秀眉,而后摇摇首,撇唇道:“这事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据说王爷已经派人四处寻找夫人们的下落了,但是昨个夜里,奴婢在前院大厅前等小姐的时候,听夜巡的侍卫说,派出去的兵马都已经撤回了,但是……但是奴婢没见到一位夫人回来,后院里也只有十夫人因为受了伤在修养。”
十夫人郭敏?云音眸光划过一丝愣怔,如果她记的没错,戚夫人在庙会当日也没有前往,于是又道:“那戚夫人呢?”
“戚夫人因为过度惊吓,有些神智不清,所以被王爷送到避暑山庄去压惊了”碧衣有些沉重的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在自家小姐问起这些夫人去向的时候,她的心头也是一阵说不出沉闷,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说罢,她低下首,走到桌台前,将毛巾挤了挤,而后不知道是安慰云音还是安慰自己的小声道:“小姐,您没事就是奴婢天大的福气了,还管别人做什么呢,她们都是王爷的侍妾,王爷那么疼爱她们,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才是”,说着,将手中的毛巾递到云音面前,浅笑道:“小姐,擦把脸吧,厨房的午膳快送来了,奴婢帮小姐梳妆一下”
云音微拢了一下秀眉,但还是接过了碧衣手的毛巾。梳洗过后,云音看着碧衣娴熟的将自己的长发挽成发髻,脑中突然显现出了那一日亲眼看到颜如玉蓬头面垢的从佛像后的明黄华盖中走出的场景,握着白玉簪的手突然一抖,整个人猛的站起来。
碧衣被云音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她眸光含着慌乱,怔怔的望着云音,刚张口想问什么,却见云音道:“颜如玉因为丢失大体,所以才被埋在了碎石之下。”,因为那一日颜如玉在与她人争抢藏身之处时,乱了云鬓,衣裳不整,所以慕容凌才会扔下她,让其自身自灭。
碧衣怔了一下,随即睁大双眸,有些结巴的问道:“小……小姐在说什么?”
云音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轻拢着秀眉,眸光微转,少许后更为坚定的道:“我是说,那些逃离的夫人都再不会回来了……”
碧衣愣住,嘴巴长得老大,似乎不能理解云音话中的意思,但少许后,她突然伸手掩出双唇,原本不解的眸光中露出惊恐慌乱的神色,而后抖着声音,低低的道:“小姐的意思是……王爷派出去的那纸兵马并不是要找夫人们回来,而是……”,说着,碧衣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她忙再次捂住自己的嘴巴,克制着自己想尖叫的冲动……
“这才是真正的慕容凌……”云音望着手中的白玉簪,突然悠悠的呢喃道。
临近正午时,碧衣抖着手为云音梳妆完毕,在插上那支雕刻着海棠花的白玉簪子时,几乎因为拿不稳而摔碎在地,她眸光慌乱的望着镜中面容淡漠得如同平日里一般的云音,微颤的樱唇轻声道:“小姐,奴婢……奴婢已经将那枚玉簪子托人送到云府了。”
云音捏着珠花,指尖轻抚上面的白色珍珠,长睫一颤,却是清浅一笑,而后伸手将珠花插在发髻上,抬睫望着镜中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却显得分外淡定漠然的女子,抿唇道:“是么?那么再过两日,云将军必然会前来王府拜访了……”,说着,面无表情的执起桌案上一片朱丹,轻抿双唇。
碧衣拿着脂粉盒的手一抖,眼中原本的恐惧顿时又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担忧,她怔怔的望着云音淡漠的表情,像是再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一般,突然跪在地上,在云音有些不解的看向她之时,秀眉微拢,眸带泪光的颤声道:“小姐,奴婢对不起您……”,说着,竟重重的对着云音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