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金也不说话了,转身笑盈盈望着他。林愈被这一声媳妇叫得心花怒放,连忙掏钱买下。
黄如金拿在手里把玩,两人继续往前走。本来以为转移话题了,谁知林愈竟还记得。
“黄如金,快问我。”他还是依依不饶的。
“有什么好问的。”黄如金已经将面具戴上了,因此说话时声音有点鼻音,听着朦朦胧胧不太清楚。
他要是想告诉她,自然会告诉,他要是不想,她打赌这辈子也别想从林愈口里挖出来,黄如金挺有自知自明的,比口实?她斗不过林愈。
“我和史小姐什么都没有。从前不会有,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黄如金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就这样?”
林愈不觉有点惊讶,撒气似的拉住了她,不让她走,“就算是装,你也装一下吧?让我高兴一下行不行?”
黄如金将面具摘下来,戴在了头顶,回身看他,“装出来的话,你真的爱听么?”
林愈忽而不再说话了。
装出来的在意,的确比本身的不在意更加令人心灰意冷。
可他就是想从她口里挖出一点在意来,哪怕是撒娇,或者像从前,用言语激她——他总这样,不由自主,想尽一切办法,想从她口里撬出点什么。可这个人,就是不给半点反应。
他一时有点郁郁寡欢,黄如金不觉笑了笑,伸手在他胸膛上戳了一下,“发什么楞啊,跟个孩子似的。”
林愈竟然叹了口气,“每逢跟着你,我就傻了。”
那些算计竟都用不上,只会一头栽进去,做些糊里糊涂的事。
黄如金忍不住轻轻挑眉,“其实说实话,我觉得你和史小姐挺配的。郎才女貌,家世也登对。”
她抱着手臂,好像真像在细细琢磨两人其他的契合度,林愈有点恼了,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我和你也很登对,也是郎才女貌的,家世也登对。”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黄如金忽而盯向他的眼,“只剩下你和史霜,她要是还是那样一心一意追求你,你终究有一天会心软的吧?”
林愈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黄如金脸上还是留着一点微笑,也没说什么,她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他的答案,转身扭头,嘴里不知开始哼什么奇怪的小歌。
歌词这样唱着,“我绝不罕有,往街里游过一周,我便化为乌有。”
也说不上来这歌词里是否带有某种绝望,事实上,她的语调风轻云淡,背影也看着轻轻松松的,但就是死死让他揪心。
“黄如金。”林愈忽而追上前去,“你是不是很害怕我会离开你?”
黄如金侧头灿烂一笑,“你会吗?”
“不会。”
“那不就好了。”她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怕的。”
倘若总是为一件可能失去的东西时时担忧,那某种程度上就说明,这东西不是她的。若终是她的,赶也赶不走,不是她的,再留也留不住,有什么好担忧的。
林愈静静望着她,一时竟猜不准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思,不知是真不在意,还是……只是如同他时常会有的感觉一样,好像心如死水。
黄如金往前走,不再唱歌了,只是哼,旋律很好听,他跟上去点了点头,“这是什么曲?”
“一个叫做陈奕迅的人唱的。”
“你好像很喜欢他?”
“岂止是喜欢,简直是爱啊。”
“他有我帅?”
“那倒没有。”
“他有我有风采?”
“当然也没有。”
“你!”
“他什么都比不上你。除了……歌唱得比你好听。”
“你喜欢会唱歌的人?”
“不是。我就喜欢他。”
“你!”
黄如金低头笑,林愈有些诧异地望向她,黄如金这才解释,“他就好像广安园的沈合秋,还有你一样,不是也有很多姑娘喜欢你么?没几个真想着嫁给你吧?”
不对,好像喜欢林愈的人都是真想着要嫁给他。
黄如金意识到这个比喻有点问题之后,便立刻又转了话锋道,“就好像我一样,据说喜欢我的人在京都也一抓一大把,没几个想真的娶我。嗯,是这样。”
林愈用力将手包住她的手。
他没说他想,黄如金似乎颇为讨厌轻易的承诺,每逢他这样说时,她眼底不仅没有寻常女人的欣喜,反倒只有种淡淡的不在意。
那应该就是不信任了。
和一个人走得这样近,却离她的心这样远。
“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娶别人的。”
林愈忽而轻声道。
黄如金一时没注意没听清,转头来问他,“啊?”
“没什么。”
两人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之后便拦了一辆马车回去,黄如金吃饱了饭后昏昏欲睡的,一回秋水斋沾着床就着了。
林愈却失眠良久。
说不来为什么,他察觉黄如金好像变了。
可是……她是黄如金啊。她并不是擅长骗人的人。何况,她又怎会骗他?
他不觉又想到之前关于蚌的解释,在心中不断默念,许久之后,方才终于浅浅睡去。
这天晚上,史霜在家里和史万达大吵了一架。
女子像史霜这个年龄还未出嫁已经是件很恐怖的事了,她并不是黄如金,那些不害怕不在意都是装出来的。支撑下去的唯一那么点希望不过就是林愈。
林愈或许某一天终究会心软。
然而黄如金回来了,一切希望都终止了。
“您既然早知道她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史霜双眼含泪,朝着史万达大吼,“我像个白痴一样,还天天去邀林愈,您叫女儿的脸往哪儿搁!”
欧阳密早已出去了,他着实害怕这对父女吵架,每次都闹得天翻地覆的。
史睿脾气好,总是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和王氏一样。王氏看似任性无理,其实也就在史万达面前这样。而史万达呢,看起来是妻控,温顺地要死,其实也就在王氏面前能收敛点,人前就是个笑面虎。史霜基本就是他爹的脾气剔除掉对王氏那一部分后剩下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十足的暴脾气。
史霜是长女,出生之时,史家还未曾在京都定居,那时史万达常年在外飘荡,也没时间管她,王氏又是个散漫性子,养着养着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王氏现在基本是不管女儿了,任她自己去,也就史万达还能压压她。
“我之前已给你介绍过那么多个,每一个,你都是挑三拣四的,挑三拣四也就罢了,每回还总把人家给批得一无是处,为你一桩婚事,我早不知已得罪多少人家,如今倒好,拖到这个时候,你反来怪我?”
史万达也是跟着气得要死,“从前我是不反对,现在你也看清楚了,黄如金一事,皇帝连安暗卫都派出来了,为了睿儿那一句话,我半个家产都已散尽,什么你杀我我杀你的,这就是趟祸水!林愈是东宫的人,这天下日后是谁的谁都说不准,我不是早提醒过你,朝廷里边的人沾不得,我们史家就是个生意人,比不得那些权谋之流,安安心心做生意不就好了!你还去招惹他,我没罚你已是万幸!”
史霜眼泪刷刷往下流,暴脾气的人情绪冲动,眼泪去得快也来得快,此刻流得真是满脸。叫史万达看着真是又气又心疼。
“爹,我就是不甘心。”她抬袖拭泪,“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就是半点都不放我在心上,非要喜欢那个饭桶?”
史万达看她有服软的趋势,此刻也忍不住叹气,“睿儿也是,非对那姑娘念念不忘。从前我倒觉得看着还好,如今一看,也的确就是个饭桶,没见什么大本事。”
“那……咱把这饭桶踢了,你让我嫁给林愈好不好?”
史万达气又上来了,“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你想嫁林愈,也得人家娶你才是!回头你把黄如金给踢了,他还是不要你,有个屁用!”
男人等上一等没什么,史万达不觉皱眉,“你一个女孩子,等不起啊。”
“不行……”他立刻转头,将目光对准了史霜,“从明天起,你不准出门,就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哪儿也不准去。你负责的生意我先教人顶着,什么时候你不想林愈了,我什么时候就放你出来。”
史霜真是惊到了,“什么?”
“就这么定了!”
“爹!”她才嘶了一声,史万达一声令下,房间之外,就忽而涌上了层层黑影,破门而入,将史霜给绑了出去。
那都是史家家养的侍卫。
不靠这个,居然还真是制服不了一双儿女。
现在的年轻人呐!
史万达长叹一声,抬头望向窗外,快到月末,月亮已只剩下细细的一小钩,尖锐地贴在天上,居然有股令人意外的眦睚必报之感。
说起来,叫侍卫形影不离跟着史睿已快有一年了,欧阳密也时常基本都跟着,确保史睿还不知道黄如金回来的事。最近必须还要掌控地紧一点,连史霜也知道了,看来这事真是满大街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