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杜月笙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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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城市谋生波折多(2)

已得温饱又入诱惑

混过两三年狼狈不堪的日子,杜月生已经是十八九岁的青年了,仍然是衣衫褴褛、时饱时饥。这一天,他又把一些水果摆在自己的小摊上,忽听有人问他:“你是月生哥?”杜月生抬头一看,只见对面来了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极其面熟,但衣着神态都与自己这帮小弟兄明显不同。他没敢贸然称呼,就反问:“你是……”

“哈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王国生啊。”

“啊,是国生啊!”这一下子杜月生敢确定了。原来,王国生也是当年在鸿元盛当学徒的小伙计,比杜月生进店还晚三个月,两个人住在一间屋里,店里人也不论他俩年龄谁大谁小,把杜月生叫“大阿生”,把王国生叫“小阿生”。故友重逢,两人不由得拉起手亲热地拍拍对方的肩膀。

“一晃你都长大了,都快认不出了。”杜月生端详着老友的脸说道。王国生说:“你脸上也有小胡须了。”一提到年龄,似乎勾起了杜月生长大的烦恼,他看出对方好像混得不错的样子,不免有些自惭形秽,长叹一声:“唉,两三年人就变样了。你还在鸿元盛?早就出师了吧?”

“出师了,已经离开鸿元盛了,我现在自己开了一爿小果行,叫潘源盛。你在这里做什么生意呢?”

“摆这个烂摊,谈得上什么生意啊。我现在混得太惨了,不必提了。”

王国生一见杜月生这种境况,就说:“月生哥在鸿元盛时比我能干多了,没想到这几年这样不顺。你要是不嫌弃,咱俩一起干吧,到潘源盛去,如何?”

“那当然好,可我能给你做什么呢?”

“说什么给我做,咱俩还用分什么老板和伙计吗?兄弟平起平坐,同当店东,互相帮衬,肯定比我一个人强好多。”

“不能这样说,还是我帮你做。”

“先不说这个,反正有我的就有你的。你这里没什么事需要处理吧?咱们现在就去店里,先喝两杯见面酒。”

杜月生十分高兴,招呼一个伙伴过来,说:“兄弟,这是王老板,当年和我同店学徒,我去帮他做事。这个小摊就送给你吧。以后我有什么事,还要常来找兄弟们帮忙。”

王国生也很愉快,笑着说:“月生哥还和当年一样,什么时候也忘不了照顾兄弟。”

到了潘源盛,杜月生又有了体面的工作,他十分珍惜,十分感激,全心全意帮王国生经营,水果行的业务大有起色,蒸蒸日上。王国生也够交情,对杜月生十分恭敬,遇事时兄弟商量着办,让杜月生发挥出善于对外联络的特长。

杜月生愿意像店工那样按月领薪水,但王国生给他的待遇很优厚,一年三节还能分一些花红银钱。有了稳定的收入,杜月生就可以添置一些生活日用品,浑身上下打扮得光鲜入时,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越发显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与前番判若两人,心中着实得意。

此时的杜月生对生活还是相当满足的,他甚至害怕失去这样的生活,因为以前那种每天早晨一睁眼就为吃饭发愁的日子过得太多了。他暗暗立下决心,戒掉好赌博的不良习惯,从此加倍努力,在大上海站稳脚跟,以求发达。

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杜月笙很可能成为一名正经的富商,或者大上海的一位绅士,可是,温饱之后遇到的诱惑,有时比饥寒交迫的困苦更能考验人的意志。

辛亥革命以前的上海,“开埠”已逾半个世纪,是一个国际性的口岸,都市建筑物越来越多,但三层以上的楼房尚不多见。十六铺和小东门一带,从国内外运来的洋货、海货、山货在这里集散,洋行、商行、货栈、大小店铺鳞次栉比。

在这古老残破的上海县旧城和洋租界犬牙交错之地,聚集了熙来攘往的各色人等,官洋商贩、苦力劳工、妓女骗子,鱼龙混杂,滋生出各种各样的地痞、无赖、流氓白相人。

在这个年代,电影还没有传到中国,上演传统戏曲的戏院也寥寥无几,普通小市民的消遣方式很不健康,只要拐进一条弄堂,便可以看到小赌场、大烟馆、妓女卖淫的“燕子窝”。这些地方房屋简陋,是店员、车夫、小贩、劳工们喜欢光顾的场所,那些低级的游乐场所被他们当作消闲享乐的天堂。

十九岁的杜月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到自己身边的一些朋友平时无所不为,事后还绘声绘色地描述细节,不由得也有些心猿意马。可是,失业后丢掉饭碗的教训是深刻的,他坚守不抽、不嫖、不赌的“三不”戒条。

常言说物以类聚。杜月生一贯与身边的小兄弟们心气相通,义气相投,可是,他这种“三不”的态度与那些“白相”朋友在心理上拉开了距离。没有一起嫖过娼,在感情上就好像差了一层。这时,一个年纪比杜月生大些的嫖赌“老手”想出一计:点将不如激将。

这一天,又有三两个朋友找到杜月生,邀他去“见见世面”,杜月生还是一笑谢绝。这几个家伙互相一递眼色就开讲了。有的酸溜溜地说:“月生哥是有志气的人,将来要做上海滩的大老板,哪能瞧得上咱们这一套。”有的讽刺说:“月生就是假正经。看那些当了大老板的人,还不是找地方风流?可惜年纪一大把了,钱再多也是有心无力了,还不如咱们弟兄快活。”杜月生被他们说得无言以对。

这时那个“老手”说话了:“阿生老弟,我知道你不是个简单人物,将来做得大事体。可是,男子汉顶天立地,最重要的是有胆量,你连跟我们去看看都不敢,还能成什么大器?咱哥俩打个赌,你到了那里,见到姑娘不动心,经过赌台不下注,我就承认你把持得住。”杜月生一股热血冲到头顶,说:“去就去,怕什么,我就不信会输给你!”

弟兄们拉着杜月生兴高采烈而去,把他带到事先选好的地方,找厉害女角热情服务,杜月生哪里是对手,本来就不坚实的精神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既已开禁也就无所顾忌了,这一次,朋友们带着杜月生边嫖带赌,痛快淋漓地走进罪恶之门。

初偿禁果之后自然是一发难收,那些下等妓院让年轻的杜月生流连忘返;重开赌戒之后,更如同“睡不够的回笼觉”,让他再也不能自拔。他有时夜不归宿,有时白天误工,在店里干活时也是无精打采、呵欠连天。

王国生看到杜月生两眼中经常布满血丝,生意上的事情也耽误了不少,就劝他说:“月生哥,闲着无聊,到外面白相白相也很开心,但要把握好,不能搞坏身体,误了正事。”杜月生听后也觉得有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在一次连续几昼夜的嫖赌之后,他突然生了一场急病,病势凶猛,只一天时间就不能下床了,半个月高烧不退。

当时的上海,虽然已有了洋人开的医院,但远没有达到可以让普通人住院治疗的程度。王国生连日为杜月生请医抓药,杜月生的好兄弟袁珊宝也赶来照顾他。袁珊宝是上海当地人,就在潘源盛隔壁的另一家水果店里学生意。可杜月生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到后来清醒一阵,昏迷一阵,医生说他有性命之忧。

王国生与袁珊宝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天,看杜月生又醒了过来,两人一起问道:“月生哥,你在高桥乡下,还有什么亲戚吗?”杜月生此时心里还明白,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不由想起父母早丧的孤苦身世:妹妹不知流落何方,继母不知去向,听别人说年迈的外婆已经去世了,堂兄自幼就很少见面,舅父已经不认自己这个外甥,这世界上,还有谁会关心自己的死活呢?杜月生难以答言,两行眼泪滚落枕上。

王国生也流泪了,小声解释说:“我们是怕你病中寂寞、想家,想找个亲人来看看你。你别多想,好好休息吧。”

“我有一个小表弟。”杜月生突然开口说道,“他叫万墨林,只有十岁,我听说他最近也来上海了,就在小东门的一家铜匠铺学生意,却不知是哪一家。”杜月生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接着说道:“他是我姑妈的儿子。我姑父万春发在高桥乡下种地。如果我有什么不好,就让万墨林告诉我姑妈一声吧。”言罢又是泪如雨下。

从小东门到十六铺总共也没有几家铜匠铺,袁珊宝很快就找到了万墨林,一看他还是个小孩子,就没有让他回家报信,只问清他家的地址,然后托人带去一封信。

三天后,对侄子骨肉情深的老姑妈就赶到了。她迈着一双小脚步行旱路,再乘船过江,一路找到十六铺,进门就抱着杜月生大哭一场。她让一直陪着杜月生的袁珊宝搬出,自己留下来细心照顾侄子。

杜月生最危险的病情是持续高烧,请来的医生都没有什么好办法,老姑妈不死心,就到处找人打听偏方。碰巧,有一位当地人告诉她说“蛤蟆粪”有奇寒大凉的药性,专治高热。又一细问,上海人所说的“蛤蟆粪”其实就是癞蛤蟆生出的小蝌蚪。

幸好此时不是寒天冻地的季节,这种怪药很快找到了。老姑妈把小蝌蚪捣碎后和着水给杜月生灌下去,连服几天后,他的高烧真退了。把侄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老姑妈又继续照顾他一个月,看到他身体渐渐恢复过来,老姑妈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