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菡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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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埋。”

“埋,埋了都是便宜他们。姓落的就一暴君,姓莫的就一奸臣,慕容傲那小王八蛋从头到尾就没干过人事,端木泽就应该去死,他怎么还没死。”我发誓我没什么意思,我真的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杀人想疯了。

曲洛脸色越来越差,他知道她身子弱,可是现在这种状态分明是快要油尽灯枯。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耳朵上的疼痛,她现在还有力气揪他耳朵,他就该笑。曲洛将身下的女子抱起,紧紧锁在怀里,表情是少有的狠厉。

“哭出来。”曲洛低吼,手指抠进女子脊背,他比谁都不想他疼,可此时,他比谁都希望她哭。

曲洛你绝对是在报复我刚才揪你耳朵,我趴在曲洛怀里,感受着背上的痛,酝酿着一场瓢泼大雨。可惜,我哭不出来,我悲催地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我哭不出来。”我愤恨地撕扯曲洛那件价值连城的衣衫,云烟粉碎,仙宫瑶池都成传说,我哭不出来,真得哭不出来。

月娘心疼地看着,心疼那发疯的女人,更心疼那件衣裳。扶风咬唇看着,她多少有点懂。阎王无措,他不懂,真得不懂这个神一般的男子为何在看着怀里发疯的女子时表情这般哀伤。飞天翻身飞下,呆愣地不知道如何应付,她跟了主子那么久,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晕倒的前一秒,我想的是端木渊做了一笔更亏的买卖。

醒来,已是次日午后。我眯着眼,适应着光线,喉头一股淡淡的咸涩,像是海水的味道。

“醒了。”曲洛的脸落在头顶,看着也像个梦。

“水。”

片刻,一泓清水滑如口腔,冲淡了那股咸涩。

我依着蚕丝枕堆砌的靠背,当自己是个残废。

“感觉好点没?”

“你给我吃的什么?”我睨着曲洛,力气还没恢复地连手指都不想动。

“鲛鳞。”曲洛说得理所当然

我没立场说不,淡淡地叹了口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是这一世本就是偷来的,我还能奢求什么。

“记得记我账上。”

曲洛莞尔,她肯吃这味药比什么都好,他不在乎砸银子,反正建造吴家的初衷就是为她治病。

“放心,二爷在这方面绝不吃亏。”

我无力地翻个白眼,饮尽杯中的清水。

“色种,忍得很辛苦。”

“属于极限运动,好在有北漠蓝玉护身,不至于五脏出血,经脉尽断。”五脏损,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曲洛眼睫压下,眼底的浑浊狂肆。

“昨晚和端木渊谈得如何?”我识相地转移话题。

“哎呦,人家才刚和渊渊见了两次面,还没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呢。”曲洛在发春。

“没事,告诉他,我们嫁妆都准备好了,只要他点头,什么都不用他烦,”我接得顺口。

“可是人家还不想一棵树上吊死。”

“那你说服他嫁过来,给我敬杯茶,我绝不虐他。”我怕他带着千军万马扫我。

“你要做大?哎呦,想嫁我怎么不早说。”曲洛笑得欢畅。

“不好意思,我要喝的是媳妇茶。”我笑的欠抽。

曲洛努努嘴,结束这段很不切实际的对话,果然一个比一个脑残。

“端木渊似乎很有耐心,恐怕在没有查清吴家底细之前他不会挑明。”曲洛把玩着手中的一封请帖,眸色微敛。

我瞥一眼请帖,黑底绘暗红色图腾,一展翅雄鹰,是天下楼的标志。

“时间,地点,”

曲洛看着我:“今晚,海涵楼。”

“端木泽恐怕也会去。”我拿过曲洛手中的请帖,打开看了眼,莫子忧的字迹。

“我不太想去。”曲洛撒娇,意思是你就让人家去吧。

“去,干嘛不去,记得穿漂亮点。”我合上请帖递还给曲洛。

“真的。”

“今晚海涵楼不对外营业,让长安最有名的花魁去端茶倒水,穿戴依照贵妃的标准,大厅摆两只乐队轮流演奏,就奏我给你的新曲。每一个时辰放一次烟花,你每吃一口菜换一双筷子,没事摔两只夜光杯,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大款。”顺便让端木渊那厮有点危机意识。

“小白。”他能不砸杯子吗。

“能把自己摆多高摆多高,告诉他们什么是品位,千万别降低了自个儿的档次。莫子忧你可以不待见,慕容傲如果先和你打招呼你就意思一下,如果没有看他都省了,端木泽那厮你随机应变,看他能给什么,之后可以作为参考敲诈端木渊,落尘寰那张脸太出众,你也不可能当没看见他,别给他勾去就成。”

“切,你以为我是你,人家一向专一,现在人家心里只有小渊渊。”他怕自己忍不住掐死落尘寰,长的美怎么的了,能比他美。

我耳鸣,刚才那句没听见。

“你家小渊渊现在缺银子,记得没事在他面前摆阔。”看的到,吃不到,急死他。

“小渊渊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人。”

“那只能证明你俩有缘无分。”

“人家不要嘛。”曲洛咬袖子飙眼泪。

“端木渊左手上戴的玉扳指你认识吧。”

“玄武玉扳指?”

“得玄武者得天下,景帝知道倾城公主的嫁妆里有这么一对宝物,还把倾城公主指给端木渊?”迫不及待地让某渊成为众矢之的嘛

“小白。”喜欢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了,他情何以堪

“他都不避嫌了你还怕什么,反正都被扯进来了,总得选棵树靠着,他要不就范,你就主动献身,给自己找个弱点待他身边,说不定哪天他一高兴就让你爬上他的床了。”

曲洛想想也是,然后突然很严肃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小白,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

“去,我那是响应党的号召,带领大景王朝走向新一代的繁荣富强。”

“那为什么非得是端木渊,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不想端木泽好。”曲洛发现事实,差点忘了这丫头小心眼。

我有吗?我有吗!我有那么明显吗!

“知道怎么样让一个人痛苦吗?那就是拿走他最想要的东西,他都要我的命了,我拿走他一皇位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那厮在宫里待多了,宫斗的坏习惯太多,上去了也坐不了多久。”

没一刀剁了你都是我仁慈。

曲洛觉得这女人就是恶魔,诅咒她一辈子嫁不出去,一辈子嫁不出去地留在自己身边。

“端木渊几时迎娶倾城公主?”

“六月初六。”他会哭死的。

“帮我弄份大景朝所有官员的资料来看看。”

曲洛有点不高兴地眯眼:“你给我好好养着,别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这叫发挥余热。”说完我就后悔了,别开曲洛的目光,我往床里蹭蹭。

“我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乖乖吃药。”曲洛捉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怀里,镇压着心里翻腾的不安,如果没有她,又如何能有他们兄妹二人的今天。他的水调歌头雨霖铃,他的兰陵王敦煌飞仙,他的忘川弱水,他的江南吴家——她用她倾世的才华创造属于他们的神话。她说她不过是借鉴了别人的智慧,她笑言她是来自异世的孤魂,如何让他相信这种荒谬的事,如果她已经死过一次,那他们还能用什么来留住她。

有时候可悲的是,你明明说了实话,却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坚持然后反过来告诉你,错的是你,那不过是个梦。

我亲自为曲洛挑选了行头,比金黄还要闪亮的银白,千根银丝流苏自肩上流泻,下坠小粒珍珠,五彩鳞片排列成锦鲤形状游弋衣衫之上,不同的方向看去锦鲤的颜色和造型都不一样,似是有生命的精灵。水滴形的白水晶点缀在发间,行走间碰撞出清脆的音调。一枚蓝宝石戒指戴在曲洛指间,衬得他的手更加白皙。

我送曲洛出门,他撒娇地讨吻,我垫脚攀住他肩膀,他低头屈膝,唇瓣轻落在他额头。

刚刚易主的海涵楼开业多年来第一次整体不对外营业,银丝绣纱自海涵楼顶垂落,其上绣广寒之月,桂树婆娑,十二扇屏风镶金嵌玉组成一幅万里长城的雄浑,珍贵兽皮开路,冰雕牡丹灯为引,不合时节却盛开在众人眼前的米黄色桂花铺道,香笼整个朱雀大街。海涵楼左右店铺关门歇业,对面绛紫楼识相地低调,主要是他想高调也没这本事。

莫子忧惊叹着屏风上的气壮山河,民族惊魂;落尘寰摆着见客的脸,虽然不是看中金钱的人却也被眼前的气场煞到;端木泽眉目含笑,便装出行,也难掩他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深蓝眸底精光灼灼,掩在袖下的手是势在必得得紧握;慕容傲位置不错地将眼前的排场看得真切,外人看的是热闹,他看得是门道,整幅的银丝绣纱他不稀奇,十二扇组合屏风虽世间少有,但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满地桂花他略有惊讶却也压下,他迫切地想要见他,江南吴家的少主吴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