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状况大约要持续三到四天,最后被剩下来的,才是要按照正规流程日日训练,直到有武官的空位空出,遵循朝廷分配。
黄如金照旧还是跟着起初的寒士小团体混在一起,她没指望能立刻分到官职,毕竟旧身份摆在那儿,她就是块烫手山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挑她。
不过下午的时候,东宫却来人了。
来者是祁玉关,他如今已是太子侍从之一,虽然还在左春坊就职,不过早已成东宫元老,一旦秦彦之登基,官位定然是一品。
有许多进士相对大胆,就是冲着东宫去的,毕竟如今的朝廷官位早已饱和,算是没什么前途了。
这一次的武进士中必然有太子的势力,黄如金清楚,因此祁玉关对着手中的折子念名字时,她其实很淡定,并未想到他竟会念到自己。
前面大约念了十几个名字,最后一个是黄如金。
“田金。”
“田金……田金!”
旁边的一个人推了推她的胳膊,黄如金撑着脑袋立刻醒来,左右张望。
祁玉关正恶狠狠盯着她。
“叫你呢!”
旁边那人虽然是叫醒了她,不过语气却还是有些酸溜溜的。毕竟黄如金衣行节俭,着实不像是有背景的人,大家只以为她也是贫民出身,不想一来就被东宫的人给选中了。
黄如金虽然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不过也不好解释,只好连忙起来,到祁玉关面前去,冲他鞠躬。
祁玉关难得又见黄如金这般有礼的时刻,不由抬高了下巴,装模作样将她训了一顿,黄如金碍于有人在场,不好给他刀子眼,只冲他笑了笑。那一笑,温良无邪,吓得祁玉关立刻咳嗽起来,不敢再有举动。
众人被祁玉关一同领到了明德殿,等候太子召见。
黄如金早有料到,定然是林愈从中使梗。果然,还没等到李靖安过来宣他们,有个小太监就事先跑过来了,说叫黄如金跟他出去一趟。
黄如金随着他往明德殿后的花园去,一出去就看到了林愈,祁玉关也在,太子在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喝茶,看到黄如金过来,立刻冲她招手,道,“黄大人,许久不见,一贯可好?”
好个毛,黄如金上前,也冲他拱了拱手,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她如今还未封官,只算个平民,依礼朝众人都一一拜过,祁玉关已经吓得躲到秦彦之身后去了。
林愈只是笑。
经此一别,大家都感慨颇多,黄如金不愿提起过往,众人也都不再过问,草草了事。
秦彦之如今已经效仿德禄帝建了四帅府,四帅府和禁军的性质基本相同,分东南西北四帅,黄如金本以为秦彦之会给自己一个大帅或者副帅当当,但秦彦之赏了她一个进殿带刀西侍卫,说起来威风,其实就是明德殿中站在西边守门的侍卫。
黄如金差点吐血。
不过这也算是和她本来的打算没有也没有偏离太多,不管她是被分官,还是一直在武进士殿中待下去,都算是一种稳定的生活,只要有这个做幌子,余下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秦彦之身为储君,以前是个虚名,如今可是货真价实。
他手下吞了御林军,又设了四帅府,兵力压根不在德禄帝之下,枪杠子出政权,有兵的人说话自然理直气壮,东宫的各个体系早在黄如金不在的这一年间飞速成长,日趋成熟。
秦彦之自然有权利任免进殿带刀西侍卫这等小官,朝廷一般也都不过问东宫的政事,不过这回有点例外。
在正式被封官之前,进士们须得斋戒三日,然后再由兵部派来的人验身,确认没有什么疾病之后,才会走马上任。
往常这一道程序都是走形式的,今年到黄如金的时候,却格外较真起来,德禄帝甚至还专门派了一个女医婆过来为她检查身体。
至于为什么是女的,因为黄如金的性别被曝光了。
参加武试的都是男人,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因此身份资料上无有性别这一项,黄如金虽然做男装打扮,却也不算违规,如今被分了官职,也只算是效仿过往的女武将黄如金,众人也没法撤她的职。
这消息是怎么爆出去的黄如金不知道,不过她严重怀疑这是林愈搞的鬼,因为没人会想娶一个女武官,他根本就是在刻意扼杀她的桃花。
田金田侍卫的女性身份一曝光,黄如金立刻就失去了任何和男人们交流的机会,一旦她有所接近,立刻就会被人诟病为不知检点,就如同黄如金当年倒追林愈一样,搞得朝中适婚青年人人自危。
黄如金郁闷了一阵也就释然了,她并不是太在意名声的人,如今也算收敛,对美色的抵抗力堪称柳下惠,简直坐怀不乱,也无心四处拈花惹草了。
三天之后,她进宫接受检查。
林愈担心她会出事,问要不要使绊,黄如金微微一笑,“我吓死他们。”
检查身体的地方是在太医院旁边的一个空殿里,四处都是小房间,黄如金跟着那老婆子进了一间房,那老婆子上下扫视了她两眼,冷冷道,“脱衣服。”
虽然很尴尬,但黄如金还是将衣服都给脱了。
那婆子围着她四处看,着重看的是她的背部,连皮都快揭下来了,黄如金疼得龇牙,皱眉道,“我这背上可是货真价实的肉,您不会是想扒下来做人皮鼓吧?”
上头有过吩咐,说真的黄如金背后定然会有四道利刃所致的疤痕,但眼前这个化名田金的女人身上光溜溜的,别说是疤痕,连痣都没有一颗,显然和说的有些不符。那婆子被说中,只得放手。
黄如金看她检查完毕,准备穿衣服,那婆子忽而道,“慢。”
她指了指房中斜放着的一张长椅道,“穿上衣可以,先别穿裤子,躺上去。”
椅子的尾部有两个支脚,是用来放脚的。黄如金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她站着没动。
那婆子盯着她,黄如金看了她一会儿,片刻之后,眼中忽而蓄满泪水,屈辱道,“我还未嫁娶,我娘还指望我将来能嫁个好婆家,您这是做什么!”
那婆子丝毫不理会她的眼泪,只喝斥道,“这都是必须的,你若不是处子,又未婚嫁,岂非犯了淫乱之罪?朝廷岂能容你?”
黄如金咬了咬牙,似是被要挟到,最终还是满面泪痕地往那椅子上躺了上去,双眼紧闭,紧紧攥着拳头。
婆子上前,洗了手,将手指往她下体探去,黄如金顿时感觉到一阵恶心,她强忍着不适,直到那婆子反复确定,她的确是处子之身之后,这才抽身出来,黄如金立刻起身,飞快穿好了衣服。
那婆子站在旁边洗手,黄如金脸上犹自泪痕,冲那婆子道,“如何?”
那婆子自恃是奉皇帝之命,也不理会她,只冷冷道,“是又怎样?老身也是按规矩办事,莫说你了,宫中的娘娘,老身也都是一一检验过的……”
话还没说完,黄如金顿时一掌呼去。
那婆子楞了半晌,表情立刻毒辣起来,道,“你个小贱货……”
本来上头就有令,这婆子也是在宫中浸淫多年,察言观色猜到黄如金倘若符合条件定然会被灭口,因此并未将黄如金放在眼里,如今她竟敢出手伤人,婆子气得不轻,只在房中怒骂。
黄如金本来就只是要借这婆子之口传出消息,她蜕肤之后身体上自然早没了以往的痕迹,世间人有相似,她若没有旧疤痕,又是处子身,谁也无法贸然就说,她便是黄如金。
如今身体检查也完了,黄如金却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一转手就啪啪连扇了那婆子好几个巴掌,又找了条绳子,将那婆子给绑在了房梁上,愤愤泼了她一盆水后,这才扬长而去。
一回东宫,李靖安就立刻给她拿来了西侍卫的衣服,本来黄如金是准备出去的,李靖安又问她可在城中找到住处。李靖安是自小跟着太子的公公,脾气一贯温和,对小辈们一贯都很关心,黄如金也挺喜欢他的,便直言说自己还未定下住所。
去明德殿的头一天,所幸秦彦之客气,按照初次见面的套路,赏了她不少银子,黄如金后三天这才有钱又找了家客栈住下,斋戒沐浴。眼下她的确是在找房子,往后就又要干活了,还得找个离东宫近一点的地方。
李靖安虽然不胖,但也不瘦,脸上肉挺多,一笑就跟个弥勒佛似的,他笑眯眯盯着黄如金看了一会儿,道,“我有个好住处,要说与你听,你听不听?”
黄如金顿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她也还是笑了,“公公您请讲。”
李靖安便向黄如金推荐了藏书阁附近的秋水斋。
秋水斋是已故大学士王知秋的故居,他曾为太子的老师,也曾教过林愈。王知秋这个人,一生不在朝堂,只志在学识,很得众人尊重,林愈对他也很是敬仰。不过王知秋身体不好,在四十七岁就死了,那时林愈还是个少年,还伤心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