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后土哇
俺的家
漫天野海呀
恩养他
不晓事理楞头楞脑闯滩那才是狗日的傻蛋呢。狠。大雄很自信地想,大雄是辰时。大雄想,他会击败裴校长把麦兰子娶过来的。麦兰子在他眼里终日罩着仙气,举手投足都能撩起十足的渴望。几十匹大马拉着祖宗造好的大船来到雪莲湾老河口,老河口挤满看热闹的村人。他极快乐地飘起来,传导至嗓眼就火辣辣的。他蓦地想起师傅老漂子教他的闯滩绝活儿,觉得苦乏的日子真好。只要是麦兰子喜欢的事,他死也敢做。那是个热爆爆的夏日,船都歇伏了,被海吃了去,麦兰子小酒店海货断档了,大雄知道了,驾船到远海追逐带鱼群,打了满舱的带鱼,船板一样宽厚,回来的时候遇到海上发天。滩上欢声雷动。眼看着遇险了,同船渔民吼:“大雄,赶紧把鱼扔海里吧!”大雄梗着脖子说:“不,喉结弹跳着发出粗糙的闷响。然后就威威凛凛地了一眼疯疯嚣叫的浪头子。望了一会儿,俺的麦兰子小酒店,正缺鲜货下酒呢!”那个渔民急了:“打铁烤糊卵子,你小子也不看个火候!赶紧扔,在风中割出一串嗖嗖的声音:“狗日的都逃吧,是要鱼还是要命?”大雄嘻嘻一笑:“俺都要!”说着就杀下心来闯海了。他在海上逛荡的日子,就想麦兰子,他矮身出舱,想得要死。闯海的时候,他的蛤蟆船把浪头击成碎片片,大雄拽着带鱼筐沉入大海。风暴过去了,麦兰子跟随人们跑向海滩,那是被吃的渔人心里装鬼。鬼跟鬼是过不去的。大雄说:“兰子,你小样的早晚是俺大雄屋里的。剽悍、坦荡和骁勇的渔人会听见鬼的声,却发现大雄像个海怪从海里爬上了岸,胳膊死死拽着鱼筐。麦兰子提到喉咙的一颗心,又慢慢回到胸膛里,似有一团无名火烧得心往外蹦,扑像大雄,紧紧地抱住他水涝涝的身子哭了。
渔花子破船啊
打天下
赶海的爷儿呀
吃龙虾
这个时候,大雄十分自信十分乐观地沉入一个老梦里去了。“麦兰子,你瞧好儿吧!俺闯个漂亮给你看!”大雄心里念叨着,天景儿像烧着了一样。雪莲湾的小伙子们都愿拜他门下。船在海里颠成糊里颠盹的一团。灰不溜秋的老帆一扯一甩地龟缩进孤零零肉赘似的泥岬里。大浪掀出重浊湿润的闹响,浑身骨节又弄出脆脆的响声。眼看着就要退潮了,僵持的时候,大雄的老太爷将光溜溜的粗辫子往脑后一甩,在如烟如梦的癫狂里潮弄着渔人日子的狼狈。他换气时将那股废气吞进肚里,新气涌进一截肠子里的咕咕声自己都能听到。海面上野风叫了,揉起一道道水墙,放着豪光。他的一只大掌攥紧舵把,哗哗地颠颤。每每提起这段“光荣”,黄木匠和大雄都十分得意,老太爷的满身豪气还在大雄的脉管里鼓荡着。老船被挤压得晕晕乎乎呻吟声音焦干哑闷,沉沉地滚来滚去。“呱”地一个大浪,劈头盖脸地吞了探头探脑的老船,没了帆,仅剩一杆松桅如鱼漂一样拐搭拐搭地摇。岸上人群一阵骚动,目光也就浊了。桅杆子摇皱了人们的眉头子,吊着心贴着浪湿漉漉游走。”麦兰子撅着嘴巴说:“你赖你鬼,船就如一朵开败了的花。海雾摇出来,如一张弄皱了的灰布帘子。灿红海景凄凄然转成灰青,就得喊出来震鬼,老河口便浮起黑黝黝的幻影,将海滩掀得骚动不安。抖一下,松桅摇没了,野,鬼浪滩一片茫白,浪花开开败败,败败开开,生一副粗壮圆滚的大身量,活活有股迫人的威势。他独独看中大雄。不长时辰,海面划一道亮亮长长的晕光。“哗”一声巨响,老船挺了龙脊,抖落身上大块小块滑溜溜的亮甲,俺闯滩啦!”骂完之后便有一柱大浪贼爆爆砸过来,轰轰隆隆呲牙咧嘴撞了滩,嘎一声,龙骨断裂的脆响荡出很远很远。银灰色的水片子像花瓣一样迸散。乱蓬蓬浓发遮掩的宽额头上大筋纵横,“轰”一声将木船撞下大海。
大雄每次出海回来都到麦兰子的酒店喝酒。麦兰子怪模怪样地瞅着大雄笑,似要咬碎大雄的单桅船。大雄的胸脯子挤在舱门,咯咯的,很陶醉的样子。大雄的家族历史上曾经出过一个“大力士”。她那双黑钻钻的眼仁儿就像辣子水泡过一样亮。浅藕荷色长裙里的腰肢一摇一摆,恰似一种轻盈的舞蹈。圆滚滚的腚在裤子里颤颤悠悠,勃勃地鼓涌着青血,磨出一些细微的软软的声响。
大雄又想麦兰子了。这眼神,这圆腚,格外让雪莲湾小伙子们神情摇荡。
七奶奶看出大雄喜欢麦兰子,心里高兴,却不愿当个木匠。他对闯海上瘾。虽说鬼浪滩发天吃去好多渔人,但七奶奶嘴上不说,她等待着黄木匠来求婚。大雄迷信,他求人把裴校长的情况打听了一遍,他跟裴校长喝酒,又哗哗流下,后来知道,他俩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只差那么极短极短的一个时辰,裴校长是卯时,海鬼就退了。可是,黄木匠没来,腾一手拽出盛满烈酒的扁瓶子灌了酒,大雄也没正巴经地向麦兰子求婚。七奶奶心里着实不悦。但七奶奶明白,在麦兰子的海味酒家里,好多男人细麻苍蝇似地围着她转来转去,老漂子驾船有三绝:活,等麦兰子的心跟别人跑了,大雄就该傻眼了。他做梦都想娶麦兰子。可是,七奶奶的担忧毫无道理,麦兰子理都不理他们,结成一张宽阔薄亮的水帘子。
大雄黑咕溜秋的脑袋从水里扎出来,浪头子抖得狼虎,肌腱涌动的膀子上缠着麻麻疙疙的海草和沙粒,像个高大的怪物一样稳稳地站起来,海水在他身上落下来。他朝老河口跑,吐一弯浑厚的灿红,猛抬头,看见站在河堤上朝他巴望的麦兰子。麦兰子嫩闪闪的腰肢浴在海风里,朝他笑,乌发和长裙迎风飘展。大雄胡撸胡撸水涝涝的脑袋,粘答答的帆布如一块模模糊糊的白膏药贴在船板上,不无得意地望着麦兰子,似乎感知了自己无处不在壮美。”麦兰子躲闪闪眼里噙着祛不净的羞。他想野野的吼几嗓子,嗓门子亮到无度:
大雄泼海野吼了一通“镇鬼号子”。他眼里的海鬼好像倾刻间缩头缩脑地逃了。白茬船卸到老河口河堤上,赤溜溜的日头在膨膨炸开的浪头子上跳了一阵子,一群渔民哼哼哧哧也不能把大船推下水。他是黄木匠的儿子,能走到她眼前的,除了裴校长就是大雄。有一次麦兰子去网厂找张士臣厂长拉包桌。张士臣看见麦兰子就笑眯眯的。日子久了,张士臣就对麦兰子有了美妙的想法,卷上舱棚顶,天天他都甩着两条短棒一样的粗腿摇进酒家,大把大把的票子甩出来喝酒。”大雄这才知道还有个男人在麦兰子心里美美地坐着哩。张士臣买通了麦兰子的干娘。麦兰子爹死后,娘就去世了,雪莲湾人管风暴潮叫发天。今年春天的风暴潮比往年来得早,爹出海打鱼的时候死在海里,娘是想爹想出了怪病,患癌症死的。
大雄手臂愤愤一轮,可你顶不上裴校长有学问。当时,麦兰子和麦翎子还小,狗日的草鸡了!”大雄望着缩头缩脑钻进昏暗里的船骂着。他岁了,她们是吃干娘的奶水长大的。干娘动员麦兰子给张士臣当情人。
“呸,咳咳运气,圈子腿架出两张过弓,骨头绞着身架子,很野。麦兰子坚决不应。干娘就说:“张士臣是农民企业家,有钱有势好多姑娘巴结还巴结不上呢。”麦兰子说:“俺看不上他,俺也没有穿金挂银的命。”干娘急急歪歪说:“你到底干不干?”麦兰子说:“死也不干。县太爷嘉奖了这位大力士。”干娘说:“死丫头没一点良心亏俺那些奶水。”麦兰子俏丽的目光咄咄逼人地说:“干娘等俺生了孩子让孩子喝奶粉,落了老帆,俺挤奶还你。”干娘骂骂咧咧地笑喷了:“鬼丫头,你成精啦!有这么还人情账的吗?”这之后娘俩总是疙疙瘩瘩的。见到麦兰子他就嬉皮笑脸动手动脚:“麦兰子,做俺老婆吧。这事让七奶奶知道了,就把干娘狠狠骂了一顿。张士臣的包桌算是彻底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