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吉美那天回到临江茶楼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郭平正在临江茶楼喝茶。小包厢的门开着,丹凤恭恭敬敬地站在郭平的旁边,隔一会儿便给郭乎的茶杯里添些开水。
“郭主任,今天下午有空呀。”
潘吉美走进小包厢,笑笑地说。她脸上的醉晕还没有褪去,白里透着醉红,那脸面就变得更加光洁、细嫩,仿佛掐一把就会流出汁液来。
“出来办点事,顺便来喝杯茶。潘老板,今天喝酒了?”郭平看着她,这样问道。
“成市长请客,我能不喝吗?”潘吉美说着就坐了下来,“郭主任,问你个话,愿意说给我听吗?”
“只要不是泄露公安机密,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必须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事,当然也就答不上来了,请潘老板别怪我。”
郭平笑问,“什么事呀,值得你潘老板这么正正经经地问我。’“我还没问,你就说了这么多呀。我是说五月三十一日那天晚上,禁毒大队没有检查我们临江茶楼,他们说我什么了吗?”郭平笑道:“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哩。成市长说临江茶楼可以免查,谁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再说,你的茶楼没有什么可检查的嘛。已经上了几次电视了,报纸上也大版大版刊登你的文章,全市的人民都知道你潘老板是外商在春丽市投资经商办企业的榜样和楷模。来临江茶楼喝过茶的人也都说,在春丽市,只怕就临江茶楼这一块净土了。别的茶馆、酒楼,谁家的门前没有袒胸露乳的三陪小姐在那里忸怩作态,招徕客人。惟有临江茶楼千千净净,清清白白。来这里,除了喝一杯清胜茶,别的什么也别指望。再有权有钱也得不到色情服务。这样的地方,还会有人吸毒贩毒,还会成为毒品的窝点?”
“听郭主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实在的,我是怕你们禁毒大队对我有误会。其实,那次我要知道真是禁毒大队组织全市大行动,我会让他们到茶楼来检查的。”
郭平说:“话又说回来,隐藏在我们春丽市的那个贩毒团伙的确了不得,五月三十一日那天晚上抓了那么多的吸毒者,却查不出他们的一点蛛丝马迹。那些由于吸毒而走上贩毒道路的人,居然不知道他们的毒品是从什么人手中买来的,他们都是在舞厅跳熄灯舞时做成的交易。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却不知道对方是女还是男,是老还是少。连我们的缉毒老英雄、市政法委邹书记,以及多次与国际毒枭交手、击毙过国际大毒枭、在缉毒的斗争中立下过赫赫功劳的公安局许局长都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了。那天晚上,听了十八个行动小组的情况汇报之后,坐镇指挥整整一夜的邹书记和许局长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潘吉美听见郭平这么说,嘴角流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说:“有两位缉毒英雄坐镇指挥,有这么多的公安干警拉网式的大搜查,难道还对付不了几个贩毒分子?郭主任你可别灭自己的威风,长人家的志气。让你们局长知道了,你可是要挨批评的啊。你们禁毒大队那个余驰大队长,听见你这么说,他也会不服气的。”
“我这不是长人家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这都是事实。我昨天在写五·三一总结报告中就是这么写的。
我们务必还要作更加深入的工作,更加艰苦的斗争,还要有更加得力的措施,更加有效的手段,才有破获这个特大跨国贩毒团伙的可能。沿用过去的办法,常规的办法,是无法破获这个贩毒团伙的。”
“我知道你是你们局里的内当家,什么事都要从你手中经过。什么事你都比别人知道得早,知道得详细。”
潘吉美顿了顿说:“我还真希望你们能尽快地将这个贩毒团伙破获。不然,我们也不得安宁,什么时候又开始什么大行动,我不还要去麻烦成市长吗?”
“其实,让他们检查检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问题还是没问题。有问题的话,躲过了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你说是吧。”
“不。在我们那里,这样让警察局检查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会对生意人的声誉带来很大的影响。在我们那里,一般的情况下,是不准警察局随便检查的,这是有法律依据的。警察局派人检查你的店子,就说明这个地方很成问题了,不用多久就会关门歇店了。”
“也许,我们的圉情不同,人们对这样的搜查行动并不怎么在意。倒是搜查过了,人们反倒放心了。当然,作为我们来说,并不希望搞这样的行动,这是非常费力的事情,一夜之间调动上千警力,对有五十万人口的城市进行拉网式的大搜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将贩毒团伙查出来了,也就不会有全市统一的大行动了。”
“你说的,这个贩毒团伙那么狡猾,隐藏得那么深。”
“邹书记和许局长都下了很大的决心。再说,余大队长和鲁大队长都是侦察高手,决非等闲之辈。过去他们也破获过几起国际贩毒案。这次,他们和贩毒分子交手几个回合,都失败了,他们脸上很觉无光,压力特别的大,他们对这些贩毒分子已经咬牙切齿,发誓要将这个案子破了。可能不会用太长的时间,这个贩毒团伙就会被他们弄出来。“这就好。”
潘吉美回头见丹凤站那里听他们说话,竞忘记给郭平添茶了,就从丹凤手中拿过茶壶,要给郭平添茶,急得丹凤连连说:“潘老板,我来给郭主任添茶。”
潘吉美带着责备的口气对丹凤说:“做服务小姐,要眼见四方,耳听八面,要心灵手快。当然更重要的是嘴勤、手勤、脚勤,客人才会满意。说心里话,郭主任是喜欢你,不然像你这样听客人说话,竞忘了自己的工作,忘了自己是在侍候客人,我就不要你了。”
丹凤怯怯地说:“我一定好好侍候郭主任,让他满意。”
潘吉美不再理睬丹凤,若有所思地问郭平:“郭主任,你说是这么说,我还是有些拒心啊。不是说,那个跨国贩毒团伙已经来过春丽市几次了吗?据说几次都是从余大队长他们眼皮下面溜掉的。这次,他们又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了吗?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特别措施来抓他们,不让他们溜掉呢?”
“重大线索倒是没有。我们派往那边的两个公安人员也没有得到什么情报。眼下,余驰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低档舞厅和餐厅。五·三一大行动抓来的吸毒者都交代说,他们的毒品是在舞厅里买来的。余驰准备在舞厅里做文章,把舞厅作为突破口。你不知道,余驰他们都是从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出来的高才生,不是一般办案人员可比的。他们准备和那伙贩毒者斗智,说不定,这次他们会赢。”
潘吉美说:“但愿那些贩毒者斗不过他们,他们能顺利地将这一伙毒贩抓获,还春丽市一个安宁。”
郭平说:“一般人会认为,五月三十一日全市缉毒大搜查,那些贩毒者一定会被镇住,一段时间不敢出来作案。对于超常规思维的人来说,就会认为这个时候是最安全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交易毒品,余驰恰恰在这个时候出手。这叫做反常规思维。高手碰上了高手,智者遇着了智者。那些贩毒分子被逮住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
潘吉美红润的脸面有些变色,她暗自打了一个颤。不过,只一瞬间,她就又恢复了笑样:“这就好,什么时候将这个贩毒团伙破获了,我在金龙大酒店请你们的客。当然,找会像你们中国人眼下请客那样,给每人请一个漂亮的小姐作陪。让你们都潇洒一回,享受一回。”
郭平笑问:“真的?这可是要花钱的啊。”
“你们破获了跨国贩毒集团,这是春丽市五十万人民拍手称快的大好事。我当然要请客表示祝贺啊。谁叫你仃是我茶楼的客人,谁叫你们翁公安那么执着地追我们存楼的紫燕小姐。这样的关系,你说我能不请你们的霭吗?花点钱算什么,花这样的钱值得呀。刚才你们成护航的,是给我们这些外商来春丽市投资提供保护的。我们这些人难道还舍不得拿这么点钱来慰劳你们?”郭平对一旁的丹凤瞅了一眼,说:“你真的要破费请我们的客,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你刚才说,只要不是泄漏公安局的机密,你都可以告诉我。我现在也对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我都给你办。”
潘吉美一脸灿笑地问,“不会要我们丹凤小姐去作陪吧?”郭平惊道:“知我者,潘老板也。”
过后就一本正经地说:“潘老板,你如果真的要请客,我带丹凤去,行吗?”潘吉美笑道:“如果你和翁公安都有这个愿望,我会让丹凤和紫燕一块去。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何况是这等小事。再说,又是你们两厢情愿,我潘吉美为什么不做这个人情呢。但我要告诉你,别的场合,别的人邀请,我不会让丹凤去,她还是黄花闺女,我要对她负责。”
潘吉美这么说的时候,就正色地问郭平道,“郭主任,我问你,除了丹凤,你还有相好的没有。当然,这是你的私生活,本来不诙我问的。我也不能问。只是,因为丹凤是我请来的小姐,我就不得不过问了。我不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丹凤呢,还是为了调调口味,玩玩新鲜。如果除了老婆之外还没有别的女人,你又是真的喜欢上丹凤了,那我也感到高兴。丹凤从穷苦的农村来,在这春丽市无依无靠,只身一人,能靠上你这样一个人,虽是不能成为你的妻室,但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遇到麻烦的时候,有你撑腰壮胆,也是她前辈子的造化。”
郭平连连说:“的确,如今社会上有这么几句顺口溜:
工资基本不用,烟酒基本靠送,老婆基本不动。但我外面没有女人。因为,我还没有碰上让我动心的女人。”
郭平瞅着丹凤说:“从我第一眼看见丹风小姐之后,我就喜欢上她了。丹凤小姐的那种漂亮、清纯、朴实、健康,在我们春丽市是很难找到的。”
潘吉美笑道:“我们郭主任将丹风说成当今的绝代美女了。”
过后就问丹凤,“丹凤,对我说心里话,你喜欢郭主任吗?”丹凤站那里,脸面绯红,勾着头,不敢看郭平,也不敢看潘吉美。
“郭主任天天来看你,你心里就没有想法?”潘吉美看着丹凤,脸面流露出一丝和蔼,“丹凤,今天你说错话我也不会责怪你的。你把心里的话说给我听听,说得有道理,我就支持你,帮助你。说错了,或是想得不周到,也没有关系,我就帮你拿主意。你一个从农村来的穷苦孩子,举目无亲,来帮我干活,也是我们的缘分,我就是你的亲人,我不关心你,谁来关心你,我不帮助你,谁又来帮肋你呢?”丹凤感激地看了潘吉美一眼,又羞涩地瞅了瞅郭平,轻轻地说:“潘老板对我好,对我关心,我知道哩。潘老板将1茶楼管理得这样严,不让那些来茶楼喝茶的客人欺负我们,也是对我们几个姑娘的爱护。我们都从心里感激潘老板。”
丹凤顿了顿,怯怯地道,“潘老板今天要我说说心里话,我就说了,还请郭主任不要嫌弃我,小瞧我。我的家乡在贵州的一个偏远山区,那里不通车路,不通电,也没有田地可种,包谷和红薯都是种在石头缝里,一年四季,农民都是在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地忙碌,收下的粮食都是用汗水浇灌出来的,却只能吃半年,还有半年就吃糊喝粥,大部分还是掺和的菜叶。生活苦,没有经济收入,村里的孩子就别指望读多少书。去年,我弟弟考上了高中,却凑不齐学费让他去上学。我弟弟想读书哩,他天天哭。在这种情况下,我便走出山村打工来了。我要挣钱盘送弟弟读书,潘老板每个月给我几百块钱的工资,除了零用花一些,我全都寄回家去了。我没有钱,身边没有亲人,我仅仅拥有的,就是我的青春。我多么想能找到一个喜欢我的人,关心我的人,把我留在这座城市里。当然,我也会加倍地报答他。我没有钱财给予喜欢我的人,我的文化也不高,但我一定会全身心地照顾他,关心他,让他高兴,让他满足,让他觉得我是一个值得他喜欢的人。”
丹凤这样说的时候,她慢慢地抬起头,一双满含汨水的眼睛盯着郭平,眼里全是让人怜悯的温柔和企盼。
郭平却不看丹凤,坐那里双手捧着茶杯,像是在思索什么。潘吉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丹凤呀,你再要说,我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啊。我还不知道你家是这么穷,你的命这么苦。你长得这么白白净净,细皮嫩肉,脸蛋儿有红有1白,我还认为你的家庭条件一定不会太差的。俗话说,穷苦人家的儿女早当家,谁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姑娘做老婆,是他前辈子修下的福啊。谁要是得你做他的相好,也是他的缘分呀。”
这样说过,就笑笑地问郭平,“郭主任,听了丹凤的这番话,你心里有什么感想,还像过去一样喜欢她吗?不会嫌弃她出身贫寒,身价卑微吗?”郭平说:“怎么会呢?你把我郭平当成什么人了?”潘吉美说:“好,有你郭主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潘吉美虽然没有吃过什么苦,但我总是同情那些穷苦人。听见他们诉说自己的苦难遭遇,诉说家庭的贫困生活,我的心里就格外的不好受。我就想帮他们一把。她的父母不在这里,我就是她的娘家人。我是被你对丹凤的那一片深情所感动,不然我是决不允许你占她便宜的。所以,你要对她负责,不要贪得无厌,为了自己的高兴和快乐,不管她的死活,弄坏了她的名声,今后嫁不出去,我要找你的麻烦。”
郭平不知道潘吉美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把脸就板了起来,说:“想从潘老板手中得到一个姑娘还真不容易。要不是真的喜欢丹凤,你的这些话我不会听完,就走人了。我郭平可不是一般的人,我是春丽市公安局党组成员,正处级办公室主任。还要你说这么多的话来叮嘱我呀,”潘吉美说:“我和人家不一样,我是来春丽市投资经商的海外华人,我有我做人的信仰和准则。再说,她们既然是我茶楼的员工,我就有权力保护她们。请郭主任不要见怪我。”
“我这样喜欢丹凤,我能对她不负责吗?我会是那样的男人吗?我可以用一个共产党员的人格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待她的。”
“我信得过你。”
潘吉美站起身,“走吧,到我庄里去说话吧。”
潘吉美带着郭平和丹凤,走出小包厢,来到走廊的尽头,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大大的落地壁镜,潘吉美轻轻一推,壁镜竞敞开一道门缝。门缝的前面有一道楼梯口,楼梯口的下面架着一条小梯。小梯下面竟是黑洞洞的一片。潘吉美轻轻按了一下小梯上面的电灯开关,原来下面有一间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地下室。潘吉美让郭平和丹凤先下去,自己将壁镜门关好,也跟着他们下了梯:“郭主任,这是我的卧室,又窄小又阴暗,空气也不好,你坐得惯吗?”郭平环视这间布置得十分漂亮的小卧室,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温馨和舒适的感觉。他对潘吉美也生出了几分钦佩,这不是一般吊脚楼下面堆放杂物的那种地下室,它是在吊脚楼下面的内墙上重新挖出来的一个地洞,很隐蔽,外面人不会知道这里有这么一间房子。不过七八个平方米,而且,没有光线,没有通风口,却被她打扮得如此的漂亮。四面的墙上用木纹纸裱过,三面墙上贴着三张世界着名女影星的玉照,正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她自己的放大了的彩色照片。房里有一小巧玲珑的梳妆台,梳妆台上除了一面圆镜,还摆着法国进口的离级香水和护肤膏。一张木床占去了房间的大半个空间,丝织被单整齐地铺在床头,一个大布娃娃安静地横躺在床的正中间。正是六月暑季,三个人将房子的空间差不多都占满了。潘吉美将摆在梳妆台旁的电扇打开,又亲手给郭平和丹凤倒了杯茶,有些歉意地说:“让郭主任来这里,真有些委屈了你。我是想成全你们,可又不能让你们出麻烦。那样对郭主任不好,对丹凤也不好。在这里,你们尽管可以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说着,就出去蹬上木梯到茶楼去了。
郭乎看着丹凤,说:“丹凤,你们潘老板真好。”
丹凤不做声,她的脸颊早已红成一朵山茶花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郭平,轻轻问道:“郭主任,刚才你对潘老板说的可是心里话?”
“当然是心里话。丹凤,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喜欢你啊。”
这样说的时候,他就过去将丹凤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丹凤,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让我高兴,让我满意,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郭平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紧紧地搂着丹风颤栗着的身子,信誓旦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