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杜月笙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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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心怀远见买人心(1)

解宿怨插手英租界

长江后浪推前浪,继承了黄老板的威势之后,杜月笙青出于蓝,雄心勃勃要把事业发展到法租界这个小圈子之外。他首先想到的是向地盘更大的英租界进军,而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不是用强力兼并地盘,而是采用化敌为友的方式笼络关键人物,重新组合。

英租界本来也有许多实力不凡的华人大亨,只是这些人不能团结一致,一盘散沙,所以才被法租界的黄金荣、杜月笙各个击破,落了下风,其中败得最惨的当然就是“大八股党”的首领沈杏山。

沈杏山被撤销探目职务之后,在上海滩难以立足,就带着余下的部分家财北上,全家人都在天津的租界内过生活。他也想重新振作起来,可是,一来他已经没有公职,二来他人生地疏,根本靠不上天津的码头,几年下来坐吃山空,只好又携家带口悄悄返回上海。此番落魄而归,沈杏山更感到无颜见江东父老,每天躲在家中无着无落,心内惶惶。

杜月笙此时倒看重沈杏山的价值,不会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这一天,他见黄金荣心情不错,就像拉家常那样随口提起:“师父,听说沈杏山又回上海了。”

“哦。姓沈的没在外面混出什么名堂?”黄金荣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勤于收集信息,对沈杏山的近况还不了解。

“他哪还有那个气魄,如今回到上海连个生意都没有,躲在家里孵豆芽呢!”杜月笙说。

“唉,再风光的人也有不济的时候。”黄金荣忽然有某种兔死狐悲的感叹,“姓沈的当初也是个角色,我脾气躁,还伤了他的脸面。其实大家混码头都不容易。”

一听黄老板悲天悯人的口气,杜月笙赶快顺水推舟:“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在上海,也只有师父还能拉他一把。”

黄金荣点点头:“我和他本来就是同行。他当年到黄浦滩闯世界,身上只有两块银洋,其中一块还是敲不响的假板,也吃过许多苦。月笙,如果你那里方便,可以给他一个差事,也算是一个了结。”

“今天没有什么事,我现在就陪师父去看看这位沈先生,也显出我们的肚量,如何?”杜月笙趁热打铁。

“好,那我们就走一趟吧。”黄金荣很爽快地答应了。

看到黄金荣来访,沈杏山喜出望外、感激涕零,让自己的三女儿和四女儿给黄伯伯、杜叔叔倒茶。杜月笙看到这两个聪明伶俐的少女,又灵机一动,撮合黄、沈两家联姻。于是,沈家四小姐配给比她还小两岁的黄源焘。

与黄金荣成了亲家,沈杏山撑足了面子,又开始活跃起来,他一心要报答杜月笙,重新联络已经各自为政的“大八股党”,一起投到杜月笙的大旗之下。杜月笙对这些新部下谦恭有礼,让他们每人在“大公司”吃一份俸禄,一年三节另有红包,令他们心悦诚服。

收服了“大八股党”,杜月笙又把眼光瞄准了英租界另一个重量级人物,就是曾经被江肇铭得罪过的那位严老九。

严老九很喜欢打麻将,杜月笙决定投其所好,想在牌桌上和他建立交情。由于已与严老九多年没有来往,杜月笙特意搬来黄金荣的一个亲戚范回春,请他先给严老九递个话,就说杜月笙有意到英租界白相,陪严老前辈搓搓麻将。

这位范回春也是有身份的人物,姓范,名锦春,字回春,生于清光绪五年(1879年),曾经出任上海县知事。继1911年日籍华人叶贻铨在江湾建成“第四跑马场”之后,范回春又于1920在江湾建成“第五跑马场”。早些年间,黄老板命长媳李志清拜范回春为义父,两家攀上了亲戚。此时范回春在英租界那边也有生意。

听到范回春转达的意思,严老九派头十足地嗯嗯啊啊一番,没有对杜月笙发出邀请。过了一段时间,严老九一直不理这个茬,事情如同石沉大海。范回春心里相当不满,认为严老九架子端得过大了。杜月笙不急不恼,毫不在意,又正式递上一个请帖,热情邀请严老前辈到自己家里来吃饭,严老九总算没有推辞。

开宴那天,青帮在上海的四位“大”字辈前人被杜月笙请来作陪,他们是高士奎、樊瑾丞、王德龄和曹幼珊。席间还有海上文人当中的后起之秀顾竹轩。严老九到场之后,仍然是表情冷淡,搞得满座不欢,只有杜月生笑容可掬,神态如常。

常言说“风水轮流转”,时隔不久,严老九就领教了杜月笙海交海为的能量。严老九有一位好友,叫谢鸿勋,正在孙传芳的手下当军长,因事途经上海,想要顺便结识杜月笙,请严老九代为引见。

严老九没想到杜月笙在世面上这般闻名,连实力派军人也以与他相识为荣,又想起自己前一段时间的态度,一时犯了难。无奈之下,他只好反过来讪着脸来求范回春。范回春当场就用爱理不理的脸色回敬严老九,但随后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杜月笙。

杜月笙根本不计前嫌,马上备了请帖,派人专程送到英租界的严公馆,热烈欢迎谢军长,当晚就请严老前辈和谢军长来家里小酌。

一夕盛会,宾主尽欢,谢军长和杜月笙如老友久别重逢,杜月笙的潇洒令人如沐春风,也让严老九佩服得五体投地。

谈笑之间,谢军长无意中说到他在上海百货公司里看到的西洋景,夸奖洋人造出的那些新玩意儿“巧夺天工”,看得他眼花缭乱。

杜月笙微微一笑:“巧了,我这里也有一样小玩意儿,拿出来请谢军长看一看。”他对身边的听差轻声吩咐一句,不一会儿,那个听差就捧来一只金光闪闪的鸟笼子。

众人闪目观瞧,只见里面关着一只小黄莺,旁边摆着装粟食和饮水的小器皿,只是这小鸟既不动也不叫。来客没看出有什么稀奇,正在纳闷,杜月笙已经打开鸟笼,把小鸟捧到近前。“哟,原来是假的!”严老九和谢军长不禁赞叹此物惟妙惟肖。

“这是一位法国朋友昨天送给我的。”杜月生说着,拿出一柄小钥匙,插进小鸟的肚子下面,旋转几下上足发条,轻轻拨一下鸟尾,这只小黄莺立刻活了起来,扑闪翅膀,侧喙啄胁,引吭高歌,啼声婉转。这类小玩意儿,如果拿到今天电子宠物的年代,实在是一个落后的机械玩具,但在当时的上海确实是珍贵之物。

“太妙了!”谢军长像个大孩子似的叫了起来,赞不绝口,而且问道,“在上海的市面上能买到这种东西吗?”

“现在还不能买到。”杜月笙说,“那位法国朋友告诉我,这是法国厂家最新的试制品,即使在巴黎也只有这一只,所以他才买来送给我。”

谢军长小心翼翼地从杜月笙手中接过小鸟,一遍又一遍操作,几乎被洋人的“奇技淫巧”给迷住了。

“这要值多少钱呢?”严老九随口问道。

“折合成中国钱币,大约要值个五六百块光洋。价并不贵,只是个新鲜趣物。”杜月笙转脸小声吩咐听差:“把装鸟的盒子拿过来,等一会儿装好了,送到谢军长的汽车上。”

“不必不必。”正在把玩小鸟的谢军长听见了这句话,连忙把小鸟交还给杜月笙,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嘛。”

“不过是为了赏玩,不必介意。严老前辈先替谢军长收着吧。”杜月生把小鸟装到盒中递给严老九。

别看这件小礼物只值五六百块钱,在谢军长看来却是礼轻情谊重,他逢人就说杜月笙体贴人意,待朋友热情周到。而杜月笙交朋友也确实不限于逢场作戏,真能做到有始有终。两年之后,谢军长在前线督战时身受重伤,被人送到上海救治,杜月笙又到场多方关照。谢军长医治无效去世,杜月笙与严老九一同前去吊唁并操持葬礼。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严老九从此与杜月笙成为挚友,他邀请杜月笙到英租界豪赌,一连气就是三四个月。张小林也偶尔陪杜月笙前去,但他的赌额较小,而且输急了就禁不住满口“妈特个”。杜月笙经常通宵达旦陪麻友,无论输赢一概面不改色,谈笑自若,曾有一夜输3万元的惊人纪录。

黄老板听说后,以为杜月笙又犯了当年的老毛病,担心他输脱了底。可杜月笙却大有收获,在英租界结交许多好友,把那边的情形摸得清清楚楚,还把赌桌变成风云际会之所,与一些富可敌国的豪门子弟结为赌友。

与法国人相比,英国人比较爱体面、重法治,所以那里秩序比较安定,大商家、大富翁都喜欢在那里营业或居住,而且英租界地域辽阔,繁荣热闹,集中了大上海的精华。由于和英租界的朋友声息相通,往来密切,杜月笙在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去,就连黄金荣的徒子徒孙也都跟着转了进去。

黄金荣不得不向杜月笙伸出大姆指:“月笙比我闯得开!”原来,黄金荣虽然在上海享有威名,却一直没能把势力扩展到英租界,甚至连送自家孩子到英租界读书都不敢。杜月笙笑而不语,他心中的目标早已是整个大上海了。

揭老千收纳护赌人

杜月笙成名之后,一遇到适当的场合和机会就宣讲赌博的种种危害,力劝别人避赌戒赌,但他自己却好赌成性,一辈子没能脱离这一嗜好。他的赌技并不高明,无论输赢多大都凭运气撞,玩的就是心跳,有时连旁观的好友都替他捏一把汗。

常言说“耍钱闹鬼”,经常出没于赌场的可不都是诚实赌家,有不少出老千的高手混迹其间,明里暗里掀起险风恶浪。杜月生在豪赌时就遇到这样一位奇才。

此人姓吴,名家元,字季玉,讲究仪表,长于辞令,是个小帅哥。他早年间投靠于北洋军阀门下当清客,有一手在赌桌上出老千的绝活,偷牌换牌的技艺炉火纯青,不亚于高明魔术师的近景表演,非一般人所能识破。

有一次,吴家元陪张宗昌打麻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位张大将军的牌路顺得离奇,几乎是需要哪一张就来哪一张,一路大赢,同时吴家元自己也略有小胜,只是苦了牌桌上其余两家。张宗昌大开眼界,又惊又喜,当场就赏给吴家元一个青岛盐务局长的肥差。

吴家元在官任上干了几年,着实捞了几票,还是觉得不如在赌桌上来钱痛快,就来到大上海,一来想见见洋世面,二来要在各大赌场寻觅财大气粗的赌客,找机会套牢几个,狠狠赢上几把。

也是艺高人胆大,吴家元竟然把豪爽好赌的杜月笙当作自己下手的第一个目标。他摸准了杜月笙的活动规律,发现杜月笙经常去泰昌公司、宁商总会和公记中华票房等处,聚众设局,应酬会友。于是,有一天,吴家元终于在泰昌公司与杜月笙“巧遇”于牌桌之上。

此时的杜月笙正喜好挖花牌这种赌法。此类玩法与打麻将差不多,也是四人组成一局,属于一种文赌。整个玩牌过程与唱结合在一起,唱的调叫挖花调,唱的词叫挖花词,唱词以历史故事和风流韵事为主,有时也会反映出社会时事。例如在出“天牌”时,要唱首句中带有“天”字的歌词,可以唱:“姜维把守天水关,孔明六出到祁山,黄忠年高多老迈,魏延假扮去叫关。”后来在1936年西安事变之后也有人这样唱:“奉天张学良,围困委员长,老蒋无法想,出令打东洋。”

挖花牌虽然唱得热闹,赌法却比较简单刻板,不容易在游戏时作弊,然而这难不倒吴家元,他与杜月笙连赌一两个月,场场必赢,累计起来竟然从杜月笙手中赢得10万元大洋,而且还没有收手的意思。杜月笙心里也感到有些蹊跷,但由于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所以仍然面不改色,谈笑自如。

可是,在旁边惹恼了一个人,此人就是与杜月笙化敌为友的严老九。严老九开赌场出身,属于此行当中专业人士,对于各类出老千的手段都有所了解,却不知道吴家元是怎样骗过自己眼睛的,他下决心弄清楚。严老九明白,戏法耍得再灵也害怕别人从后面看,于是,他在开局时坐在吴家元的身后,手拿一张《申报》假装阅读,实际上悄悄把报纸戳出一个小洞,目不转睛地暗中观察。

几局下来,严老九终于看出了门道,心里有了数。牌局散场,严老九轻拍吴家元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悄悄话:“兄弟慢走,有桩事体要请教一下。”吴家元一听,情知不妙,只好强装镇定,等杜月笙等人都出门上车之后,跟随严老九来到一个房间。

严老九把房门关好,又笑了起来:“呵呵,吴兄弟的手段非同一般啊,若不是遇到我,恐怕别人还真看不出来。”

吴家元没有抵赖,反而笑嘻嘻地说:“老哥是想要跟我‘劈坝’?”‘劈坝’是江湖黑话,意思就是分赃。

“你算一算,近来从杜先生那里一共赢了多少钱?”严老九严肃起来。

“已经10万有余。求老哥放我一马,咱们可以五五分成。”吴家元开出价码。

“你知道我和杜先生是什么交情吗?”严老九眼中放出怒火,“你就知道我们杜先生的钱好赢?”

吴家元一看势头不对,知道这次遇到大麻烦了,马上随机应变:“承蒙严老板教训,兄弟我知错了。请老兄抬抬手,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对杜先生有个交代。”

吴家元回去后一夜也没睡好,第二天上午,他整顿衣冠,早早来到杜公馆,递上名片求见杜先生。

杜月笙一见赌友来访,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就让门房请他进来。进到室内,吴家元关好屋门,还没等杜月笙问话,他突然跪在地上,涕泪交流:“都怪吴某贪婪糊涂,求杜先生宽宏大量,君子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

杜月生一看这情景,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赶忙说道:“吴先生何必如此,快快请起,有话好说。”

吴家元站起身,把严老九看破他出老千的事老老实实坦白交代。杜月笙听后不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真是高手。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要将功补过。”吴家元说,“从明天起,我在牌桌上为杜先生挑土,保证把你输的钱全都赢回来。”到了这一步,这位吴先生还是不想把钱退回来,而是想从别人那里赢过来。

杜月笙一听也来了兴趣:“好,我们就这样办。”

第二天晚上,杜月笙又与几位挖花牌友电话相约,准时来到泰昌公司。到了牌桌前,杜月笙笑着说:“我近来牌运有些背,先在旁边坐着看几圈。老吴手气好,你先替我摸两把,让我也沾点喜气。”吴家元立刻答应着。牌桌上少了一个人,近来一直观战的严老九走了过来:“我来凑个数。”

吴家元也没有什么顾忌,又是一路得心应手,有时还故意把一些小技巧显示给身后的杜月笙。杜月笙看到吴家元掷骰控点、掌心吸牌等手法快捷精准,心中暗暗惊异。工夫不大,吴家元就替杜月生赢了不少,杜月生见好就收:“老吴,你先休息吧,下面该我来接手了。”

意犹未尽的吴家元退到一边,杜月笙一边打牌一边回头对他说道:“明天下午,请你到我家里来一趟。”

吴家元不知道杜月笙有何打算,只好走出泰昌公司,又是一夜惴惴不安。第二天下午他来到杜公馆,杜月笙让身边的人出去,关上门对他说:“你昨天替我赢的钱,我又故意输出去了。”

“杜先生的意思是……”吴家元试探着问。

杜月笙正色说道:“吴兄确实是个人才,可惜头脑没有用对地方,靠这种手段混江湖,终究不是个正道,早晚要翻船的。”

吴家元满面羞惭,额头冒汗,站在那里一句话也答不出。

杜月笙见他有窘迫之态,知其良心未泯,又和颜悦色地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找个正当的差事干,也是立身之本。我输的那点钱你不必放在心上,一笔勾销。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出老千,咱们还可以在一起白相取乐,我和严老先生都不会说出朋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