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胃中温热的奶开始发挥药效,随着涨浮的热气,漫延到胸口,脸颊时,她已经无力抵挡软物的侵袭,慢慢丢铠卸甲,任它偷了香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软物终于放过她,听到一声深深浅浅呼吸,埋在颈间喘动许久,呢哝着听不清的话儿。
她努力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谁。
可是,力不从心,在轻轻的诱哄声中,又沉进了睡梦中。
梦中,她仍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味儿,萦绕身边,久久不散。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总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当年药王谷的时候,每天除了睡,还是睡,醒着的时候几乎很少。因为,每醒一次,她就必须承受椎心刺骨般的痛楚。所以,她宁愿睡,一直睡下去。
也许,下一次醒来,会不疼了。
也许,下一次,她醒不来,就解脱了。
可是,那时候也总是有人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慰她,鼓励她。
温柔低沉的声音,就像宣哥哥一般。
她每一次坚持撑下去的梦中呢喃声……好像又回来了……在她每一次快要放弃时,那个声音就会出现……可是当她真醒来时,在自己身边的,不是父母,就是龙哥哥,或者北辰……
她心底有些失望,有些害怕。
故而,有时候她故意沉睡沉睡,睡到那个声音再也忍不住回来唤她时,才会醒……但是却不睁开眼,听着他唤她,一声又一声,就像宣哥哥没有走,一直一直在她身边一样。
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一点宠溺,浓烈深晦,不能言表的脉脉深情。
听一次,就在心上刻下一笔,一笔,又一笔,永远也抹不掉的……眷恋呵!
有时候,她会突然憋着一口气,那个人便会急得抱起她,猛给她输送内力,温柔的掌心帖着她的心口,或背心,她耍着猾头,将脑袋帖到他的胸口,能听见他稳重又有些紊乱的心跳……偷偷乐着……
那是一种简单得……不用在意世俗任何人事的……无忧的眷恋……
她很想说,她喜欢昏迷,昏睡,不醒人世。
因为,这个时候,她梦中的人,就会出现了。
这是她心底一直藏着的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
任何人……
包括,知道她最多心事的龙哥哥。
现在这样,也挺好。
她真的不想去面对那个什么御王爷,还有那个扰乱了自己心扉的寒公子……
哦,至少在梦里,没人知道,她居然也有这种恶质“劈”的心境!(就素劈腿~)
无奈,现实是不容人逃避的。
当她再醒来时,空气中,仍弥漫着浓浓的薄荷香,微微河香的风儿,挽起一抹流沙似的纱幔,掩过了窗口投进的炽眼阳光。
“呃……”刚想动,就扯到伤处,痛得她揪紧了眉头,四下望了望,还早,没人候着。
检视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都还包着白布,多数已经不疼了,只有腕间和后背两处,特别痛。还记得,当时有被木头砸到。
天哪,她的脸——
美貌是她第一生命啊!
心头一急,美美顾不得疼,翻起身,撑着床头,下地摸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一看,才松了口气儿。
好在当时她是抱着脑袋,护着脸儿的。不然,损失就大了。
呜呜……她已经失身了,若再丢了脸,那对宣哥哥多不公平呀!
幸好幸好,除了脸色苍白了些,没有任何损失。
瘦了一些,眼睛也变大了,终于把前段时间在家养尊处优的婴儿肥给去掉了。
嗯,整人儿看起来,更加清妍濯丽,顾盼生辉。嘻嘻嘻,美人儿,大大滴美人儿呀!
正沾沾自喜中,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姝姝。
“呀,美美,你醒了,太好了!”高兴地放下手中盘食,上前来看,又拧了眉,“你呀怎么下床了,快躺回去,你身子伤还未好全。寒公子临走时说,还要多躺几天才能下床!快快,回去躺着,绝不可……”
一堆鸡婆叨念完,她已经被拖回床上了,但脑子里却只留下了一句重要信息:寒公子离开了?!
她想知道实情。
可是,又不好意思。
光天白日下,怎么可能像梦里那么肆无忌惮啊!唉……
郁闷着,北辰来了。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拉起她的手,号脉。
完后,笑道,“好了。现在,只要把皮外伤养好,就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那家伙也可以放心准备自己的事了。
“北辰,那个……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要问人,先从事儿开始吧!这样子,比较不动声色,引人怀疑哦。
北辰将那晚纵火一案原原本本讲完,说到罪魁祸手时,如花般的俊颜顿失了丽色,阴寒得一释芳寸,便能煞人性命。
呃……北辰生气的样子,不比宣哥哥弱耶!
“那,颜颖现在如何了?”
一听,北辰啪地一下关上药箱,那动作,好似正用力拍扁话中人。
“他被寒公子关起来了。”瞥她一眼道,“你想干嘛?不会是想救他吧?你可别打这主意了,根本不可能。”
“你怎么这么说。他还算我表哥吧,我问问……”
“别问了。颜颖死定了!因为,他谁不好烧,烧到了军船上。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介末落世家之子,根本不可能法外开恩的。”最重要的是,他是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引暴了,炸死你们。
当年如此,现在亦然。
不好好处理了,难保后面的日子,得活得战战兢兢。
依都宣的性子,是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了。当年留着他们一口气已经算是仁志意尽了,没料美美一出山,就惹事。他也不是当年的“他”了,一切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事,他都会严加防范。
否则,就像那专门叫来保护美美的骑士,自剔谢罪。
“唉,我知道。我又没说我要救人,只是,听姝姝说,是寒公子奋不顾身,冒着大火,救我出来,而且也似受了重伤,所以我想当面道个谢罢了。”
“他押着人,已经先行离开了。”好像还发生了什么大事吧!这臭小子,每次都这样,有急事也不说,丢下美美就跑掉。若以后让美美知道……
嘿嘿嘿,这手儿,他留着。好看他如何焦头烂额,对付美美暴发的无敌小宇宙!
北辰瞎乐着,所以没注意到美美的失望。
唉……真的走了。明明之前还说要一路护送他们进京的,就这么走了,他不怕半路又冒出个江洋大盗、水上魔刹,打劫他的军船么?!
没责任感的男人!哼~不要也罢。
呃……不对不对,她在花痴什么。
他不是宣哥哥,他不是,他根本不是。他就是命令口气像了一点儿,还有身上那股独特的甜腻气息,还有对她极度温柔的时候……
扣着杯儿的指节突地一缩,杯中缭缭升腾的热气,迅速熏红了脸颊。
天哪……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老爱想着那个寒公子发花痴。
她爱的是宣哥哥,是宣哥哥啊!
对了……她的……
美美放下杯子,急忙四处摸索,慌乱得身儿渗出一层冷汗。
糟糕!不在,她明明记得一直揣在怀里的,就是捂唇的湿帕子也是拿惯用的丝绢,它应该一直在怀里呀。她的墨龙玉佩还一直不离身地持在脖子上的。两块薄薄的白布,不可能会掉的!
一块,是她送他的,一块,是他送她的。
刹时间,红润的小脸,血色尽褪。
可吓着姝姝和北辰了,正打这时候,玄井也来看她,身后还跟着阿闪和卫驰。
便听着她的惊叫,声音中带着哭腔,“北辰,姝姝,你们照顾我时,没看到我的那两块白丝绢吗?一块是我送宣哥哥的,一块是宣哥哥最近送给我的。看到没有?我……我找不着了,我明明记得,我揣在怀里的,大火的时候,也没有拿出来过。怎么会……怎么会……掉……”
还说着,泪水啪嗒嗒地串串滚落了一襟,凄惶无助的模样,令满屋子的人都怔住了。
美美急得拉住姝姝,声音颤抖,“姝姝,你看到了没有?是你帮我净身着的衣的吗?我的丝绢,我的丝绢……它们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你想想,你看到了吗?不会是……不会是……”
手臂被抓得生疼,姝姝突然意识到,美美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感情,仅因为两块布,就暴露得如此彻底呵!那个传说中的绝毒公子——“宣哥哥”,在她的心目中,占有的份量,已经非一般五岁孩童痴恋童年伙伴的感情了。眼前这个哭得泣不成声的泪人儿呵,原是爱着她的“宣哥哥”,很深,很深,很深,或许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有多深……
这感情,远非她自己和卫驰的感情可比。
她,是真心羡慕她了。
这感情,远非她自己和卫驰的感情可比。
她,是真心羡慕她了。
“美美,你先别急,我帮你找找。”姝姝不好说明,因为在她昏迷的时间里,这屋只有北辰和那位寒公子能进出,纵然她非常奇怪其中缘由,但身在他人地盘上,审时度势,管好自己的嘴巴,她是很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