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就是因为这个汉人,阿萨里才遣散了原先关在金宫里的三百六十五位美人,从此告别荒淫无度的私生活,洁身自好,迎向了美好的新生活。只可惜……就在大家都以为这汉人要和乌木王妃一样成为下一个西域王后之时,阿萨里忽而张榜宣告,册封了这汉人为公主,赐名金金·巴合察。
真是惊掉全民下巴,好了,八卦没了,美人一遭变义妹。
格来这么一说,索赤当然立刻也就想起了这个有关所谓皇族汉人的事迹,他心里忽而感觉有些怪异,这个人,竟然是个姑娘。因为得到阿萨里的一点宠爱,所以才无法无天。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知道是和阿萨里有关,他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少年,哦,不,应该是姑娘,就像一股奇异的清风,早已温和地吹过他心面去了,心头仿佛都长满了柔软但却杂乱的水草,除了顺着她的方向倒去,已别无办法。
格来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突然问,“少主,您为什么一副嫉妒又生气的样子?”
索赤顿时转身大吼,“谁说我嫉妒了?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是啊,您有什么好嫉妒的?”格来重复了一遍,只是微笑,也没再多说。
有什么好嫉妒的?
只不过是少主每每想要的东西,总会被阿萨里抢先罢了。
阿萨里是乌木王幼弟,两人因为年龄相差甚大,因此关系堪比父子,而索赤只是乌木年轻之时的意外,从未得到乌木王的半点关注,更不用谈宠爱。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让他有些感兴趣的伙伴,却又还是被阿萨里抢先,会不嫉妒吗?
远处的黑影早已消逝不见,索赤却还在望着少年远去的方向。显然,他期待着再一次和这姑娘的相见。
原本只是放在心底的美好隐隐期待,因为这一句‘金金·巴合察’而顿时爆发——索赤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这个人,而且,他也必须再找到这少年人。
这一次,绝不能再让阿萨里抢先。
格来几乎清楚听到了索赤的心声,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笑得很是高深莫测。索赤这个人,占有欲极强,方才那个的姑娘,无异就像早春的第一场雨,刷刷就催发了他心中的青苗,青草此刻只怕早已在他心中狂长起来了吧?
这个姑娘,一定会和他再见面的。
格来有一种预感,夫人临死之前希望索赤回归巴合察家族的愿望,似乎就快要实现了。这姑娘是老天派来接引皇族遗落血脉的使者。
“伸展再远的树叶,落地之时,也都要归于树根之处。这就是宿命。”
格来双手合十,轻轻祷告了一句。
部落里巫师祭祀的语言和现在通用的吐蕃语并不相同,现在懂这些的年轻人已经极少,索赤并不例外。
听见格来在一旁咕咕唧唧,他忍不住皱眉抱怨,“喂,你又在念什么?”
格来无声一笑,“当然是为少主您祈福了。”
“有空去喂羊!”
索赤转身,牵着马回去,格来朝着天空的方向,将手放在头顶,轻轻拜了一拜。
黄如金一路跑出索赤的境界,再回到贡图罗的王宫时,已经差不多快要是下午时分。
刚刚驶进城区,一只金色的小鸟便从远处飞来,落在了她肩头之上,叽叽喳喳地欢叫。
进王城之时,她的黑马一路畅通无堵,她肩头的金色小鸟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全天下独一无二的通关令牌,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不过,众武士只知道这奇异的鸟儿乃是阿萨里王送给金金公主的礼物,并没有人知道,这只身体还没有拳头大小的小鸟就是传说中的……大鹏金翅……噗。
大鹏金翅乃西域传说中的神鸟,传说身长百米,威猛无比,十分令人敬畏,黄如金每次看见肩头的小鸟都忍不住感慨,传说和现实果然是两码事。
不够威猛的大鹏金翅你们伤不起啊伤不起!
黄如金下了马刚刚进宫,纳托便已从外面迎了上来。
纳托几乎是跑着上前的,一看到黄如金过来便立刻抓着她上上下下地查看,黄如金被他拉着连转了三个圈,纳托这才终于松手,大叹了口气,几乎要跺脚,“我的小祖宗,你总算回来了!”
黄如金忍不住笑,“我不过去抓条小狼,能有什么事儿啊!”
“这话你别跟我说,回头再跟王自己说吧。”
要不是大鹏金翅一直都是活蹦乱跳的,彰示黄如金还很安全,恐怕阿萨里早已派人直接踏平索赤的部落了。
说到白狼,纳托又忍不住道,“那头狼呢?难道还是跑了?”
“那不是头野狼,被人家养了,有主的。”黄如金撇了撇嘴。
纳托一时觉得有些惊奇,“还有人养狼?胆子可真不小啊。”
他哈哈笑了两声,忽而顿住,狐疑地盯向黄如金,“是索赤?”
黄如金点点头。
“你见到索赤了?”
黄如金又点点头。
纳托看他的眼光顿时好像两个一百瓦的灯泡。
黄如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戒备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你盯着我做什么?我看你们对他有点偏见,他对我还是蛮和善的,还请我到他的帐篷里……”
纳托立刻上前捂住了黄如金的嘴,“不要胡说!”
“介有怂嘛!”
黄如金费力挣脱,立刻呸了一声,“这有什么!”
纳托喜欢调制各种香料,手掌上总是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香料味道,说实话,其中的大部分味道都不怎么样。
黄如金用力擦了擦嘴,又打了一个喷嚏之后,才勉强感觉好了一点,被这一熏,她眼泪都出来了。
“你急什么!”她忍不住皱眉,“索赤又不知道我是女的!”
黄如金出门一贯都以男装示人,何况西域民风开放,男女共处一室,甚至共睡一铺,只要不发生关系,也没什么。这里并非大平,黄如金早就入乡随俗了。
其实纳托也不是多么在意,他只是习惯性地按照阿萨里的思维,也就是未来的阿萨里王妃的标准来要求黄如金而已。话说自家的王上好不容易将眼前这位彪悍的姑娘给救了回来,如今都已开春,一年都过去了,阿萨里居然还是没有半点行动!
今年开春还封了黄如金一个公主,这叫什么事儿嘛!
难不成将来要把一位公主变成王后吗?西疆历史上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纳托盯着黄如金,开始想象这姑娘穿上王后服装的样子,怎么想好像都比较怪异。
黄如金被他盯得发毛,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来戳了戳肩头的小鸟,小鸟得令,立刻叽地一声冲向纳托,啪嗒在他头上拉了一泡屎。
粘稠状,冒着一点热气。
纳托顿时怒目而视,黄如金立刻尴尬地笑起来。
“我本来只是叫它去啄你的,没有想到……”
那鸟眼看闯了祸,立刻叽地一声便立刻冲上云霄,消失不见了。黄如金骂了一声,只好转头就跑。
不过纳托并没有追上来。
黄如金在走廊里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宫女,那宫女慌忙后退,跪在了地上,“对不起!”
黄如金扶她起来,笑道,“没事。”
只不这宫女一起来,黄如金便很快注意到她并非宫中人氏。
这女人的衣服和宫中侍女服饰虽然相似,但并不相同,何况她连黄如金也不认得,脱口而出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显然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黄如金忍不住问,“你是哪里来的?”
那女人低着头道,“我是跟随江央首领过来的侍女,刚刚只是出来方便的。”
说到末尾几个字,侍女已声如蚊蚋。
江央这个人,黄如金是听说过的,是西边一个部落的首领。
西域大城市并不多,人口分散,除却重要城市外,大多都是荒原或山地,蛮野之地盘踞了很多分散的小部落,因为没有构成威胁,阿萨里多半也就放之任之了。
江央的部落算是稍大一点的,黄如金听阿萨里提起过江央几次,因此有些印象。
“去吧。”
她挥挥手,那侍女慌忙提着裙子跑了。
这个时候,纳托差不多也清理好了头发,从后面跟了过来。
“看见了吧?”
纳托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来,黄如金吓了一跳。
“害虫已经开始蚕食青稞了……”
纳托眯起眼盯向那侍女远去的方向,“看见了吧?”
“我说……您能正常一点么?”
纳托终于咳了一声道,“江央过来觐见王上了,还带了他的女儿过来,你最好赶紧去梳妆打扮一下。”
黄如金哭笑不得,“他的女儿来,我为什么要梳妆打扮?”
纳托翻了个白眼,“江央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自从王上遣散了金宫里的三百多名美人之后,各个小部落的首领便都想方设法把女儿往这里塞,你要是还不努力一点,王上可就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那不是挺好的么?他早该结婚了。”
纳托深深吸了口气,恨不得上前狠狠拍黄如金的脑袋大骂,你这头猪,王上喜欢的就是你这头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