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杜月笙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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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城市谋生波折多(3)

愧对好友混进青帮

大病初愈的杜月生暂时不敢再嫖了,又帮着王国生的水果行做些事,可赌瘾仍然不时发作。论赌技他属无师自通之流,在赌台上并无过人之处,只是胆子大,敢下注,亏本之后不捞回来不肯罢休,结果反而越输越多,越捞越深。情急之下,本来做事很忠诚的杜月生又拿水果行中进货的公款去赌,这些钱同样是有去无回。一来二去,杜月生发现自己给店里造成的亏空太大了,到将来结账时无法交代。

杜月生又急又愧,担心这个饭碗又保不住了。怎样才能在茫茫大上海谋生呢?他的思路只能围着赌场转。赌客们有输有赢,只有赌台老板稳赚不赔。去做护场打手?自己没有那个体格。替场子拉赌客,又没有帮会势力给自己撑腰。一想到帮会,杜月生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套签子福生”的形象,跟着他加入青帮,也许还能谋条生路吧。

“套签子福生”名叫陈世昌,褔生是他用过的小名。他时年四十来岁,被小东门一带的小混混们尊为“老头子”。其实此人平生胸无大志,爱的是嫖和赌,早年间曾经凭借套红绿签子的把戏为生,得了个“套签子福生”的浑名。

所谓套红绿签子,是一种诱骗路人上当的最低档的流动赌摊。一个铁筒,里面插进32支下尖上方做成签子状的牌九,或者插进在底部涂着各种颜色的竹签,赌客与摊主每人抽出5支签子,如果是牌九就各自配出两副牌比大小,如果是色签就比哪一方的颜色多。

当年陈世昌一手抱着签筒,一手挎着竹篮子,篮子里面装着花生糖果,随时在路边设赌。赌客赢了可以白吃一点小食品,输了吃不到糖果还要赔几个铜板,玩大了也可以直接押上几枚银洋与摊主开赌。

陈世昌在妓院喝花酒抽签时受到启发,发明出这个小营生,本来微不足道,可他后来加入青帮,就慢慢混出了一点小势力,如今也能开香堂收徒了。

青帮、洪门(洪帮)都发源于清代民间秘密组织天地会,一脉两支,是旧中国两大帮会,一直延续到民国年间。在有清一代,洪门具有反清的政治倾向,处境险恶;而青帮具有行业结社的经济色彩,清朝后期处于半公开的状态。

说起青帮,实际上是在清朝雍正初年为了承运漕粮而正式形成的。为了利用大运河调运粮食,雍正皇帝批准了河南巡抚田文镜等人的奏折,准许民间漕运开帮收徒,指定归漕运总督张大有节制,并由勘视河工的钦差大臣何国宗统一指挥。

地方官员接到任务后,招集天地会的部分头目进行商谈,组成了一个“道友会”,推举翁岩、钱坚、潘清三人为首领。在这三人的带领下,粮帮有了统一的组织,制定了统一的造船尺寸,动员民夫疏浚河道,得到朝廷的褒奖,于是三人大开香堂收徒,形成庞大的青帮组织。

青帮正式建立后,三位总堂主就想向上追溯一个有名气的根源,由于翁岩出身于少林,他们就向翁岩的少林师父陆逵请教。陆逵按照佛门禅宗的门派,把明朝时期出家为僧的金幼孜定为青帮第一代宗师,又让青帮尊崇禅宗六祖慧能,供奉禅宗始祖达摩。

陆逵的师父是罗清,罗清的师父就是金幼孜,所以,金幼孜、罗清、陆逵被青帮尊为“前三祖”,而实际创立青帮的翁岩、钱坚、潘清被称为“后三祖”。

陆逵还为青帮定下了24代法字作为家谱排行,依次是“清静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兴礼,大通悟学”。“清”是指金幼孜(法号“清源禅师”),“静”是指罗清(号“静卿”),“道”是指陆逵(号“道元”),“德”是指翁宕、钱坚、潘清三人。“清、净、道”三字是在青帮正式成立之前使用的,从“德”字起正式立帮,所以,前三字是教派,从第四字起才是帮派。等到“学”字辈以后,徒子徒孙又续了24个字,均属末流无名之辈了。到了清朝后期,青帮组织弃船登岸流向于社会。

自鸦片战争以来,畸形的殖民地经济在上海迅速发展,很多无业人员加入青帮,以各种方式谋生。外国租界当局利用帮会作为殖民统治的爪牙,贩运鸦片,开设赌场妓院,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不过,在辛亥革命以前,青帮主要是“大”字辈当家,这些“大”字辈的老头子为人都比较正派,是不可以与流氓头子相提并论的。例如,在“大”字辈中,陈其美是孙中山的得力干将,张树声后来成为冯玉祥西北军中的著名将领,等等。

“套签子福生”陈世昌在上海滩青帮中只排在“通”字辈,杜月生拜他为老头子,只能屈居“悟”字辈了,但当时年轻的杜月生哪能顾及这些。

思虑已定,杜月生就找到袁珊宝,和他商量拜“套签子福生”为师的事。袁珊宝对杜月生一贯百依百顺,两人就带上礼品去拜访陈世昌,一同要求加入青帮。要说这“套签子福生”还真有点眼光,认定目前沉湎于嫖赌的“水果月生”将来会有出息,二话没说就答应接纳这两个年轻人。

这天晚上,加入青帮的仪式在上海市郊一座小庙内举行。十几个尚未入帮的“倥子”排成队直趋庙门。带队的引见师在庙门上轻扣三下。里面有人高声问道:“你是何人?”“我是杜月生,特来赶香堂。”袁珊宝等倥子也都依次这样回答,这番对话是一字不许错的。

“此地抱香而上,你阿有三帮九代?”

“有格。”

“你带钱来否?”

“带格。”

“带了多少?”

“一百二十九文,内有一文小钱。”

这几句对话只是暗语,实际上,杜月生身上带着的红纸包中包着一元五角银洋作为入帮的贽见礼。他与袁珊宝一共只有三块银洋,依袁珊宝的想法,每人包一元钱,余下一元还够两人过几天日子。杜月生觉得进香堂入青帮是他一生中的一件大事,又向王国生借五角钱包了进去,以表达自己虔敬、欢喜的心情。

暗语无误,庙门应声而开,引见师带领杜月笙等人鱼贯而入。庙内香烟缭绕,香案正中是“勒封供奉上达下摩祖师之神位”,就是达摩,两边依次供奉着历代17位祖师的牌位。

居中一张靠背椅上坐着“老头子”陈世昌,他是今天收徒的本命师,左右顺序排开赶香堂的前辈“爷叔”们,其中比较有头脸的人物担当传道师、执堂师、护法师、文堂师、武堂师、巡堂师、赞礼师、抱香师,再加上本命师和引见师,合称“香堂十大师”。

大家先履行净手的仪式。有人端上一盆清水,由本命师陈世昌带头,香堂内所有人按辈分依次洗手。为表示共享一盆水,仪式中途不可换水,其实大家事先早把手洗干净了,在此只是点到为止,否则,几十人下来水就脏得不成样子了。

接下来是斋戒,有人端来一大碗清水,由陈世昌起,按辈分依次喝一口,嘴不许碰到碗上。斋戒完毕,抱香师出列高唱请祖诗:

历代祖师下山来,

红毡铺地步莲台;

普度弟子帮中进,

万朵莲花遍地开。

抱香师一手持烛一手执香,在每一座牌位前磕三个头,献一副香烛,共磕51个头,献17副香烛,再点燃5支抱头香捧到庙门口,随即紧闭庙门,转身进来宣布:“本命师参祖。”陈世昌从座上起身,面对牌位,自报姓名:“我陈世昌,上海县人,报名上香。”报毕在也每个牌位前三叩首。在场的人们都这样向师祖报名磕头。

集体拜过祖师爷后,各位“倥子”在引见师带领下拜本命师,然后再拜各位前辈“爷叔”,口称:“先进山门为师,后进山门为徒。各位老大受礼。”照例是磕头,加上前面拜祖的51个头,杜月生等人要一连串磕上将近100个头。赞礼师分给每人三枝香,“倥子”们捧香下跪,恭听传道师介绍帮内历史。

介绍完毕,陈世昌在座上向跪着的“倥子”问道:“你们进帮,是出于情愿,还是听从人劝?”众人回答:“出于情愿。”陈世昌就厉声教训道:“既是自愿,要听明白。本帮不请不带,不来不怪,来者受戒。进帮容易出帮难,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

“倥子”们一齐答应,并将早已准备好的拜师帖和一份包在红纸里的贽见礼奉上。拜师帖背后写着16字誓言:“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头。”

接受了拜师帖和贽见礼之后,陈世昌喊声:“小师傅受礼!”他先宣布十大帮规:

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藐视前人,三不准爬灰倒笼,四不准奸邪淫盗,五不准江湖乱道,六不准代发收人,七不准扰乱帮规,八不准以卑为尊,九不准提闸放水,十不准欺软凌弱。

陈世昌又把最关键的知识传授给新徒弟:帮内各种切口、暗号、手势。学会之后,无论跑到什么码头,只要找到青帮的人,亮出牌号,就被认做自家人,得到帮助。这些暗语务必背得滚瓜烂熟,动作也要准确无误,万一用错了就被视为冒充,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至此,杜月笙等其十几位“同参弟兄”便由“倥子”成为青帮正式成员。

此时的杜月生还没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青帮大亨,陈世昌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人物了。若干年后,人们把发达成“海上闻人”的杜月笙称为“青帮大亨”,可是,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忌讳,就是不愿意提当年拜“老头子”的事,因为陈世昌在青帮中辈分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