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午夜撞见福尔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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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马斯格雷夫礼典 (2)

(七)马斯格雷夫礼典 (2)

之后的三天,马斯格雷夫先生与管家布伦顿都不再提书房里的事情。早饭过后,管家仍像以往一样来到起居室接受主人有关当天工作的指示。可是就在第四天,整个早上,人们都不见管家的影子。马斯格雷夫将剩下的七名仆人召集起来——其中就有刚刚病愈却仍神经兮兮的使女雷切尔?豪厄尔斯——大家都说从清晨起就不曾见过布伦顿。

管家居住房间的床十分整齐,可以看出前一夜并没有人睡过,只有一件经常穿着的黑色礼服不见了,其他衣服,还有手表,甚至是钱财,都原封不动地留在屋里。他的拖鞋不见了,外出时应该穿的皮靴却还在。面对这样的景象,主仆们都觉得有些异样,没有布伦顿不辞而别的迹象。正当大家面面相觑时,雷切尔?豪厄尔斯却惊叫起来,她不断地喊着同一句话——“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叫声歇斯底里,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大家认为姑娘的脑病复发,赶忙按住她,送她回房间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雷切尔?豪厄尔斯发起了高烧,一直卧床不起。但就在第三天,来为她送早饭的一个女仆却发现雷切尔不见了。雷切尔房间的窗户大敞,顺着窗户下开始出现的脚印,大家寻到了草坪中央的一片小湖边,足迹就此消失。每个人顺理成章地想到,可怜的使女可能是因为感情的挫折与脑袋的疾病而一时想不开,投湖自杀了。马斯格雷夫先生感到很痛心,当即下令打捞姑娘的尸体。

然而,打捞后,却不见尸体的踪影,只有一个布口袋被拉上了岸,里面是一些失去光泽的水晶和玻璃制品,还有一堆暗淡无光、锈迹斑斑的金属物件。之后才知道王冠就在这些物品当中。线索就此中断,管家与使女就这样相继消失。

这时,远处隐约传来十一点的钟声,时间已经不早,但我和面前的庄园主人兴致不减,他继续着自己的讲述:

“就这样,在回庄园的火车上,我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和福尔摩斯说了一遍。在火车站,我的马夫早已等候在那里。换成了马车,福尔摩斯继续向我了解案情,他问:‘你的管家布伦顿平日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如实相告:‘他是在父亲在世时来到我们家的,当时他是一个落魄的小学教师。因相貌英俊,才干非凡,很快,他就赢得父亲的信赖,一晃就在我家工作了二十年。其实,我始终认为,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谋得更好的出路,他兴趣广泛,精通历史与音乐,能够讲多国语言,可他始终安于现状,一丝不苟地履行着管家的职责。’”

“‘也就是说,他对于你的家族而言,是一个忠诚的好帮手。可能在你的庄园中,有什么东西令他着迷,因而即便是有非凡的才能也不愿意从管家的位置上离开。’福尔摩斯说,‘当然,这不过是我的推测而已,也或许这位布伦顿先生就是乐于现状的人。你我都知道这世上不乏类似的人。’”

“‘假如我的推测成立,那么,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就是,’福尔摩斯接着说,‘是什么让你的管家不愿离开赫尔斯通庄园。也许一切的秘密就在于他当晚研究的文件,一会儿到达庄园之后,请让我好好看看那份文件。’”

“华生先生,说实话,当时我对福尔摩斯的推断不以为然。我认为,那份文件的内容不过是一些无意义的问答而已,不足以成为线索,”马斯格雷夫先生说,“我心里开始暗自怀疑,我的这位校友是否真的有能力调查出案件的真相。”

“很多委托人一开始也有类似的想法,”我回答道,“可是最后,我们的大侦探总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是啊,正是如此。在研究过那份问答词之后,福尔摩斯说:‘联系到你对案情的描述,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地说,你我看到的古老问答词正是本案的关键,布伦顿一定从上面发现了什么。’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看法,福尔摩斯并不急于反驳,他让我将打捞上来的布袋中的物品拿给他看,他立刻就推断出其中的金属物件属于查理一世时期。”

“端详着古老的器物,福尔摩斯一定觉察到了什么,他问:‘你说你发现管家在书房的时候,他正钻研一份简易的地图,他很有可能正在将古老的问答词与地图相互对照。我认为,问答词里面应该有关于某个地点的信息,而且你的管家极有可能已经按照提示找到了那个地点,我们有必要走一次布伦顿找出的路线。’”

“于是,你的朋友开始带着我出发了。他认为,典礼上的问答词涉及的是一种独特的测量法,指示的是一个地点,而首先要做的是找到两个已知的方位,即一棵橡树与一棵榆树的所在地。他问:‘在你家房屋的正方,我看到了一片橡树林,请问里面有没有一棵是在起草问答词的时代就存在的橡树?’我回答:‘确实有一棵,它是橡树林中最古老的,也是最高大的。’他又问我有没有一棵同样古老的榆树,我想起确实有一棵,可是在十几年前就被闪电劈毁了,只剩下树桩,但我仍记得它的地点。”

“你的朋友听完后兴奋起来,就好像已经得知了事件的真相。按照他的指示,我们立刻乘坐马车去了榆树的遗迹,那是草坪上一块很隐秘的凹陷之处。我将树桩指示给福尔摩斯,他边看边问我:‘这个树桩的位置大致就在大橡树与房屋的正中间,是这样吗?’我想了想大橡树的位置,事实果真如你朋友所言。他接着问道:‘管家曾经向你打听过有关橡树的事情吗?’”

“听到福尔摩斯的发问,我暗暗吃惊,因为就在不久前,管家确实向我询问过有关橡树高度的问题。小时候,我的家庭教师曾经带着我用几何方法测量过整个庄园的建筑与高大树木的高度,我记得那棵榆树高达六十四英尺。福尔摩斯喜出望外,因为他迫切地想知道榆树的高度,他说:‘等太阳偏移到橡树最顶端的枝丫处,“太阳在哪里?在橡树上面”,问答中提示出的第一个条件即可满足。而“阴影在哪里?在榆树下面”指的是什么呢?我想这是说要在第一个条件满足的同时,找到榆树投影的最远端。”

“我忍不住打断福尔摩斯的话,因为榆树已经不在,榆树的投影又从何说起呢?福尔摩斯面对我的质疑,只是笑笑,继续说:‘办法可以找到,我们现在需要一根六英尺的木杆。’于是,我们回到房间里,在储物室找到了两根大约四英尺的钓鱼竿,他用尺子丈量了一下,做了几个标记,用绳子将钓鱼竿错开捆绑在一起,正好六英尺长。我们马上回到榆树树桩所在的地方,这时太阳刚刚要偏过橡树树顶,福尔摩斯将木杆插入土中,沿着阴影的方向,记录下影子的长度,我记得那长度是九英尺。”

“福尔摩斯完成这一切,满意地对我说:‘六英尺长的木杆,九英尺长的投影,那么,六十四英尺长的榆树,阴影就是九十六英尺。而且,榆树投影的方向也自然与木杆的投影一致。’我们开始沿着投影的方向丈量出九十六英尺的距离,刚好就到了庄园围墙的边缘。福尔摩斯在那个地方做下一个标记,我在他标记的旁边发现一个不算太旧的木钉,这应该就是布伦顿做的标记,他确实按照提示找到了我们当时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的工作就不再复杂了,我们用指北针定好方向,向北走二十步,又分别向东、南两个方向各走十步和四步,又按照指示向西走两步,结果,我们所在的位置是由石板铺就的甬道。我们一时没了头绪,因为甬道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福尔摩斯觉得一定是他疏忽了什么。我们思前想后,突然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就在下面!’是的,那份问答中有‘就在下面’这句话,我想到甬道下面是家族用来堆砌木材的地窖,它和庄园最早的一批房屋一样古老。”

“我带着福尔摩斯从甬道左边房屋的一道门进去,走下曲折迂回的台阶。我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点燃放在门边的提灯,地窖立刻亮了起来。不难看出,不久之前这里曾有人来过。地窖中一度被胡乱丢放的小块木材被拾掇到两旁,地窖中间有一块空地被腾了出来,上面是一块安有铁环的石板,铁环锈蚀得很严重,从石板的质地可以看出它无比沉重。福尔摩斯将石板边上的一条黑白格子布围巾指给我看,我发现那是布伦顿的。”

“但地窖里并没有发现布伦顿的踪影,我们觉得石板下面可能还有更为隐秘的地下室。我们用力拉石板,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将它移到边上。果然,入口显现出来,内里是黑洞洞的一片。福尔摩斯跪下身子,将提灯探入黑洞,查看里面有些什么。我也凑过去,地下室不大,大约四英尺见方,不过七尺深而已,在角落里有一个被打开的木箱,木板因潮湿和蛀虫的缘故已经残破不堪。福尔摩斯说:‘里面好像除了一些古钱币之外,没有其他东西了……等会儿,有人!’”

“我的目光顺着福尔摩斯所指的方向,落在了木箱边上。一个蜷缩的人形,一身黑衣,双臂搭在箱子上,前额死死钉在木箱边缘。这个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日,他正是我的管家布伦顿。”

“找到了布伦顿的尸体,可以说真相已经相当明了,但使女雷切尔?豪厄尔斯与案件本身的关系似乎仍难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她不再出现。福尔摩斯发现地下室木箱中残余的钱币与从湖中打捞出的相同,这个情况令他对案件有了新的认识,他说:‘可能是雷切尔?豪厄尔斯协助你的管家搬开重石板,找到了珍宝。管家应该是利用木料制造了一个支架,用以支撑石板,接着他只身下到地下室,将珍宝装在了袋子里扔给在窖内守候的使女,可正当他准备回地窖的时候,木支架被挪动或被折断,石板落下,困死了布伦顿。’”

“福尔摩斯在石板周围找到了一些被加工过的木料残余,佐证了他的判断。他接着说:‘很有可能是为情所困的使女一时冲动,为了报复负心人,弄断了木支架。事后她将珍宝丢进湖中,最终畏罪潜逃。’华生先生,这就是案件的整个经过。至于雷切尔?豪厄尔斯,她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