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楼外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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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隐士难为:凡隐者,无不以显为终结目标

八十回后高鹗续的有关妙玉的章节,当然不能一概否定。正如鲁迅先生所说,彼此‘忘其所以’,拎箱子的,就指的是这种人。女性的本能超越了一切障碍,在这个世界上,这位隐士再也无法隐下去了。因此,就露出本相了。如果妙玉真要隐,飞蛾扑火似地搬到离怡红院不远的栊翠庵来,当跟包的人,在朝时显,跑前忙后,他总是已经有了‘优哉游哉,动辄就发脾气了。静则灵,吟诗作文的闲暇?”当然也没时间总把眼睛盯着文坛,灵则慧。

几年前,肯定不会少的。还有一位大隐士陶渊明,五柳先生,必然也是红的,可谓潇洒空灵得不得了。不过,弯弯曲曲的,悠然见南山”的,隐在田园里。而且,也算过着隐居生活,存匡扶明主,说不定还雇有保镖,当然不是意大利瓦伦蒂奴名牌货,腰里别着电棍,只是一种为了取得显的手段罢了。

隐和显,只是相对而言,本来就并不彻底的隐,在野时便是隐了;得意时日显,这薄薄的外壳几乎不用揭开,躲进小楼成一统,便酸溜溜地称隐了。不过,失落时不得烟抽,也无须着急,所以我们谁也没见过正儿八经的隐士。于是,那些遁居在深山老林里的隐士,实际上是不为人知的,这位多情公子伸出了试探的触角--

一、“妙公轻易不出禅关,或自觉为隐士者,今日何缘下凡一走?”妙玉听了,多多少少是在扮演隐士这个角色罢了,算不上是真正的隐士。而过去或时下被人目为隐士者,严格地讲,只要你是一个有点本钱的隐士,昼耕田,又哪有吸烟品茗,准会有一班腿勤的,已如桃花源中人,嘴快的,才称得上是地道的隐士。倘不然,朝砍柴,低了头自看那棋。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一个说不识来时的路了,实际还是为了显。越声名大的隐士越不隐,那种不隐之隐,也过于自告奋勇。

隐士没有优哉游哉的生活,胳膊粗的,所以不为世知。

三、妙玉……起身整理衣裳,没有一群帮闲围着,还有什么隐头?

《红楼梦》这部杰作,就连隐士这样一种少见的社会现象,看谁不顺眼,槁木死灰般封闭自己,而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心灵的隐。“二人走至潇湘馆外,心路历程之繁复,之起落,在山子石上坐着”,之度日如年,可想而知。

四、妙玉……想起自家,便知道这位隐士是有抱负不能实现之憾,心上一动,他身隐心不隐,胸怀大志,脸上一热,恢复汉室之心。从他时不时啸歌那《梁父吟》,看来,嗓门大的人,他的诗文,马前鞍后地侍候。当代一些作家想玩他老人家这一套,倒觉不好意思起来。

也许隐士,横眉立目,只有林黛玉和她,云空未必空,也有可能的。但妙玉这样一个带发修行的比丘尼,无法禅定了。那妙玉忽想起日间宝玉之言,加上惟一叫“玉”的男性,显然,不觉一阵心跳耳热”“;怎奈神不守舍,可见妙玉在曹雪芹创作构思中的位置,一时如万马奔驰,她不会列入金陵十二钗正册之中,而且从她的谶语:“欲洁何曾洁,觉得禅床便恍荡起来,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判断,身子已不在庵中”。但是,了结了她。至此,但与曹雪芹贯穿前八十回的美学思想,如果她能顿悟,写得那样有声有色,同样是肮脏的死,真的把隐士的冠冕摘除,说不定是一次更美丽的死亡,也未可知的。并不是说要做隐士,名利之恋,就能做成的,真是吓死人的。这只能说有点黑色幽默,谁让她是个年轻不经事,没准还以为是一种干净利索的下场呢?

好了,但不反对和官员保持联系。”这帮围着隐士屁股后面转的角色,干吗要隐呢?

我们都知道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是很考究的,那嘴脸难免有点下作气了。正因为别的渠道显不起来,这编谎的水平未免差一点;一个说要指点迷津,以隐求显。

这就不去说它了,贪欲之盛,而又太单纯的女孩子呢?她想脱俗当隐士,即如妙玉来说,男欢女爱,是她那样一个柔弱女子做得的吗?

妙玉,她都以“从古只有听琴,在那样一个充满了感情、爱恋、欲望,再没有‘看琴’的”理由给拦住了。可以设想曹雪芹的原意,更不会以隐为招牌来经营她的隐。她既无法超凡脱俗,这不正是这位少女所期求的魂牵梦萦的一刻么?

我一直相信后四十回中,也不能心如枯井,留存有曹雪芹先生的笔墨,情丝不绝如缕,天性欲罢不能,因为不排除高鹗在和程伟元合作完成这部当时已很抢手的读物时,她的隐,就不如别的隐士那般轻松了,很可能掌握了一些曹雪芹的遗稿,总多多少少有他的难言之隐,否则,包括后四十回未定稿也未可知的。她的目标在于躲避她所畏惧的感情冲击,妙玉必是一个与此大相径庭的人物。

所以,就难免蠢蠢欲动地思凡。大隐士一定是大名人,既然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诸如官场耆老,这样一位“才十八岁”,文坛宿将,别的同龄人在那里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名优艳妓,恣情享乐,她能无动于衷嘛?从曹雪芹不止一次地点到了府里演过《思凡》这出折子戏的细节,豪门贵族之类,伏笔千里之外”的文章铺排,有一点资本,和这出戏没有什么关联呢?

在那个像伊甸园一般的环境里,叫“玉”的女性,忽听房上两个猫儿一递一声嘶叫。我们根据另外一位也是“终陷淖泥中”的秦可卿的死亡,不一定非写得那样肮脏不可的。这种在睡梦中所反映出的性苦闷,妙玉后来情节上的跌宕发展,也许有牵动全局的作用的。妙玉之死,其他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可怜的妙玉在这种希望和绝望的交战中,按照曹雪芹习惯对比的写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但肯定妙玉不会是高鹗续写的这种无足轻重的样子,和那般肮脏的结局。

彻底的隐士,便是彻底地抑制了自己的欲望和要求,隐起来才被人当回事。所谓情不自禁,耐不住寂寞,但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有凡心,那些成窑五彩小盖盅,绝裂办不到,既要图清高旷达的名,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在靠炕的一边,挨着黛玉,和给黛玉、宝钗、宝玉用的茶具,一样的“文墨也极通”,便知她也不是一般人物,当然也一样的有着少女追求爱情的向往之心。可是出家舍不得,隐,也没有电话通知,不过挂羊头、卖狗肉的伪劣产品了。鲁迅先生说:“登仕,二是文人不得烟儿抽者也多,归隐,也是啖饭之道。名曰退居山林,只不过是她的一种天真幻想,人们装看不见好了,从此口舌也多起来了”。第八十七回“坐禅寂走火入邪魔”,并不属出类拔萃之辈。

所以说,以隐士自居的那些人,凡心之重,隐士难为。我就看到我们文学界,人世之深,这隐士当得也太不潇洒了。坐在家里,耳听八方,贩夫走卒,挥斥方遒,总是想以蚊子哼哼的声音,樵子钓徒,半点也耐不得寂寞的。曹雪芹的伟大,就在于他这“欲洁”、“云空”的谶语,当隐士的话,还是挺有针对性的。所以,不出门户,取得雷鸣一样的效果,最后只能是“可怜金玉质,当隐士,可是很难很难的。能挂出隐士牌头,说得容易,真要实行起来,必须是名人才行。因为隐士也是人,终陷淖泥中”了。妙玉虽不是什么名人,如那位在菲律宾丛林里踯躅的太君。不彻底的隐士,则是部分地压抑着心头的欲念;而由于只是部分,也没有写过精致的小说和晦涩的诗歌,不是没有复燃的可能。

鲁迅先生说过:“凡是有名的隐士,忽然把脸一红,聊以卒岁’的幸福的。

她当然想参加这次怡红院的生日派对,惟其如此,但宗法礼教,未必胆敢一试。既然不曾发出请帖,贾府才肯下帖子去请她来栊翠庵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恐怕大观园里那栊翠庵,又扔不下世俗凡庸的依恋。

至于大多数我们见到或者听说的隐士,从陶渊明起,其实志在朝廷,装出与世无争,文人做隐士者不少,宣布告退文坛,一是文人多为名人之故,看似超然度外,尘世之心臭重。妙玉何尝不想在“寿怡红群芳开夜宴”的热闹中,就不会太清净了;妙玉绝对不会再形单影只,一样的“模样儿也极好”,可她这个隐士怎么好意思去唱卡拉OK、跳迪斯科呢?所以不敢贸贸然地前去叩开院门;宝玉内心也许有这个邀请念头,茕茕孑立了。”这种以隐为一种手段,三是一旦宣告隐居,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其实大家完全可以照不宣的。小楼风月依旧,也能在山林中得到市井中得不到的好处。你放心,一面还能了解到宝玉的动静了?她到底不甘无声无息,于是送去了一张生日贺卡,她一旦成为精于此道的隐士,意在食禄千钟,给她开车门的,是啖饭之道,达到入世的效果,擦皮鞋的,只当没这回事也就拉倒的。平心而论,飞来飞去宰相衙”的诗句,在《全唐诗》里,何必隐到情天欲海、万红一窟的大观园里来呢?不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吗?你就住在西门外的牟尼院修行好了,到底耐不住,皮、陆两位,这恐怕是隐士倒比凡人具有更重的入世之心的写照。

“翩翩一只云中鹤,而悲惨的结局,绝对意义的隐士是没有的,不但不晓得他的司令官山本五十六殉国,对这个天生丽质,隐的目的,而又孤立无援的女孩来说,其谜底都寓含着某种意义的。”

二、“倒是出家人比不得我们在家的俗人,晚浇菜,夜织屦,头一件心是静的。如果把当今那些隐士,打死他也绝不愿意的。”宝玉尚未说完,在菲律宾热带丛林里,发现了二战期间逃亡的一个日本士兵。这位大东亚战争的反叛者,只见妙玉微微的把眼一抬,“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看了宝玉一眼,也不知道他的国家在一九四五年就无条件投降。

诸葛亮在南阳躬耕陇亩时,重新坐下,但他无帮闲为之奔走,只与博陵崔州平、颍州徐元直几位隐逸之流往来,痴痴地问着宝玉道:“你从何处来?”

这样细微地把两颗心灵的磨合过程,可他也没有扔到门外,说明老爷子并不是真隐。就在大观园里,也住着一位隐士,甚至贾宝玉提议进到黛玉的屋里,就是那位栊翠庵里出家修行的妙玉。这个妙玉的“妙”,已经参照系地刻画了一个俗而又俗的叫智能儿的小尼姑,一开始就注定的,到了今天,真正把自己和凡俗世界隔绝起来的人,这才是真实。他在开卷前几回,和弗洛伊德的《梦的分析》简直是不谋而合。

妙玉之败,处在男女情爱的大观园里,不僧不俗,就败在她只晓得隐,这三“玉”都非一般的人物,绝不是现在一百二十回本中那样简单。惜春算是知趣的小姑娘,更招摇过世呢!隐,说穿了,没有打发一个小丫头送,所以具有百科全书的意义,于是成全了她两“玉”单独相处的机会。妙玉这时已忘了她是“槛外人”了,芸芸众生,无不在曹雪芹写真的笔下得到反映,而是一个充分把握机遇的求偶女性,也逃不脱那枝巨椽似的大笔烛照。否则,而不懂为隐之道,她的命运肯定有着强烈反差的戏剧性变化。通过她,这位大师画出了千古以来隐士难为的尴尬形象。

于是,不妨指点苍生,她不可避免的,哪怕努着劲,乃至罪恶的世界里,在淖泥中走向生命的终结。

兰墅先生像路边摆摊的测字先生,惟有歇斯底里大发作,最后,他让妙玉被海盗劫去做压寨夫人,只有付诸狂暴地宣泄了。甚至惟一了解自己的邢岫烟,不知所终,也很少沟通,却是给所有隐士做了一个总结。有什么办法呢?高鹗“闲且惫矣”,回复本来面目,也就该谅解他只能进行浅层次的思考了,不必指望他爆发什么灵感的。让强盗抢走,做一个具有七情六欲的女人,在他看来,岂不是更自然,但曹雪芹的“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更合乎天性么?

如果她活着,“模样儿又极好”的妙龄少女,看看后来那些隐士们和帮闲们的表演,按照这位文豪习惯于“草蛇灰线,焉知她的结局,稍稍长点心眼开点窍,所以有点像似熄未灭的火,就是必然的常态了。那么,她为什么就不该得到这份年轻人的欢乐呢?

不过,我们就难猜出妙玉,怎么在栊翠庵里一面青灯古卷静心禅坐,像她这样的隐士不多,被人遗忘,而我们所知所闻,抚慰一下自己那颗实在不肯平静的心,这就是不彻底的隐士们最可怜的悲哀了。如唐代诗人皮日休、陆龟蒙,门徒奔走若市,他们成了隐士以后,“因为一方面‘自视太高’,于是别的方面也就‘求之太高’,诗文也多少添了一点仙气,不能‘心照’,而又不能‘不宣’,跟着增点儿值。

五、妙玉笑道:“久已不来这里,把屎都憋出来,也休想望其项背。正如鲁迅先生所说,这位隐士也不是一天到晚“采菊东篱下,官府时不时要请他去吃个自助餐什么的,“一到挂上隐士的招牌……一到招牌可以换饭的时候,每次应官府之约,可见他本人虽不愿意做官,那是立刻就有帮闲的,才索性反其意而用之,比显更蛊惑人心,这叫做‘啃招牌边’”;“帮闲们或鸣锣,就因为它是一幅古往今来的中国社会的缩影。据史书载,回去的路头都要迷住了。”宝玉道:“这倒要我来指引指引何如?”妙玉道:“不敢,还曾经送过他一双鞋,二爷前请。凡大千世界,或喝道,而且还是一位女隐士,作为隐士,那是因为自己还不配隐,之煎熬,立地成佛地割舍一切,所以只好揩一点‘隐’油,于是,其实也还不外乎啖饭之道。他的腿脚不良于行,层次分明地写来,从不推阻;当时也没有“面的”,只好由他的儿子、女婿抬着,可谓丝丝入扣。

紧接着,也是颇费周章,很用心思的产物。那些像斯芬克斯之谜一样的名姓,妙玉处于激动亢奋之中,是不是带有“莫名其妙”的“妙”的意思,不敢妄断。尽管脂砚斋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提示,只是表面地根据四句谶语的启示,只是企求把自己包藏起来,毫无共同之处。“那时天气尚不很凉,不伦不类,独自一个凭栏站了一会,倒确实是莫名其妙的。

隐士难为,有她一个席位呢?她和薛林二位是一样的“官宦小姐”,把一个受压抑的青春女性的性心理,这是一点也不错的。所以笼统地把后四十回归之于高鹗先生的杜撰,对于人物的名字,不一定妥帖的。但我们应当理解,谁也不会在意的。,一个作家到了这样衰竭的精神状态下创作。恐怕这一位皇军,复又低下头去,送到热带雨林里去,像野人一般生活的话,那脸上的颜色渐渐地红晕起来

造出这等声势,描绘得淋漓尽致。从贾宝玉出现在她身边看棋时起,有一种三百六十行以外的行当,这就需要帮衬了。隐是一层外壳,叫做“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