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是同门师兄妹,也要因为旁人生分了吗?”
她蹙眉不语,在无量山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个五师兄对自己多亲近,可以说,他基本无视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师妹。今时今日,他刚遇见她就缠着她,又是为什么?
慕容焱望着前面一株碧树,目光悠远,“在众多师兄妹里,你是最晚来的,但我记得,你做的饭菜最香、最好吃,你微笑的时候,眉目弯弯,像一朵在日光下明媚绽放的萱草,令人忘却所有烦忧。每年萱草开花的时节,你总会去后山去看那片萱草。你站在萱草边,只是粗衫布裙,但更显得人比花娇,令人……一见难忘。”
云清晓惊愕不已,他这是……向自己表明心迹?
“小师妹,下山后我就从军,在军中三年,我总会想起你,想起你发髻上插着萱草的清俏模样。”
不知何时,他已然站在她身前,说着绵软的情话,手指轻触她的发丝,接着缓缓下移,轻抚她光洁的额头。
她疾步后退,“五师兄,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还请自重……”
话毕,她落荒而逃。
慕容焱的眉眼眯起来,一丝微笑轻轻滑落。
云清晓一路狂奔,没头苍蝇似的跑了两条宫道,却迷路了。
前面走来一个内监,她走上前去问路,那内监却道:“十九夫人请跟小的来。”
她不知道,这个内监将会带她到一个她绝没有想到的地方。
书房。
燕天绝站在御案前,声色冷冷,“此次慕容升带五百近卫入城,你以为如何?”
风无极温文尔雅地笑起来,“壮声势,下马威。”
燕天绝冷笑,这六个字当真是言简意赅。
慕容升壮大自己的声势,给他这个皇帝下马威。
“稍后接风宴,必定精彩纷呈。”风无极又道,“皇上可做好准备了?”
“那是自然。”燕天绝缓缓勾唇,一双龙目闪着精锐的芒色。
陈平轻步进殿,禀道:“皇上,到时辰回皇极殿更衣了。”
燕天绝的黑眸急速划过了一抹欣喜的亮光,“无极,你先去紫宸殿,朕更衣后便去。”
风无极见皇上匆匆离去,细细玩味着方才陈平禀奏时对皇上使的眼色。
若只是回去更衣,陈平又何必使眼色?究竟是什么事?
皇极殿里,云清晓焦躁地走来走去。
之前她试图离开,殿前侍卫却拦着,不让她出去。
再不走,皇上回来了,就走不掉了。
可是,她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人走过来。
金线绣龙纹的玄色袍摆扬荡而起,扬起绝傲的气度。燕天绝傲俊的脸膛含着微笑,冷厉的五官柔和了几分,“黛儿。”
燕天绝执她的手,眼里流淌的柔情迷了她的眼,令她无法克制地沉醉其中。
一个月不见,相思啃噬着他的心,此时见到朝思暮想的佳人,他动情地揽她入怀,收紧了双臂,双目轻阖,沉溺在这相拥的静好时刻里。
铁臂如环,环住了她的心。
她亦清眸微阖,放纵自己再享受片刻,片刻就好,她就满足了。
尔后,她推开他,清冷道:“妾身要去拜见太后,妾身告退。”
“今日你便待在这里。”燕天绝嗓音沉惑,仿若圣旨,不得违逆。
“这是圣旨吗?”云清晓心尖一跳,皇上想做什么?
燕天绝的眸色冷沉了几分。
她知道多费口舌无益,径自离开,却被他拽住广袂。
他的脸膛浮动着一缕戾气,令人惧怕。
“妾身是外臣的侍妾,在皇极殿很是不妥……”
云清晓强撑着意志,直面他的威严。
他默默地看她,一双黑眸深若无底,冰寒之气越来越重。
她柔音坚定,“宫中人多口杂,这件事迟早传扬出去,损毁的不仅是妾身与左相的清誉,皇上的清誉也会……”
燕天绝冷酷道:“谁敢置喙?”
她淡淡道:“封得了口,封不了心。”
他拉她到寝榻,摁她坐下,脸膛布满了乌云。
“皇上留妾身在宫中,不怕左相知晓吗?”
“你以为朕怕他知晓?”燕天绝好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妾身惶恐。”云清晓眸光微转,“过两日,左相十九夫人不知廉耻、迷惑皇上就会传遍洛阳城。妾身担了这惑主的罪名也不打紧,不过妾身不愿连累父亲和云家,不愿家人受人指戳。望皇上体谅。”
他坐在她身侧,握住她微凉的柔荑,眸光深深,“稍后朕便下旨晓喻六宫,晋你为正四品宁妃。”
云清晓惊骇,愣住了。
在大燕国,还未侍寝就封妃,从未有过;朝臣之妾晋为天子妃嫔,亦从未有过。
甚至在历朝历代的后宫,也鲜少这样的先例。
她云清晓这是要开天辟地吗?
云清晓呆呆地看他,他不似说笑,他一本正经,俊美如雕的脸膛坚毅而霸气十足。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纵然皇上下旨,妾身亦坚决抗旨!”她跪在龙榻前,坚决的话语铿锵如刀,“那日皇上救妾身一命,妾身铭记于心,日后图报。但妾身那日病得糊里糊涂,若有言行不当之处让皇上误会,还请皇上恕罪。”
“你说什么?”燕天绝剑眉一动,立时锋利起来。
“妾身病得糊涂,才会言行无状。恳请皇上记住,妾身是左相的侍妾。”她一字字清晰道,每说一个字,便是针尖刺一下自己的心,痛意尖锐,“妾身告退。”
她刚刚转身,他就伸手拽她,将她揽倒在龙榻上。
云清晓手忙脚乱地推他,一颗心因为他热烈的举动而剧烈地跳动。
燕天绝扣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视她。
她愣愣的。他的不怒自威,他的霸气帝道,他的热烈深情,都让她迷失。
可是,她不能沉溺!
云清晓转动手腕,想挣脱,却遭到他更用力地抓握。
他的眼眸烧起烈火,他低下头,灼烫她的雪腮、粉唇。
她不再反抗,任由这场烈火越来越旺,集中精神想逃脱的办法。忽然,她察觉到,他解开了她腰间的衣带……她按住他的手,“皇上……”
与此同时,大殿响起一道熟悉、响亮的声音,“皇上!”
云清晓心神一震,是风无极!
燕天绝亦僵住,眼里风云涌动。
“风大人,您不能进去!”陈平气急地阻止,“您要是擅闯天子寝殿,皇上会砍了奴才的脑袋。”
“皇上在寝殿更衣?我有要事向皇上禀奏,陈总管不去通报,我这就进去了。”风无极作势就要往里走。
“大人这不是为难奴才嘛。”陈平为难道。
“有劳陈总管。”风无极轻笑,有那么几分无赖的痞性。
寝殿里,燕天绝站起身,云清晓连忙整好衣衫,面红耳赤地看他出去。
风无极来得太及时了!
见皇上出来,风无极欠身行礼,“臣拜见皇上。”
“再有下次,朕定会摘了你的脑袋!”燕天绝憋着怨怒之气,无处发泄。
“皇上,臣擅闯的并非天子寝殿,进了那里,才算是天子寝殿。”风无极轻笑,目光投向寝殿口,那么的意味深长。
“何事禀奏?”
“臣前往紫宸殿,途中听两个宫女交头接耳,说臣的十九夫人迷了路,往皇极殿这边来了。臣这个小夫人脾情顽劣,臣担心她言辞无状惊扰了圣驾,就连忙来带她走。”
风无极这般直接道来,燕天绝倒不好说什么,“陈平,可有看见他那位十九夫人?”
陈平道:“奴才想起来了,方才是有内监看见一个女子往这里走来,不过听说已经走了。风大人不如再去找找?”
风无极告退,转身离去的刹那,他的眉宇立时冷峻如刻。
燕天绝的深眸拧起来,迫出的寒气逼退了夏日的热气。
他匆忙回寝殿,而他的黛儿已经不在了。
计划好的一切,就此被风无极破坏了。
借此接风宴,他传风无极到书房,与此同时差人带黛儿去皇极殿。他回皇极殿更衣,便可利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宠幸黛儿。只要黛儿成为他的女人,留在宫中一晚,他就可在两日后下旨晓喻六宫,封她为宁妃。
今夜,若风无极找不到黛儿,陈平会派人去找,然后说她身子不适,先行回府了。
这计划若走得好,便可瞒天过海,可恨的是,风无极太聪明了,料到了,就此功败垂成。
云清晓是从窗台爬出去的,不想在皇极殿附近撞到风无极,便一路狂奔。直至跑不动了,她才停下来,扶着朱色圆柱喘气。
一个月之前,在她危在旦夕、最脆弱的时候,皇上的及时出现,他的怜惜呵护,让她感动,无法自拔地沉陷。可是,事后她清醒了,她不能再招惹他,不能再放纵自己的感情。她必须斩断与皇上的纠葛。
有脚步声。
她抬眸看去,是面目清寒的风无极。
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疾步而行。
云清晓默默跟着他的步伐,抵达紫宸殿时,气喘如牛。
酉时,宴开紫宸殿,君臣同欢。
这次接风宴并无外命妇参加,妃嫔只有慕容贵妃,因为,她是慕容升大将军的长女。为慕容家举办接风宴,慕容贵妃自然要出席。除此之外,便是萧太后和坐在她身边的云清晓。
御案与萧太后的凤案平行而设,慕容贵妃坐在燕天绝身侧侍酒,他时不时地握她的柔荑、捏她的脸蛋,或是与她交颈低语,神态亲昵、恩爱,在文武百官面前尽显对慕容氏的恩宠。
云清晓瞧着这一幕,虽然知道皇上捧慕容氏的用意,虽然她拒绝了皇上的心意,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没资格,但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
左边一列以左相为首,右边一列以慕容升大将军为首。慕容焱与慕容承同案,他举起玉杯,含笑的目光看向她,似向她暗示什么。她连忙转开目光,却撞上风无极清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