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余驰将晚上抓彭浩天夫妇的情况向许局长作了详细汇报。
许局长说:“邹书记昨天在政法工作会议上,还专门谈到了禁毒问题,说是根据目前我们市的情况,要立即召开一个禁毒工作会议,认真研究一下我们市的禁毒工作。”
许局长这么说的时候,就看着余驰,问道:“余驰,你不经常去邹书记那里?”余驰不知道许局长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说:“没有时间,也就很少去。”
许局长笑道:“是不是怕人家说你靠着你岳老子?你要知道,你不去,你也是邹书记的女婿啊。”
许局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变成了一种冷峻,“邹书记在云南边境当兵时,干的是缉毒工作,脱下军装,回到春丽市后,又做了几年禁毒大队长。虽然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怎么好,但他和贩毒分子斗争的经验,他的侦察破案经验,连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他的女婿,向他学习,向他请教,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什么就不多向他请教,多向他学习?余驰,对你说,你这一段时间的工作,局里是不满意的。这个话,我早就要对你说的,但我一直没有说。我对你的能力充满信心,我估计你在侦破这个案子上会有所进展,有所突破。但是,却一直没有看见你们有什么起色,而我们市的吸毒人员却越来越多,已成泛滥成灾的趋势。周边地区更是一片抱怨之声,他们甚至责问我们公安局都干什么去了,春丽市都快成毒窝了,怎么也不管管。昨天,邹书记在会上发了脾气,今天,我就不得不说了。”
余驰坐那里心里很不好受。他参加工作已经八年了,领导这样严厉地批评他还是第一次。但他没有任何理由说许局长批评得不对。他知道许局长早就要批评他的,还是因为邹书记是他的岳老子,才没有说。他说:“这些问题,我也意识到了,我的工作没有做好,给领导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我们正在想办法,争取尽快将这个贩毒窝点找到。明天晚上我们有一次行动。如果你有时间,请你也参加一下我们明天的会议。”
许局长说:“我对邹书记说一声,请他也来听一听,作点指示。”
许局长顿了顿,说:“这样吧,这些日子,我到禁毒大队来协助一下你的工作。”
余驰说:“说实在话,这半年时间,我们基本上是让这个贩毒团伙牵着鼻子走的。我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我真的觉得不如人家那么有智慧,那么高明,如果许局长来禁毒大队蹲点,那是求之不得的。”
许局长说:“你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失败一次两次你就觉得自己不行了。那些话不是我佃公安干警说的。我们要说的,是如何总结经验教训,找出失败的原因,争取尽快地破获这个贩毒团伙。”
第二天,除了留下汪跃伟和刘帆暗中监视彭浩天夫妇,不能来参加会议,丁怀中和龙广生远在缅甸边境,禁毒大队全部人员都参加了会议。按照许局长的指示,重案大队的周海明大队长和一位副大队长也列席了会议。刍书记和许局长都早早地来到禁毒大队办公室。余驰首先将这段日子禁毒大队所做的工作,特别是对协助新怀市公安局禁毒大队去临江公园抓贩毒分子的行动,伪装成购蛇者去蛇城买蛇,因而抓获贩毒分子彭浩天夫妇,以及将审问彭浩天夫妇的情况,监视彭浩天夫妇的情况,作了详细的汇报。余驰还将禁毒大队的工作重点是为了破获隐藏在春丽市的贩毒团伙,谈了自己的想法。邹书记和许局长都听得很仔细。许局长还对一些具体的过程详细地作了询问。但邹书记一直没有说话,也只是听,有时就记。清癯的脸面一直板着,浓眉一直紧紧拧着。余驰自己也说不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怎么愿意到这位岳父大人家里去,是不愿意看见他那张常年板着、不苟言笑的脸,还是怕别人说他往岳父家跑是希望得到岳父大人提携,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爬。他只记得那阵他从省公安警察学校毕业,分到春丽市公安局工作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这张生硬的、铁板一样的脸,他就产生过一种别样的情绪,他要在公安战线做出成绩,建功立业,超过这位公安战线众日皆碑的老英雄。在和邹小春的拉锯式的恋爱过程中,他的这种愿望也愈来愈加强烈。他觉得,征服一位才貌出众的女性,不在他的相貌、他的金钱和地位,而在他的能力、他的品德、他的人格。后来,他在办案中的智慧、胆略和他的人格也渐渐地显露出来。几年里,他很漂亮地办了几个大案要案,赢得省公安战线的一片喝彩声。他连着荣立了三个二等功,连续三年被评为省公安战线的标兵。年纪轻轻的他便由一个普通的公安干警一步一步地做到了如今的禁毒大队长。然而,这一次,他却碰上了对头。半年多时间来,他简直是在被别人戏耍和玩弄,一次又一次的行动都被贩毒团伙轻而易举地躲过,以他们的失败而让他惶惑和不知所措。他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那边的岳父大人,有些羞愧地勾下了头。
“天成,你有什么补充吗?”许局长看了坐在余驰旁边的鲁天成一眼,问道。
“要说的,余大队长都说了。”
由于工作不顺利,鲁天成在许局长和邹书记面前,也显得有些拘谨和窘迫。他不敢抬头正视邹书记和许局长,只是将目光朝他们斜斜地瞅了一眼,就又转过头去,“说实话,过去我们跟踪山狗和熊头的时候,虽然没有抓住他们,但我们并不认为他们是很难对付的对手,我们在和他们斗智斗勇的较量中,他们并不高明多少,要说我们那两次为什么失败了,问题还出在他们的反侦破能力上。第一次我们跟踪山狗,希望能引蛇出洞,将那个贩毒团伙一网打尽。可是,在火车站的出口处,山狗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这个贩毒团伙的人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我们跟踪山狗,很可能他们也在跟踪我们。后来在火车上踉踪狼崽。他们在火车上换人、调包,以躲过我们的眼睛,这些手段其实太平常不过。问题是他们都早我们一步完成了换人调包的过程,我们却全然不知,使我们上当受骗。通过这次审问彭浩天,我们更进一步地认识到,这个贩毒团伙决不是一般的贩毒团伙,是和我们过去破获的两个跨国贩毒团伙有很大差别的。他们的手段的狡猾程度是我在所学过的案例中找不到的。不是觅浩天自己说出来,谁会想得出他们买卖毒品竟会采用这样的方法。我们尽管抓住了彭浩天夫妇,但对那个隐翥在我们春丽市的贩毒团伙仍然是一无所知。也就是说,这些贩毒分子连单线联系都说不上。我们今天晚上跟踪彭浩天去舞厅,只能说是碰碰运气,谁也没有把握有多大收获。
这个贩毒团伙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侦破能力,他们对我们的行动为什么了如指掌,原因只有一个,他们的耳目已经浸透到了我们的周围,或者说,我们的某些人正在充当他们的耳目。一”鲁天成说过,就再没有人说话了。许局长要大家畅所欲言,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说对这个案子的看法也好,说困难也好,提建议也好。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吭声。许局长无奈,只有自己说了,他先是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鼓励的话,要大家振作精神,不要被困难和失败吓倒。接着对禁毒大队的工作作了一些具体安排,说自己这段时间就在禁毒大队办公,重点抓这个案子。过后,就请邹书记作指示。
邹书记这时才将笔记本合上,点上一支烟,眯缝着眼睛一口一口地将一支烟抽了一大半,才开口说话。他说:“过去我对这个案子估计不足,以为只是一般的贩毒团伙。我们禁毒大队完全可以对付,现在看来,问题的确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断定,这不是一般的跨国贩毒团伙,这个贩毒团伙的成员也不是一般的只是为了赚钱发财的马仔,而是有着丰富贩毒经验的毒枭。从你们半年多来和这个贩毒团伙交手的情况看,这个贩毒团伙的确是很难对付的。余驰和天成刚才都说了很多。有这么几个问题必须要引起我们的高度注意,或者说有这么几个方面的工作,我们还做得不够。
一是你们的工作一直是处于一种被动状态,哪里有情况就往哪里安排力量,实际上这就注定了我们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结果。高明的侦察员总是要往前想几着。赶人家不如拦人家。高明的反侦破者则会有意地无规则地和你兜圈子。如果他们的思维和判断能力和一般人没有两样,不用走出三步也就完蛋了。你们和这个贩毒团伙打上两次交道之后,对付他们时,应该有新的考虑,有新的办法和策略,而不应该只是在过去的经验中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你们的侦察面很窄,注意目标单一,信息情报来源也就不多。对你们侦破此案造成严重困难。二是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够。从你们几次失败的情况看,都有可能是走漏了消息,使对方有了警惕。刚才天成已经说到这个问题。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好了,他们有耳目也无济于事。所以,刚才天成说他对今天晚上能否抓到隐藏得更深一些的贩毒分子没有把握,要我说我也没有把握。你们一再说这个贩毒团伙非同一般,他们不一般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时,邹书记又从口袋掏出一支烟,将手中还冒着一缕青烟的烟蒂往上面一摁,猛吸一口,丙股白白的烟柱从鼻子里喷了出来,然后将烟蒂往桌上的烟灰缸里一抛说:“我看,你们要注意这么几个方面的问题。因为这个贩毒团伙具有很强的反侦破能力,那么丁怀中和龙广生在云南边境侦察卧底就十分危险,你们一定要立即告诉丁怀中和龙广生,叮嘱他们千万要注意安全。这些贩毒分子都是些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栽在他们手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再一个是要制定出一个周密的计划。这个计划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方碡是在全市范围内进行声势浩大的打击贩毒分子、抵制蔼品的活动。利用舆论工具造声势,在春丽市的人民群力中形成一种挖毒窝、抓毒贩、恨毒品的强大舆论压力,使贩毒团伙感到自危,他们的贩毒罪行有所收敛。另一个方面,就是加大侦破力度,严挖重点对象。我就不相信他们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这样,就不会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打转了。再就是严格做好保密工作。保密工作是公安工作成功的保证。今后你们的一切行动,除了你们自己,以及许局长和我,其他没必要知道的,一律不让知道。”
邹书记这么说的时候,目光严厉地扫视了大家一眼,“保密工作没做好,我们不但破不了案,还会流血牺牲,人头落地。老许这些日子在禁毒大队来蹲点,我赞成。他们都还年轻,经验不足,磨练较少,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压不起。来带带他们也好。你们反映的有关庞副行长的问题,我已经跟市纪委说过,他们已经注意他的问题了,别以为我们现在党风不正,贪污腐败现象严重,党中央对这个问题还是抓得很紧的,一旦发现问题,将会严肃处理的。工商局那个姓邱的,你们注意一下,说不定会和彭浩天夫姻一样,走上了贩毒的罪恶之路。好,我就说这些,希望能尽快听到你们破获这个贩毒团伙的消息。”
邹书记说完就走了,他说他还要参加市里召开的另一个会议。
许局长没有走,他和余驰他们又详细地研究了一阵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到中午十二点才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