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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身后传来女人凄凉的哭声(2)

陈姨呆呆地望着杨子楠,不一会儿,她突然大声地朝杨子楠说:“你能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你这样子难道好受吗!那么多人关心你,你姐姐,你姐夫,还有婷婷,你怎么还不清醒过来呢?你中了什么魔怔呀,大家都围着你转,希望你能够好起来,你难道没有一点儿感应吗?我都快60岁的人了,来做你的老妈子,伺候着你,总怕哪点没有做好对不起你姐姐,可你却这样!我要不是为了那几个养家糊口的钱,我能来伺候你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大家,为什么不醒醒呢!”

陈姨说出了这番话后,杨子楠停了下来。

她真的停了下来,也不喊叫了,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杨子楠停下来后就低下了头,她没有再看电脑屏幕上的那朵红玫瑰,也没有正视陈姨。陈姨看见了她落下的泪。陈姨忍受住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来到了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把毛巾放在热水里淘了淘,拧开,然后来到了杨子楠的床前。

杨子楠已经躺下了,陈姨把杨子楠脸上的乱发理开,就轻轻地给她擦脸。陈姨边给杨子楠擦脸边轻声说:“可怜的姑娘,对不起,陈姨刚才凶你了,陈姨没有坏心眼,陈姨多么希望你好起来呀!”

杨子楠闭上了双眼。陈姨又轻轻地说:“子楠,你别记怪我,是我不好,我没有耐心,只要你能好转过来,你就把我这把老脸撕烂了我也愿意呀!你千万别记恨我,我不应该凶你的,你还是个病人哪!唉!”

杨子楠的嘴角动了动,好像要开口说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陈姨把毛巾放回了卫生间,她重新回到了房间里,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端详着杨子楠。每天晚上,她都这样看着杨子楠睡去后,才回到自己房间里睡觉。

杨子楠安静地躺在床上,眼角的那滴泪珠楚楚动人,陈姨心里涌起一股酸楚。看着杨子楠这个样子,陈姨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张小龙,如果张小龙也像杨子楠这样失去了记忆,她会怎么样?张小龙现在已经够让她揪心的了,多少年来,她都抱着一个美好的梦想,希望儿子日后会给他们带来安慰,可是现在,儿子虽然考上了大学,却是越来越不像话,很多时候,她不敢面对儿子。儿子的目光越来越怪异,越来越贪娈,越来越……她不敢相信儿子上大学后会变成这样。陈姨为了供儿子上大学,和丈夫张北风一起捡过垃圾。有一次,她和张北风在赤板大学旁边一个街角的垃圾桶里翻捡垃圾时,张小龙和几个同学朝他们走了过来。张北风发现了张小龙,对陈姨说:“老婆子,我们走吧。”陈姨说:“为什么?这个垃圾桶里还能翻出不少东西来呢!”陈姨刚刚说完,抬头就看到了走过来的儿子和他的同学们,陈姨明白了老伴为什么要走,她微笑地看着儿子。张小龙也看见了他们,他的脸涨得通红,用冷漠怨恨的目光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对他的同学说了声什么就扭头而去。那一刹那,陈姨觉得自己和儿子之间有了距离……可无论如何,张小龙是她的儿子,她和丈夫还是努力地赚钱供养着他。现在张北风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儿子却越来越恶视他们,儿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回家要钱,她到哪里去搞钱呢?

陈姨离开杨子楠房间时,眼睛慌乱地在床头柜上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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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杨子楠家里出来,李天珍看到了那个尖尖的光头。

那人也恰好从家里出来。他对李天珍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这个人似乎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脸上没有胡子,也没有皱纹,整个头部就是一颗光溜溜的鸭蛋。他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西服,棕色的皮鞋擦得锃亮,没有一丁点灰尘。他脖子下的那条鲜红的领带十分刺眼,犹如一条燃烧的火舌在舔着他的白衬衣。

李天珍觉得此人想和自己搭话。

他们一起走进电梯后,李天珍本能地和他保持着距离,脸上似笑非笑。

那人小眼睛里透出热辣辣的目光在李天珍的脸上掠来掠去,李天珍感受到了他目光给自己带来的仄逼。

那人终于打破了电梯里的沉默:“你好,我叫老光,是个诗人。”

李天珍觉得这个名字配他倒是十分贴切,笑了笑:“诗人好哇。”

老光紧接着说:“一般一般。”

李天珍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和他说,诗人在她的脑海里是极为遥远的一个词,她很难想象诗人是些什么样的人。

老光又说:“你是医生?”

李天珍不亢不卑地点了点头。

老光眉飞色舞起来:“我从小就很崇拜医生,希望自己长大后当个名医,悬壶济世,没想到这个远大理想没有实现,却误入歧途成了一个诗人。”

老光说话的语速特别快,李天珍本能地对他产生了提防的心理,她一直对口若悬河的人保持着警惕。

老光仿佛是一个自来熟的人,他的话题一下子切换到了杨子楠身上:“我对门住的那个美女得了什么病?”

他难道不认识杨子楠?作为对门居住的邻居一直陌生着?李天珍心里产生了疑问,还有更多的疑问在她的脑海里快速地转动着。

李天珍来不及回答他提出的问题,电梯就到了底层,也许李天珍根本就不想回答他试探性的问题,为病人保密是她作为医生的职责。李天珍快步地走出电梯,把老光扔在了身后。

老光走出电梯,望着李天珍匆匆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诡诘的笑容。

他走出楼洞,阳光如雨倾泻在他身上,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阳光真好!”

21

胡冰心手里拿着一束打蔫了的香水百合,心痛极了,这花来不及卖掉就已经蔫了,花店要是这样下去,一会儿开一会儿关,迟早要关掉的。杨子楠从来没有进入过她的花店,有时来找她,也是远远地站在公园门口,打电话让她出去。胡冰心问过杨子楠,为什么不到花店里去?杨子楠的眼神十分慌乱,说她看到那么多花就会气喘。胡冰心认为她闻到花香会过敏,就没有往别的地方想。杨子楠似乎也建议过她把花店关了,做点别的什么事情。胡冰心没有接受杨子楠的建议,她觉得开花店没有什么不好的,况且,杨子楠也没有说出关掉花店的充分理由。难道杨子楠有什么先见之明,预感到胡冰心的花店会开不下去?花店其实已经成为了胡冰心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不是特殊的情况,她不可能轻易地关掉花店的,每天看到那些各种各样的花儿,胡冰心就有种莫名的感动,仿佛自己也是盛开的花朵,仿佛自己一直年轻着,美丽着。可是,这种美好的心情自从杨子楠出事后,就遭到了破坏,她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今天一早,胡冰心接到陈姨的电话后就去了杨子楠家。杨子楠家在夜里发生的事情让她焦虑。看着陈姨脸上的抓痕,她觉得对不住陈姨,不知如何安慰陈姨。还有,如果夜里杨子楠家真的进了人,那人又会是谁?他为什么要把红玫瑰的图片打开在电脑显示屏上?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胡冰心的大脑里充填着一团理不清理还乱的烂麻。

杨子楠也像胡冰心手中即将枯萎的香水百合,杨子楠和花店,胡冰心两头都要兼顾,顾来顾去,两边都顾不出一个头绪。今天她都没敢让供货商送鲜花过来,怕卖不掉,她也说不准自己能在花店里待多久。她找过那女孩,想让她回来帮一段时间忙,可人家已经在别处上班了,不好辞职。上午,胡冰心还让常代远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来替她照看花店,以前那个女孩就是他找来的。

午后的天空阴沉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胡冰心把那些蔫掉的各种花挑拣出来,放在一旁,然后坐在那里魂不守舍地等待着买花的顾客。好不容易进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她进花店看了看说:“你这店里的花都不新鲜了。”

胡冰心拿起一朵玫瑰花递到中年妇女面前说:“怎么会不新鲜呢?这花早上才送来的,你看看,多么鲜艳。”

中年妇女斜眼看了看那朵花,说:“别蒙人了,这花还新鲜?在你店里少说存了三天了,你再往花上洒水,我也看得出来。”

看来这是个识货的主,胡冰心无奈,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中年妇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