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午夜撞见福尔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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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马斯格雷夫礼典 (1)

(七)马斯格雷夫礼典 (1)

马斯格雷夫家族有一种古老的成年仪式,仪式上必须进行一项奇怪的问答。无论那问答说了什么,能让忠诚工作二十年的管家突然失踪,那其中必定暗藏玄机。

有一天,在仓库收拾旧物时,我发现一个久未开启过的纸箱子。这是福尔摩斯离开英国前寄存在我这里的,箱子里有他早年经手的案件的记录。我掸去箱子上面的浮尘,将它搬到办公室,饶有兴致地开始翻看我朋友的案件记录。这能够使我了解到在结识福尔摩斯之前他都经手过哪些案子,而早年的这些案子发生于福尔摩斯成名之前,是他走向成功的必经之路。

箱子的体积不小,里面的文件也很多。福尔摩斯当年的记录数量不小,很有条理,充满了清晰的细节与逻辑,从中丝毫看不出记录者本人平日放荡不羁的生活习惯。在箱子的一角有一个不大的木盒子,盒盖可以活动,从中我取出了一把老式铜钥匙,三个生着铁锈的金属圆板,以及一只上面缠绕着线球的木钉。最后,还有一张纸,已被揉成了一团。我展开它,一些字迹出现在眼前,虽然墨色模糊不清了,但仍然可以辨认出内容是由一问一答的文字所构成的,如下:

“它是谁的?”

“是那个走了的人的。”

“谁应该得到它?”

“那个即将来到的人。”

“太阳在哪里?”

“在橡树上面。”

“阴影在哪里?”

“在榆树下面。”

“怎样测到它?”

“向北十步又十步,向东五步又五步,向南两步又两步,向西一步又一步,就在下面。”

“我们该拿什么去换取它?”

“我们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我们该拿出去呢?”

“因为要守信。”

在这些奇怪的问答下面,有一小行字相对而言比较清晰:“马斯格雷夫礼典。”这行字的周边还有一些文字:“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苏塞克斯,赫尔斯通庄园。”很显然,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是一个人名,苏塞克斯则是伦敦以西的一处郡县,而赫尔斯通应该就是马斯格雷夫的庄园。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误,纸片上奇怪的问答可能是家族仪式上的礼仪式对话,更确切地说,是所谓“马斯格雷夫礼典”的一部分。

对于“马斯格雷夫”这个姓氏,稍有点历史知识的英国人就会知道,马斯格雷夫家族是大英帝国历史上最为古老的家族之一,曾经与历代的王权有着复杂的纠葛,虽然现在已远离了权力的中心,却仍以丰厚的财富著称,在上层社会拥有显赫的名声。我的记忆被这个姓氏带到了多年前的几个夜晚——那时我还没有结婚,和福尔摩斯合住在贝克街——闲聊中我的朋友向我提及一些他成名之前经手的案件。

我恍然记得,其中一件就是与马斯格雷夫家族有关的,但详尽的细节他却没有向我说明。我仅仅能够肯定的是,马斯格雷夫家族最近的继承人是福尔摩斯的大学同学。对了,我还记得他曾经说过,有机会将带我去一趟苏塞克斯的赫尔斯通庄园,还说只要见到他或提到他的名字,他的同学就会向我们展示一顶价值连城的王冠。可是在他出国之前,这一承诺始终未曾兑现。我又在纸箱中翻找了一下,并未发现有关案件的记录。

过了大约三个多月,我因为一些必须尽快处理的紧急事务去了一趟苏塞克斯。临行前,我带上了在福尔摩斯纸箱里发现的那张有关“马斯格雷夫礼典”的纸片,决定在忙完事务之后,去一趟赫尔斯通庄园,希望能够得知案件的始末,以了解我朋友在早年的破案经历。

在赫尔斯通庄园,我没有耗费太多的周折,就见到庄园现在的主人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在得知我是福尔摩斯的朋友及我的用意之后,他热情地邀请我当晚留宿在他家,以便有充裕的时间向我详述案件。我向他展示了写有奇怪问答的纸片,他端详着,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

“华生先生,这些文字曾经也令我感到十分费解。长久以来,我只知道它们是家族典礼的一部分,每一位男性成员在成年之际都要在典礼上与父辈照此进行问答。原件上没有任何的时间信息,但从文字拼写的方式来看,它们属于十七世纪中叶。在福尔摩斯到来之前,我始终认为这些荒唐的对话不过是在陈旧礼仪上故弄玄虚的表面文章,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不曾想到,家族曾经的管家布伦顿会对他充满兴趣,并最终因此而丧命。我更不曾想到,福尔摩斯会将这些对话视为路线图一样的东西,按图索骥地找到了一处藏有瑰宝的古老地窖。”

我兴致更浓了,因为之前我没有想到案件中会有人丧命,于是问道:

“瑰宝之一,就是那顶王冠吧?”

“是的,您说得不错,请稍等,我去去就回。”

没过多久,马斯格雷夫先生捧着一个装饰典雅的檀木盒子重返客厅。盒子被打开后,一顶王冠出现在眼前,它呈双环形,带着一些磨损锈蚀的痕迹,显然年代久远,却仍然以其纯金的光泽表达着拥有的华贵。

他介绍道:“这顶王冠属于斯图亚特帝王。您可能有所耳闻,我的祖先拉尔夫?马斯格雷夫爵士是查理一世时期态度坚决的保皇派人士,曾协助查理二世顺利逃亡。当年,查理一世去世的时候,保皇派虽然与新派进行了殊死的武装斗争,但因内部分裂而最终溃败,在失败者逃亡之前,他们在各自家族的宅院中埋藏了大量的珍宝,希望在血雨腥风平息之后再回国使珍宝重见天日。”

“也就是说,家族典礼上的这些对话事实上是指示宝藏位置的地图。”

“正是如此,可能是祖上的一时疏忽,也可能是没来得及说明对话的真实含义,所以在这份神秘的地图的流传过程中,它的原意在一代代的典礼上渐渐模糊。直到多年前,我的管家恢复了它的原始功用,而聪明的福尔摩斯先生同样参透了其中的秘密。现在,我就和你讲讲整个案件的经过,虽然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但个中细节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事发那一年,我的父亲刚刚去世不久,作为独子,我开始全面照管整个家族的产业。当时我还没有结婚,但有很多的家仆。其中,管家布伦顿工作的时间最长,最得我的信任,协助我管理财务。他曾经一度和年轻的使女雷切尔?豪厄尔斯订下婚约,最后却又移情别恋。雷切尔因此得了一场重病,虽然恢复了很久,但疾病伤及了姑娘的大脑,致使她变得有些疯疯癫癫。虽然对管家的负心感到愤怒,对使女抱有同情之心,但即便作为主人,我也不便插手二人的感情。”

“一天夜里,我与管家发生了争吵——关于这场争吵的事由,我会适时详述的——他的所作所为令我无法忍受,我决定辞退他,在他的一再请求下,我允许他以体面的方式,也就是以主动辞职的方式离开。我给他两个星期的时间让他为自己确定日后的去路。可是,在争吵发生后的第四天,布伦顿突然失踪,没有带任何物品,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就在布伦顿失踪后的第三天,雷切尔?豪厄尔斯也不见了踪影。”

“我报了警,由于家族显赫的地位,当地的警局不敢疏忽,他们几乎调用了全部警力,在方圆几公里以内进行搜查,但一无所获。不明的事实令整个庄园寝食难安。我知道,只有调查清楚管家和使女的去向,人们的议论才会平息。后来,我想到了福尔摩斯。”

“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福尔摩斯是我的大学同窗,虽然没有密切的交往,但关系并不差。他为人聪明而正直,对各种知识都充满了浓厚的兴趣,业余时间喜欢钻研侦探技艺,毕业前就帮助同学与校方解决了一些案子。后来,我得知他毕业后成为私家侦探,虽然他当时尚未成名,但因需要,我立刻找他来帮忙。”

“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几个月没有接案子了,因而十分乐意我的委托,当天就决定来我的庄园实地调查。在火车上,他问了我一些问题,他的细心与分析能力让我折服,案件中的一些细节经过他的思考也都有了新的意味。”

马斯格雷夫先生顿了顿,喝了几口茶,继续他的讲述。在火车上,我的朋友询问了马斯格雷夫先生与管家布伦顿争吵的过程,以及管家、使女失踪时的具体细节。原来,马斯格雷夫先生之所以决定辞退布伦顿,是因为有一天夜里,他发现管家未经允许就在自己的书房里翻看家族的一些文件。

事发那天即管家失踪前一周的星期三,晚饭过后,工作了一天的马斯格雷夫先生因觉得疲倦而多喝了一杯浓茶,提神的饮品让他无法像往常那样迅速入睡。一直到凌晨一点多,庄园的年轻主人依然毫无睡意,他决定继续读一本尚未看完的诗集。诗集并未在卧室,而是在离卧室不远处的书房里。令马斯格雷先生惊讶的是,在书房门口,他竟发现房间里有灯光,他马上想到是盗贼,于是,立刻回卧室取出防身的手枪。让他更为惊讶的是,书房的潜入者正是管家布伦顿,他的装束与白天一样,想必是在他人就寝之后直接来到书房的。

管家并没有立刻注意到主人的到来,他坐在椅子上,就着不甚明亮的灯光,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一张简易的地图。在马斯格雷夫先生走到门口的时候,管家正在打开一个抽屉的锁,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文件,开始专心致志地阅读。看到此情此景,马斯格雷夫先生怒不可遏,他不禁发出一声喝止,管家被吓得脸色苍白,一时语塞,等到回过神来,他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张地图塞到上衣口袋里。接着,书房里传出愤怒的指责声与底气不足的辩解。

马斯格雷夫先生当晚即已决定解雇令他寒心的管家,但顾及布伦顿以往的忠诚与勤勉,他保证不会将管家偷看文件的事情宣扬出去,并允许布伦顿以主动辞职的方式在两个星期内体面地离开。管家离开书房之后,马斯格雷夫的气愤也慢慢平息下来,他想看看布伦顿究竟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什么文件。让他不解的是,布伦顿专心研究的文件并非事关重大,而只是家族成人仪式上古老的对答词抄件而已。马斯格雷夫先生当时就想,可能只是管家对考古感兴趣,喜欢翻看古老的文件而已,但他的行为仍然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