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丽市公安局禁毒大队在许局长的亲自安排下,组织了三十余名侦察员,装扮成生活没有着落的下岗工人,或是受了处分的干部职工,或是一些劳教释放人员,散布在全市几十家档次不高、管理不善、秩序不好的舞厅,企图引蛇出洞,抓住贩毒分子。然而,二十多天过去,竟一无所获。这些舞厅虽然有打架、闹事,甚至卖淫嫖娼的男女,却不见贩卖毒品的人出现。“也许,五月三十一号晚上的行动起了作用。”
没有收获,禁毒大队的人们倒也松了一口气。然而,七月上旬,春丽市公安局却接到白沙市公安局的一份情况通报,他们在七月一日这天深夜,破获一起重大贩毒案,缴获高纯度海洛因三千克。审问贩毒分子,说毒品是六月中旬从春丽市买来的,那个卖给他毒品的人是一个大胡子,名叫山狗。气得许局长脸都青了,又是大胡子,又是山狗:“这些狗杂种,招数真的比我许先勇还要高呀。”
那天,他将余驰和鲁天成叫到局长办公室,要郭平将这份情况通报拿给余驰和鲁天成看。两人看了,都大眼瞪小眼地愣了很久。郭平一旁说:“看来,这个贩毒团伙是专门抢我们公安局饭碗来的。这些日子,我们都没脸走出去了。上次我到昆明出差,昆明市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取笑我说,你们春丽市公安局的政治思想作抓得可真紧呀,这七八个月来,都在脱产办学习班吧。我半天没有明白过来,他拍着我的肩膀笑道,‘要不是你们都在脱产学习,人家跨国贩毒团伙怎么能在你们那里安安稳稳地待了这么长的时间?’”鲁天成一旁愁苦着脸说:“情况通报,邹书记知道吗?”
“真的是有些束手无策许久,他问许局长:“这份“今天上午才收到。还没有来得及向他汇报。”
许局长顿了顿,“看来,我们的部署有问题,对这个贩毒团伙还是估计不足。”
“我认为,不是我们的部署和行动有问题,也不是他们的智谋比我们高出多少,可能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或是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够,我们的行动,已经被他们提前掌握。”
余驰这样说的时候,就加重了语气,“这不是没有可能。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人少,我们人多。我们的情况他们容易掌握,他们的情况我们却难得知道。”
鲁天成说:“余驰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的行动只要稍稍漏出一点风声,那么我们花多大的精力也是白费劲。因为贩毒分子并不是天天在贩卖毒品,他们只要瞅准一个空间,就可以了。”
郭平说:“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并不差呀。特别是近一段时间,在办公室我们都很少议论缉毒的事。你们大队已作为一个制度规定下来,凡是禁寿大队的行动,不能让禁毒人员以外的人知道,怎么会泄密呢?”许局长说:“我们得采取紧急措施,这个贩毒团侈不尽快破获,就意味着我们对人民的犯罪。”
许局长奶了顿,“我看,二十天前我们布置下去的三十几个侦棼员,仍然按原计划散布在全市各个舞厅,这样有两个的,一是引蛇出洞。退一步说,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行动,也就不敢在我们春丽市贩卖毒品了,这样可以减少我市的吸毒人员。再一个,我考虑,我们近期还要开展一次大规模的反毒品行动,在全市每一个街道居委会建立禁毒举报箱,要让我们春丽市的每一个人都提高警惕,憎恨毒品,抵制毒品,远离毒品,在社会上对贩卖毒品的犯罪分子形成一种强大的威慑力量。”
郭平问:“具体时间定下来没有?要不要下文到各公安分局?”许局长说:“我还要请示邹书记,他要同意的话,还要召开局党组会议,研究具体的方案。这是需要全市五十多万人民集体行动的大事,比上次的行动规模要大得多,用的人员也要多得多,可能市委常委还要开会研究才定得下来。我还只是初步设想,你不用急。”
过后,许局长问:“丁怀中、龙广生他们那边有什么情况没有?”
“这边风声紧,那边已经知道,一时还不可能往这边运毒品。丁怀中昨天在电话中对我说,龙广生已经打进去了,有什么消息,会马上告诉我昀。”
许局长叮嘱:“你告诉他们,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既然我们的行动贩毒分子都知道,那么,丁怀中和龙广生在那边他们会不会知道?我早就说了,那些贩毒分子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一旦有什么疏漏,后果不堪设想。”
“我已对他们说过了,千万要加强自身的保护。不过,丁怀中和龙广生都是我们禁毒大队最优秀的侦察员,他们的自我保护能力都很强,一般不会出问题。”
许局长仍然不无担心地说:“万一出了问题,后悔就晚了。我那阵在云南边境当兵的时候,带着一个连的战士参加了很多次缉毒行动。有一次,一个战士在追捕一名外国毒枭的时候,不慎在森林里迷了路,被他们打伤之后,提了去,活活打死还不算,还将他的头割下来示众,将心肝挖出来让狼狗吃。这些贩毒的人,是丧失了人性的畜牲,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余驰和鲁天成都不做声了,他们看见许局长的眼里闪着泪花。这个战士的遭遇,许局长过去曾对他们说过,也是这么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他们在省公安警察专科学校学习时,学校发下来的课外读物中,就有一篇有关许局长在云南边境带领缉毒部队缉捕国际大毒枭的长篇报告文学。那些年,地处中缅边境金三角地带,毒品泛滥,毒枭猖獗,经常有贩毒分子越过边境将毒品运往我国,继邹仁山书记带领缉毒部队击毙国际大毒枭堂博·利沙后,许先勇局长又带领缉毒部队击毙国际毒枭坤·吉尔。从那时起,他成了他们这些青年学生心目中昀英雄。如今,在他手下工作了七八年,他们更进一步认识了这位缉毒英雄,他不但机智过人,有勇有谋,办案经验十分丰富,而且还是一位人情味很浓的好领导。余驰说:“他再给我打电话时,我把你的意思说给他听,要他们千万注意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不能出问题。”
“如果危险性大,就叫他们撤回来。”
许局长的游眉慢慢拧紧了,“我们和这个贩毒团伙的斗争已经进入到了关键的时刻,今后斗争会更加残酷,更加激烈。这个贩毒团伙的智谋和手段不亚于我们当年缉捕的那个匡际大毒枭坤·吉尔。我们不认真对付,是很难抓到他们的。我准备认真地向邹书记汇报一次,向他讨教。’余驰和鲁天成都屏住呼吸,听着许局长说话,这是他们在许局长手下工作八年来他第一次提到二十年前在中缅边境追捕国际大毒枭坤·吉尔的事。那次,他亲手击毙了坤·吉尔,他的战士抓获了三个坤·吉尔的骨干贩毒分子。但他们的损失也是惨重的,一名武警战士壮烈牺牲,两名武警战士负伤,还有一名公安干警牺牲,两名公安干警身负重伤。
郭平一旁插话说:“这伙十恶不赦的亡命之徒,把我们许局长逼急了,他们走上断头台的日子也就来了。”
余驰有些不高兴地瞪了郭平一眼,他知道许局长还有话要说,郭平从中插这么一句,说不定许局长就不说了。
果然,许局长将话打住了,浓眉却一直没有松开。过一阵,他对余驰和鲁天成说:“你们回去吧,等我向邹书记汇报之后,我再到禁毒大队来。你们有什么新情况,要及时向我汇报。”
余驰和鲁天成从许局长那里回到禁毒大队办公室的对候,肖昂、翁瑞昌和郑庄他们都在办公室。他们都不做声,只是盯着他俩的脸。这些日子,除了翁瑞昌之外,其他人都被派到各公安分局甚至派出所去了,然而,都无获而归。他们都窝着火,心里的压力也特别的大。
余驰和鲁天成也不做声。鲁天成伸手将电扇开到最大档。立即,办公室里就有一种呼呼的声响。
“许局长又有新的部署吗?”翁瑞昌终于按捺不住了,问道。
“七月一日,白沙市公安局抓获了一个贩毒分子,这个贩毒分子交代他贩卖的三千克高纯度海洛因是从我们春丽市弄去的。卖给他毒品的,还是那个满脸胡须的山狗。”
郑庄和肖昂、翁瑞昌他们脸都黄了。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余驰和鲁天成:“我们还穿着这身公安警服做什么,我们简直成了一群没用的笨蛋了。我们在这里轰轰烈烈地缉毒,贩毒分子仍然猖狂地在那里贩卖毒品,而且数量越来越大,纯度越来越高。这些杂种,他们是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呀。”
马春红服安眠药自杀之后,郑庄的心情一直不好,人也瘦了一圈,他说:“我昨天中午去蛇城看望马春红的母亲,马春红的母亲哭着告诉我,说马通整天在戒毒所大吵大闹,根本就没有诚心想戒毒。她说她女儿是马通逼上绝路的,马通什么时候回来了,她也别指望活了。”
郑庄抬头对余驰说:“马通那里,我觉得还有计可施。”
翁瑞昌说:“郑庄说的对,把马通放出来。”
余驰知道他们要用什么计,也不说话,将电话拨到戒毒所,点名要范示林所长接电话。余驰问了一下五·三一行动送到戒枣所的两百余名吸毒人员的情况,范所长抱怨说:
“你们送来的人太多,戒毒所已人满为患。再说,到戒毒所来戒毒的人不一定就都能将毒瘾戒掉,还要吸毒人员的家属积极支持,吸毒者自己有诚心戒毒,积极配合,否则,我们再花力气给他们戒毒,也是无济于事的。而且,对毒是要花钱的,但这些吸毒者,大都一贫如洗,哪来能钱交。因此,我们已经陆续让一部分人回去了。”
余驰神情严肃地说:“放哪些人回去,你得给我们一个名单,我们心里也才有个底,不然,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吸毒贩毒。”
余驰顿了顿道,“范所长,我们春丽市那两个百万富翁你可要精心照料啊。他们都是市委市政府树起来的典型人物。不将他们的毒瘾戒掉,对我们春丽市民营企业的发展将有一定的影响。市委市政府也会责怪你们的。”
“你别提那两个百万富翁了,他们仗着有身份、有地位,是市政府树起来的红人,在戒毒所的这些日子,谁也管不了他们。今天已经将他们放回去了。不然,我的戒毒所都办不下去了,要被他们弄垮了。”
余驰惊问:“他们在戒毒所干些什么了?”
“还会干些什么,吵着要吸毒。那个岳大才毒瘾一上来,就将一大摞钞票往我面前一抛,要我给他买海洛因。那个马通一天到晚则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的祖宗八代。可是,市里的领导打电话来说对他们只能关心,不能歧视。你让我怎么办,不把他们请走,我让他们在这里做训我骂我的老师,日后别的戒毒者都学他佃的样,我的戒毒所还怎么办得下去?”
“岳大才的女儿岳丹的情况怎么样?”
“她还好,可能是真的希望将毒戒掉,这些日子一直和我们配合得不错。在戒毒所再住一段时间,巩固疗效,就可以出去了。”
余驰还问了几个人,就将电话挂了。他说:“马通和岳大才都回去了,今天才回去的,我们认真研究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翁瑞昌问:“对他们布控?”余驰没有做声,拧着眉头坐那里。鲁天成说:“按常规,应该将他们监控起来。但是,现在监控他们俩,不一定会有效果。”
余驰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两个人我们不用下大力气去监视他们,邱东成那里过去我们虽然注意了,但花的力量不够,我们要把他牢牢地监视起来。”
几个人都盯着余驰,一时还弄不清他要这样做的目的。
余驰对鲁天成说:“你说说那个邱处长的情况吧。”
鲁天成说:“邱东成和我是读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我们两人还玩得很好。后来我考上省公安警察学校,他考上省财经学院。读大学的时候我们还有联系。大学毕业后,他分到市工业局财务处工作。七年的时间,他从一个一般干部爬到财务处处长。他们工业局许多人都背后议论说他那个处长是送礼送得的,不然他不会像坐直升飞机样地往上升官。有人还写匿名信告发他,说他有经济问题。市纪委因此还请审计局清过他的账,但没有发现他在经济上有多大的问题。三年前他曾经挪用过公家的钱,但后来全部补上了。我和邱东成参加工作以后一直有往来,我爱入卢倩和他爱人卢丽同姓,又在一个厂工作,对他的家庭,我爱人比较了解。邱东成一家三口,农村还有一个老父亲要他养,六岁的儿子读学前班,他爱人卢丽和我爱人一样,三年前就下岗了,厂里一个月发一百五十块钱的生活费,他自己的工资也着不高,八百多块钱。可他家里的家具呀、电器呀,都是高档的,卢丽戴的戒指是钻石戒指,据说价值三千元。
别说工业局对他家的消费和收入的差距存在着疑问,连我爱人也不相信邱东成没有问题。”
余驰说:“马通和岳大才两人都吸毒成瘾,不吸毒是不可能的。彭浩天和金玉珍已经被抓,他们找谁去买毒品?所以我估计,如果邱东成真的在偷偷地于这罪恶的勾当,那他就会主动地去找岳大才和马通。因为,抓住了马通和岳大才,就意味着这两个人的财产在不久的将来会转化为他邱东成的财产了,这样的发财机会,他邱东成能放过吗?”鲁天成说:“余驰的分析应该是对的。或许,我们从邱东成那里能打开缺口,找到破获这个国际贩毒团伙的蛛丝马迹。”
刘帆说:“这个邱东成可不是彭浩天和金玉珍,他的智商肯定比彭浩天和金玉珍高。上次,余驰要我注意一下邱东成,我就开始在盯他了,但是,这么多日子来,我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余驰说:“他如果是个贩毒者,迟早会露出马脚。这两个月,由于风声比较紧,或许有所收敛,也未可知。或者,他的行动十分隐秘,而刘帆足是注意,没有监控,因此并没有发现他也是有可能的。”
余驰对鲁天成说:“对付邱东成这样的人,的确比对付彭浩天和金玉珍要难。你还是像过去一样,该到他家里去还是要到他家里去,你没有监控他的任务。凭他的智商,只要觉察到你有丝毫的异常表现,就是对他的一个提醒。当然,有你这样一个同学,又会让他放松对我们的警惕。他会把你当成一把保护伞,一棵依靠的大树。他还会错误地估计,禁毒大队的同班同学、好朋友,不会怀疑他是贩毒者。老同学也不会提防他,对他采取什么行动。正是由于这样,我们倒可以放心地去干我们的工作了。我看这个监控任务由汪跃伟和刘帆两个去完成。郑庄,你还是要常去蛇城看看。你去蛇城,这是人之常情,当然也有注意马通的任务,岳大才那里,你也要常去一下。去他那里没有借口,去吃狗头肉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