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颔首,“身为侍妾,我确是僭越了,还请大人海涵。若可以,大人将我当作丫头便可。”
风无极唇角微勾,“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大人待我之心如何,大人比我还清楚,又何必勉强自己呢?”云清晓挑明了说道。
“身为侍妾,总要做一点侍妾应该做的事。”
她用力推开他,站在他面前, 的一阵轻响,接着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女子完美无瑕的全部美好。
她冷眸轻眨,挑衅道:“大人还犹豫什么?”
风无极的眼里兴起一抹邪肆,揶揄道:“男人可不喜欢把自己扒光了的女人。”
云清晓将屈辱咽下去,正想捡衫裙穿上,却忽然失去重心,跌入他怀里。
他轻巧地翻身,一双闪着隐隐火光的俊眸缓缓往下……
他的吻很是漫不经心,她一动不动,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这场豪赌,输了吗?
她赌他厌恶自己,绝不会碰主动献身的女子。
可是,他的心思深不可测,她总是看不透。
陡然,双颊痛起来,云清晓对上他寒凛的黑眸。
“皇上也好,慕容焱也罢,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侍妾,死是风家的鬼!你有胆量红杏出墙,便该有胆量承受后果!”风无极的目光凛冽如剑,刺入她的眸,直抵她的心。
“不知会是什么后果?”她好整以暇地问。
“祸及家人!”他冷酷道。
“卑鄙!”她杏眸圆睁。
“你最好安分守己、修心养性,好好守着你的身、你的心!否则,后果自负!”
风无极重重地捏她的脸蛋,尔后坐起身,低喝:“滚!”
云清晓慢慢起来,没有半分忸怩地穿衣,肩背挺得直直的,一步步走出去。
走入浓夜的刹那,泪水模糊了眼,但始终未曾落下来。
他黑若子夜的瞳仁微微一缩,越来越暗,暗无天日……
接下来的日子,云清晓没有出府,担心一出府就遇到慕容焱,那就头疼了。
关于慕容升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慕容升称病不上朝,慕容升进殿面圣不解宝剑,慕容升为亲卫将领讨赏、讨职位,慕容升在街市鞭打宫里得脸的内监……狂妄跋扈,自恃战功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便是慕容升给大燕国臣民的印象,朝野议论纷纷,都御史上书弹劾,一连十二道奏折。
不过,云清晓又听说,皇上对慕容升的言行举止很是纵容,对弹劾他的奏折不屑一顾。
这日,张管家说,明日皇上在皇宫东北角的校场办骑射比试,会有妃嫔和外命妇参与,萧太后又钦点她进宫。
她没说什么,却在骑射比试的这日,声称腹痛腹泻,无法进宫。
风无极躬身来而来,云清晓正从寝房出来,见他站在院子里,连忙欠着身子,佯装双眼无神、浑身虚软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大人……我吃坏了肚子……劳烦大人代我向太后说一声……”
“请个大夫给她瞧瞧。”风无极欣赏她腹泻时面色红润的模样。
“若锦稍后就去请大夫……大人速速进宫……以免误了时辰……”
“我记得你喜欢咸宁宫的糕点,我带几样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走到她跟前,陡然抬起她的右臂,捏住她腋下的麻经。
云清晓知道他的意图,下意识地闪躲,手脚敏捷。
这一闪躲,就暴露了她的伪装――反应这么快,这么有力,哪里是腹痛腹泻?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
“可以进宫了吗?”风无极冷冷道。
“大人,我真的不想进宫,我能不能不去?”她苦着脸求道。
他瞥她一眼,转身便走,她硬着头皮跟上去。
骄阳当空,日光明晃晃的,照得整个校场恍如透明。
燕天绝、萧太后和文武大臣都到了,慕容升和两个儿子才姗姗来迟。慕容贵妃见皇上和太后并无不悦,稍稍放心。
今日的比试,是皇上特意为了表现慕容家的骑射功夫办的,杂务也交由她打点。
绿草茵茵的草地上,几个英姿勃发的名门才俊正在比试射术,这边如云的华盖下,妃嫔和外命妇一边闲坐乘凉,一边观看男子们比试斗能。
盛夏的日光十分毒辣,热气一浪浪地涌来。
云清晓站在萧太后身侧,看见燕天绝走过来,慕容贵妃连忙迎上前,用丝帕擦拭他额上的汗珠,体贴温柔,让其他妃嫔恨得牙痒痒。宫婢递上茶盏,他饮了大半杯便坐在萧太后身边,“母后,不如抬冰鉴过来。”
“哀家不热。”萧太后笑道。
“太后,吃点儿新鲜的瓜果吧。”慕容贵妃从宫婢手中接过瓜果盘,先献给萧太后,再献给皇上。
“贵妃,今儿你父亲要大展雄风了。”萧太后笑眯眯道。
“父亲行伍出身,以武立身,效忠朝廷,这是本分。”
慕容贵妃眉目温顺,这些日子,父亲嚣张跋扈的言行已激起朝野议论纷纷,她劝过父亲,但父亲听不进去,她唯有在宫中步步谨慎。
燕天绝漫不经心地吃瓜果,云清晓如坐针毡,悄然移步到另一侧,离他远一点。
他不着痕迹地扫来一眼,她像被针刺到了似的,全身紧绷。
其他妃嫔和他说开了话,她才放松下来。
半晌,他歇够了,前往射场。
年轻人都玩过了,接下来比试的是燕天绝、慕容升、风无极和右相凌信元四人。
左右相二人的射术只能算差强人意,燕天绝手中的硬弓如满月,眼神如刀。
云清晓揪紧了心,希望他正中靶心。
他的眼神凌厉得可怕!
利箭离弦,果然中了靶心,掌声如潮,喝彩声声。
慕容升轻松就位,似乎并不将这比试放在眼里,随便玩玩罢了。
可是,她看得出来,他的眼神沉淀着经年杀戮的铁血与杀气,骇人得紧。
一箭生死!
燕天绝的利箭被击中,断裂掉落,慕容升的箭取而代之!
校场寂静无声,气氛沉闷。
慕容升朗声笑起来,“皇上,臣戎马半生,这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皇上自幼长于深宫,养尊处优,自然与臣一介武夫不能比。”
这番话,他看似自嘲、自贬,但仔细一想,并非如此,贬的是皇上。
燕天绝面无表情,眼中寒冰万仞。
“大将军射术精湛,西北边陲有大将军守卫,朕足可高枕无忧。”他忽而笑起来,一派胸襟广阔的模样。
“大将军的射术,可谓独步天下。”风无极笑道。
“臣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慕容升大言不惭。
慕容贵妃暗中擦了把汗,为父亲的言行担忧不已。
云清晓暗中嘀咕,这慕容升也太狂妄了。
“太后,其实这样比试并不能展现大将军真正的实力。”她含笑开口。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萧太后兴致勃勃地问。
“比试射术有不少花样呢。”
萧太后领着她来到射场,亲和地笑,“哀家觉得每次比试射术皆是如此,没看头,这丫头说有新花样,不如听她说说。”
云清晓明白,萧太后赞成新花样,是想为皇上挣回颜面。
燕天绝和风无极都好奇地看向她,就连慕容焱也兴致盎然。
“一人抛起三枚铜钱,在铜钱掉下来之前射中铜钱,便赢了。”云清晓薄施粉黛的小脸闪着自信的神采,“还有一法,选几个个子一般高的人,排成一列,头顶置放瓜果,一箭连中几个,多者为胜。”
“这两种花样甚好。”风无极深深地看她一眼,她想帮皇上的这份心,也太明显了,“大将军以为如何?”
“皇上可有胆量比试?”慕容升挑衅地问。
“两种都可试试。”燕天绝朗声道。
他的目光不经意流转,落在她脸上,那么的意味深长。
于是,这场比试变成皇上和慕容升的对决。
风无极手捏三枚铜钱,利落地往空中抛去。
慕容升弯弓搭箭,神速无比,三枚铜钱还没掉落到一半的高度,已被射中。
轮到燕天绝,他沉声道:“五枚铜钱。”
慕容升面色微变,风无极加了两枚铜钱,燕天绝射箭的速度比慕容升更快、更准,赢得阵阵掌声和欢呼声。
云清晓的唇角弯起轻柔的弧度。
这玩法,是无量山的弟子时常玩的。她看见过,燕天绝站在一边看他们玩。因此,她猜测,以燕天绝不服输的性子,定然练过这种玩法。
这一局,果然为他挣回面子。
接着是下一种玩法,慕容升让皇上先来。
七个内监站成一列,有的胆小,双股打颤,经陈平怒喝,才站稳了。
燕天绝黑眸紧眯,利箭离弦而去,追风逐月似的。
一个,三个,五个,六个。
喝彩声响彻校场。
慕容升的方脸紧绷着,嘴角微抽,握弓的手很用力似的,比方才紧张多了。
这种玩法以箭镞连破瓜果为要,考验的是射者的臂力、速度、准度,稍有不慎,便败了。
最后,慕容升连中五个,一张脸臭得不行。
“大将军臂力惊人,射术百步穿杨,不过这种新鲜玩法讲究的是巧妙,大将军不必介怀。”燕天绝的嗓音朗如乾坤,拍他的肩膀。
“皇上神武。”慕容升生硬道。
“皇上,不如歇会儿吧。”风无极适时道。
燕天绝龙颜大悦,让所有人暂歇。
宫人连忙服侍君臣饮茶、吃瓜果,热闹非凡。
燕天绝又坐在萧太后身侧,云清晓觉得他就是一危险人物,索性躲到最边上,清闲自在。
有人拍她的肩。
她惊惶地回头,见是慕容焱,便不客气地瞪他,“五师兄又吓我。”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他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身上的石青轻袍已被汗水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