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八日,这天晚上八点钟,许局长在禁毒大队坐镇指挥,余驰、鲁天成带着汪跃伟、刘帆几个人,全部穿上便装,打扮成素不相识的普通跳舞的年轻人,去了金龙舞厅。舞厅还没有开始跳舞,早来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那里说笑,舒缓而低迷的音乐,让人生出一种欲望和联想。霓虹灯闪烁着五彩的光,使得散坐在台前的坐台小姐们的高耸的胸脯、丰腴的胳膊、抹着厚厚一层白粉的脸面和那血红的嘴唇更添几分光怪陆离的色彩。她们看见进来一群单身年轻人,便像苍蝇嗅到臭肉一般争先恐后地拥过来,忸怩作态、嗲声嗲气地问他们要不要舞伴,她们保证让他们高兴,让他们满意。余驰和鲁天成装模作样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使得那些原本就袒胸露乳的小姐们一个个都有意地将胸脯往前挺了挺。服务小姐问他们是不是一块的,要包厢还是坐在大厅里。余驰指着翁瑞昌说:“我们两个是一块的。”
说着便带着两个小姐往大厅角落一个灯光很暗的地方去了。鲁天成和刘帆几个人装成互不相识的人,各人挑了一个小姐散坐在大厅里。
余驰很快发现,金玉珍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果然穿着水红色的连衣裙。她的旁边,还坐着几对年轻人,他们旁若无人地接吻,搂搂抱抱。女人放荡的笑声、男人们尖锐的口哨声、大声的叫骂声混合在低缓的舞曲里,被那旋轻着的彩灯胡乱地搅动着,使得整个的舞厅像一个嘈杂篚大杂院。怪不得毒贩们选择这个地方,原来这个舞厅是这样的一种档次。
八点钟的时候,舞厅四周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旁边的包厢也全满了。余驰没想到这个舞厅的生意会这么好,问身旁的小姐:“平时,晚上有这么多人来这里跳舞吗?”
“你没看见这里的坐台小姐个个都长得很丰满,很漂亮吗。你可能不经常来这里吧,对你说,来这里跳舞的男人都不带舞伴,喜欢在这里挑舞伴的。带有舞伴的男人不会来这里。如今的男人格外的怪,跳舞都不喜欢带老婆,这就应了那句家花没有野花香的老话。老公,你想想,每天来这里跳舞的人能不多吗?”余驰听见这位小姐已经几次叫他老公了,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可她却叫得那样的嗲声嗲气,一点也不脸红,一点也不害臊。那边翁瑞昌的那个小姐也一口一个老公地叫着,还将糖果剥开往翁瑞昌的嘴里送。
余驰说:“你再不要叫我老公了,我们是舞伴,谁是你的老公呀。”
“不嘛,你挑了我,也是我们的缘分。我就要你做一回我的老公,我做你一回老婆。”
八点半钟,舞曲响起,男人们搂着花枝招展的女人,一齐拥进了舞池。余驰也带着陪舞小姐在舞池眺开了。他对鲁天成和刘帆点点头,示意他们,一切都很正常。
九点多钟的时候,一曲伦巴舞曲响起,舞池里的人更多了,鲁天成瞅了一眼,便去了卫生间,一会儿,余驰也来到卫生间。余驰说:“按照预定的计划不变。”
鲁天成有些担心地道:“那个人不会不来吧。”
“只要没有走漏风声,肯定会来。金玉珍说过去他们没有失过约。”
余驰说着就往外走,“你能不能找机会告诉金玉珍,要她不要紧张。看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的样子,好像有些紧张。”
没有料到,余驰回到舞厅的时候,舞厅已经乱作一团,几个烂仔因为一个舞伴争风吃醋打得不可开交。几个身着制服的保安人员上去劝解,也重重地挨了几拳,就再也不敢去劝解了。余驰不免怒从心生,心想公共场所怎能容忍这些害群之马在这里横行。可是,他很快就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来,也许只有这种场合,才能使毒贩放心大胆地将毒品交给金玉珍。他扭过头,发现金玉珍不在座位上了,心里不由一紧,连忙四处搜寻。这时,他看见鲁天成正挨着金玉珍远远地站在舞池的旁边,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舞池里愈打愈加热闹的人群。
过了三十来分钟,那一群打斗的年轻人才气喘吁吁地住了手。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样子,有的嘴角还流淌着鲜血,他们的打斗似乎并没有结束,只是可能觉得舞池太窄,施展不开拳腿,他们相邀着出了舞厅,要另外找地方决出高低胜负。这时,舜曲重新响起,舞池里照样是熙熙攘攘、摩肩擦背跳舞的人。余驰问身旁的陪舞小姐,这样打架,舞厅老板怎么不叫110。小姐笑道:“每天晚上这里都要发生打架斗殴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再说,110常来这里,并不见得是好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余驰不解地问。
“来这里的人,有两大类,一是经常操练拳脚的人,他们将打架当成家常便饭。另一类是那些想来这里找个小姐沾沾便宜的人。公安人员常来这里,他们就觉得不方便,不安全,也就不会再来这里了。这样一来,舞厅还不关门呀。”
“你们到这里陪舞,不害怕吗?”
“想挣钱,也就不害怕了。”
小姐笑道,“来这里的男人,给小费都很大方,请你来舞厅的那个人,不是小气鬼吧。老公啊,我们在这里陪舞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从农村来,我们农村很穷,我读完小学就因为家里困难失学了。我在这里挣钱,是为了盘送弟弟读书。”
余驰说:“不是骗我吧,那些在城里做三陪小姐的女人都是这么说的。”
好不容易等到十点钟,当主持人说下面送给大家一曲情人舞曲,请各位男士带上你的舞伴,步入舞池,去品尝爱情的琼浆,去聆听情人的心跳,去享受人间最美好的时光时,陪伴余驰的小姐便一头扑进了余驰的怀里,娇滴滴地说:
“老公,到跳熄灯舞的时候了,我把一切都献给你,让你高兴,让你满足。你可要对得住我啊。”
余驰推开她说:“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上上卫生间就来。他妈的,今天吃多了,胃有点不舒服。”
余驰话没说完,舞厅里的灯光一下全媳了。整个舞厅变成了一个黑魍魍的大洞一般。只有乐池的低缓舞曲在黑洞中5缭绕。余驰稍稍一愣神,便迅速向金玉珍那边摸过去。
余驰和鲁天成他们早已约定,趁着熄灯的当儿,几个人迅速接近金玉珍,如果有人来拿金玉珍身旁的那个钱包,金玉珍也抓住了那个人的袋子,她便轻轻地咳嗽一声,余驰他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抓住那个拿她钱袋的人。当时,鲁天成分析说,如果来拿坤包的不是那个毒贩,而是小偷怎么办?金玉珍说,不会,他们已经这样交换过几次了。这次怎么会是小偷来偷她的坤包。再说,她还要拿到他给她的装着毒品的袋子,她才会给他钱包。金玉珍说:“我拿到他给我的毒品袋子,我才会咳嗽一声告诉你们嘛。”
“如果没有人来拿你的钱袋呢?”
“那我就不知道你们该怎么办了?”金玉珍说:“因为我们互不相识,也没有联系的暗号,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贩毒品的人晚上会不会去舞厅。去舞厅之后,他会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给我毒品,这些都是不能预料的。”
刘帆说:“如果这家伙不和她接头,我们是不是将舞厅封锁了,一个一个检查一下。”
余驰说:“不行的,即使毒贩在舞厅,即使他带着毒品,随手往地上一丢,你能断定谁是贩毒者?还是许局长说过的那句话,这样的行动,是没有多大把握的,只能是碰碰运气。”
舞厅一片漆黑,时问一分一秒地过去。乐池里传出的低缓而煽情的音乐,使得在黑暗中紧紧相搂的男女生出许多的激动和欲望。舞池里不时地传来孩子吮奶一般的啧啧声,女人浪浪的调笑声。只是,余驰他们却总是没有听见金玉珍的咳嗽声。余驰坐在金玉珍对面的沙发上,透过舞厅旁边厚厚的窗帘探进来的暗暗的光影,眼睛鼓鼓地盯着前方,就在离他不过五尺的对面,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坐着一团模糊的身影。他想,如果那个毒贩来了,金玉珍却将他放走了怎么办?可是,他一点也看不清对面的金玉珍。也许,正是因为这里跳的是真正的熄灯舞,才有那么多想沾女人便宜的男人到这里来。于是,他便细心地听着前面发出的每一点响动。只要地上出现一丝脚步声,他也会扑过去将他逮住。他想,再不能放掉任何一个能抓住毒贩的机会了。
突然,电灯一下亮了。舞池里那些卿卿我我正在忘情之中的男女全被雪白的灯光逮了个正着。有的男人慌忙从女人敞露的怀里探出头来,有的男人忙着从女人裤腰里抽出巴掌。有的男人则忙着替女人系上腰带。余驰看见金玉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那只漆黑发光的坤包仍然摆在她的身旁。
今天,那个狡猾的毒贩没有来。余驰站起身,看见鲁天成和刘帆、翁瑞昌几个人已迅速散开,脸上全是一种失望的神色。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小姐这时依了过来,挽着他们的手,嗲声嗲声地问他们上卫生间怎么去了这么久,半个小时的熄灯舞结束了,舞厅就耍散场了。
余驰知道她们是在要小费,对翁瑞昌看了一眼,翁瑞昌各给了张钞票。鲁天成过来对余驰说:“我们走吧。”
余驰走出舞厅的时候,有些沮丧地说:“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小春她爸和许局长预料的没有错。可我们却抱着很5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过十分了。许局长还在办公室等他们,听了他们的汇报,淡淡地说:“快回去休息吧,已经十一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