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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蒲公英的浪漫(1)

“嗯?”张笑影一惊,她迷惑的看着他,问:“你说什么呢?”

“从你不去学校那天起,你的脸上就一直挂着沉重,闷闷不乐的样子让我看了真憋气。笑影,你什么都挂在脸上呢!你真不是个善于掩藏自己心思的人!我就纳闷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明明超过他很多,为什么你会爱上他?我明明跟他有着相同的脸,我自问性格比他好,他太沉闷了,并且我怀疑他的心理是否健康,你不知道吧,他一个月说的话加一起都不会超过10句,心理也许早就变态了。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而不是我?”纪深犀利的眼神让她不敢面对,刻薄的话语让她晕头转向。

“纪深,你不要这样咄咄逼人。”血管里的血,像决堤的长江一般涌上来,一瞬间,全堵在了心口。

“你说,我要怎么样努力你才会忘记他?”纪深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隐忍痛苦和忧伤。

“纪深,一个月的时间到了。我们两个,可能真的不适合在一起。我和你的气场都太强了。你骂我吧,我愿意接受你所有恶毒的语言,只要你心理舒服些。”张笑影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桌面,目不转睛。

纪深愣住了,张笑影的话就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网,把他罩住,然后狠狠地勒紧,直到网线慢慢地陷进皮肤,满满一些勒痕在皮肤上触目惊心。他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说出分开的话,刚才他只是说说气话而已,他突然感觉刚才自己所说的那些刻薄的话,化成了一把双刃剑,在刺向她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张笑影见他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他,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泪光,顿时瞬间愣神:“纪深,你……”

“我们去看电影,好么?像其他恋人一样去买爆米花和可乐,头靠头坐在一起看着感人的爱情故事。”

看到他眼里的痛楚,张笑影突然发现,纪深远比她想象中更喜欢自己一些。

远处方夏冷冷的看着他们,感觉自己似乎是夹杂在吵杂的人群当中,冷眼的看着这往来的过路者,安详得如同一幅装帧的油彩画,她一直有着事不关己的随性。可是他是纪言的弟弟,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跟自己有关了。方夏终于相信了纪言,孩子不是他的。

她觉得自己太晚知道纪言有个孪生弟弟的事情,若是早点知道,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想着想着,她开始恨纪言。她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她从来都不是他的什么人,关于他的所有,从来没听他说过只字片文。如果当时她稍加注意,一定能发现他们俩的区别。眼前的纪深,瞳仁清澈不羁,狭长的眼清清明明,深深墨墨的,透着几许阳光。不似纪言的眼中总带着看透了繁华的倦怠和平静,冷漠从容,静若照水闲花。方夏现在可以一眼分辨出他们,不知道张笑影可以吗?方夏冷笑。从来都不知道,她居然有这个能力,这对兄弟跟她关系似乎都不浅。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蜗牛,牢牢地缩在壳里,害怕受一丝伤害,却又始终在坚持不懈朝着认定的方向一小步一小步的爬。不放弃,也不争取。可是现在不久前,她突然发疯般的想要争取。她看见当张笑影头也不回的离开时,纪言脸上的惆怅。更让她伤心的是,当张笑影凑过头不知跟他说着什么时,他脸上的笑意一下子让她呆住了,那是她所见过的最简单、最纯粹的笑。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说不出是什么感情。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说不出,究竟该怎么办。

只觉得,心痛得厉害。能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让她又快乐又痛苦又委屈,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感情啊!她告诉自己,脸皮厚点又怎么样?再不争取的话就再也没用机会了。

那天清晨,打开窗户,夏日少有的雾气从窗外扑了进来。她脱下睡衣,穿上咖啡色抹胸曳地长裙。照照镜子,胸部和腰线一带裹腹得很好,身材修长秀美。她把如海草一般的长发挽在脑后,看见镜中的自己,一愣,这笑容和眼神怎么那么像纪言?穿戴好后,她带着赴死般的决心去找纪言。英皇学校,纪言的同事告诉她纪言应该去了学校的荷塘那里。

朝荷塘走去的过程中,方夏的心中平白有了期盼,平白相信一湖绿水边,有个水墨般的男子——纪言,伫立着,凝眸向她微笑。

这荷塘中水的颜色如天空般澄澈,却偏偏融入了墨的色彩。水面的荷叶绿的深沉,绿的静默,绿的有些孤独。像她,也像他。它应该渴望身边坐着个人儿陪伴自己吧。淡淡的,温柔的,青色的雾笼罩了整个荷面。荷花在风中轻轻摇曳,隔着一片迷茫的青雾她嗅出了淡淡的荷香。走近的时候,青雾渐渐在眼前变薄,她看清了那抹令人心醉的颜色,原来是微绽的荷花展露的淡淡的紫。

看着他孤寂的身影,怔怔的站在那里望着水面发呆,方夏有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说她自不量力也好,至少她没忘记她在等一个人。

据说多少次的回眸才能够换得今世的相遇,她和他相遇了,但他们会相错么?

掌心有点清凉,方夏摊开手掌,掌心全是汗水。

她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如同佛家所说,需要多少次的回眸才能够携手。她愿意许他生生世世的爱恋,可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回眸的太少。

她的无助,她的渴望,她的眼泪谁又看到?

她终究无法上前拥住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敢?她只觉得自己无力。

纪言看见她,目光漠然的越过她抬脚准备离开,大概是把她当成来湖塘边散步的人吧。

“纪言。”她唤他。

纪言停下脚步,怀疑的看着她。

他已经认不出来她了。

水雾开始迷蒙方夏的眼睛,喉咙有些哽咽,将要发生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只是想做个真实的自己,在他面前把自己的心摊开。

“纪言,你不认得我了么?”她的声音细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出于她意料的是,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钟便认出她来。

“方夏?”他问。

来不及欣喜,他的目光便再次落在了茫茫的荷面上,扑朔迷离,如雾似水,眼里是沉淀出亘古不灭的落寞。

“有事么?”他的声音沉静如昔,波澜不兴的面容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感情。这句淡淡的“有事么”彻底粉碎了她的心。

是啊,有事么?

当她为爱痴狂的时候,原来冰冷的是他的心,他从来不会爱上她。

“有空来这里,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方夏递上自己的名片。

杀手锏应该拿出来了。她有他的孩子,无论他愿意或是不愿意,他终究会跟她扯上关系。

纪言接过名片,眼神犀利如剑,静静的看着她:“方夏,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刹时一点刺骨的冰寒掠过她的脊背,她有拐弯抹角了吗?

“去了你不会后悔的!”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那素来清静安宁的眼淹过的竟是深浓如水的倦怠,纪言,为什么让我如此疲倦?

纪言果然去找她了。那天接到他的电话起,她翻箱倒柜的翻出所有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美丽娇艳,她要以最完美的姿态等待他,等待他接受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可万万没有想到,纪言听到她说起孩子时,却是面无表情的告诉她一个晴天霹雳的信息——他居然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

“孩子不是我的”这句话并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他只是淡淡的告诉她——那不是我!

那不是我!方夏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纪言不是擅长撒谎的人!

在得知这世上还有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时,她想大叫,她想痛哭,喉咙中却好象被什么梗住似的,只有嘶哑的嚎叫。

她居然生了别人的孩子!

她居然以为是他的!

她居然以为自己有了跟他在一起的筹码!

“纪深,你放手!”张笑影的声音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方夏打了个激灵,白惨惨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劈了一头一脸,却冷得叫人发抖。她看到纪深抓住张笑影的手,满脸祈求:“笑影,我错了。我改行么?”

张笑影用力挣脱:“纪深,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爱你却答应做你女朋友。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慢慢爱上你,可是我……”她深深呼吸一口气,说了下去:“我无法面对你那张脸。”

纪深拧起他坚韧的眉,说:“张笑影,我从来没有对你这么失望。我把我的整颗心脏都给了你,你却没有好好善待它。”

“对不起!”张笑影低下头,真诚的认错,却更加激怒了纪深。纪深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张笑影,是不是废物勾起了你的保护欲?”

“纪深,做错事的人是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对你的哥哥如此恶毒?”

“我恶毒?你以为他是好人?你真以为他看上了你?他是因为我看上你所以他才接近你,你真以为不男不女的你有足够大的魅力引得两兄弟同时为你着迷?他是因为我才故意接近你的,你他妈的知道吗?”盛怒下的纪深有点口不择言。

张笑影怔怔的看着他,半响才冒出一句话:“纪深,我终于明白你跟他之间的区别了。”

“张笑影,你清醒点吧!他那种废物对一切事物都失去兴趣,你自问你自己有什么姿色让他为你改变?”

“我不想再跟你说任何一句话!”

张笑影拂袖而去,她甚至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终于整个世界只留下纪深和倾泻一地的悲伤。

纪深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为什么他总是会输给他?他输掉父母的爱,输掉自己的童年,输掉自己的学业,现在,他又输掉了自己的爱情!但是,总有什么是自己可以把握的吧?摊开双手,再收紧,总有什么留在了掌心中,像那忘不去的记忆。

方夏站了起来,从这个悲伤欲绝的男人身边走过,偷偷从眼角瞥了他一眼,发现他依旧怔怔地坐在那里,凝视着自己的手掌,脸上泪下如雨。

一时间,心头泛起浓浓的凄凉,还有咬牙切齿的恨。为什么偏偏是她?自己从来就没有正眼瞧得起的张笑影,姿色平平。如果是别的人还好,至少比她优秀,这样自己败的心服口服。纪言纪深这对兄弟居然同时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简直就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难道她比不上张笑影?她从来就没有把张笑影放在心上,即使在读书时代,张笑影经常给她提供一些帮助,她也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方夏漂亮的眼眸透过平静外表闪烁着疯狂的光亮,她要怎么办?

纪言,你要我怎么办?

纪言,你如今已成为我心中的一根刺,虽然看不见伤口,却时不时在痛着,痛着……

张笑影气呼呼的往家的方向走去,路边一位男友正在给女友喂冰激凌,让她的表情有片刻停顿。回到家中,张笑影对着镜子高高的仰起头,头发一圈圈缠在她的脸颊附近,再长一点就可以扎个马尾了吧?漆黑的头发把她的脸色映衬得有些苍白,像一条暗淡的丝质围巾。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爱上纪言的?头一垂,一滴眼泪滴落在脚边。自己的感情似乎一直很曲折,为什么总会爱上让自己伤心的人?斧子也是,纪言也是。她一向是个没有数时间习惯的人,突然间感觉斧子似乎是自己上辈子的事情了,久得只留下淡淡的记忆。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低下头,难过就是自己的,所以抬起头,让它们在宽宽的天空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