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醋君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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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云册带着一种毒蛇一般的阴冷,踏着优雅的步子向他们走来,若是平时,明厚载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如今手上揽着个即将陷入昏迷,已经开始发烧的褒若,四下里是手持刀剑,或是虎视眈眈的云册手下,面对的是必置他们于死地的云册,而山下的人上来却至少还要两刻钟到才能达,情势危急,他不急不乱,褒若凭着最后的一点神智抓着他的衣服,含糊地道:“明大哥,实在打不过,你就先跑,不要紧,我死过一次,不怕死……”

“明大哥?”明厚载震了一下,在她神智不清的时候叫出来的“明大哥”,是不是代表在她的心里,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甚至……甚至和云渡一般重?

“胡说,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哪能撇下你?”明厚载柔声责备,褒若没有了回声,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强撑着的神智只够让她紧紧抱住明厚载的腰,再也没有力气想别的。

明厚载知道她情形紧急,却越发地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周围地势,笑道:“原来云侯爷想和我切磋武艺,早说啊!我听说云侯爷小时候为了练武常常是整夜整夜地不睡,真是让人敬佩。”

“我喜欢把一件事做好,做满,练武也一样,我要练就把它练好,可惜相比明兄还是相差一点,就连我们云府的事,我也比不过明兄,落得如今下场,明兄真是我的大恩人。”云册冷笑道:“我向来不喜欢这么多人独对一个,不过如今没办法,再搁下去,他们就上来了,明兄把话题扯开,不就为了等他们上来吗?可惜,人生的遗憾,不仅是我有!”

说罢,猱身上前,单手如箕便往明厚载怀里的褒若袭去,明厚载举刀砍拦,云册的手绕了个弯子,目标仍旧是褒若,明厚载横刀斜劈,身子急转,将褒若避开掌风,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高手偷袭一剑,明厚载若是避了这一剑,便避不开后面的云册,就算避开了云册,怀里的褒若就空门大开,暴露在敌手剑下,于是不躲不闪,硬受了这一剑,这一剑砍在他大腿上,鲜血直流,又伤了筋脉,速度就慢了下来,眼前有高手,后有云册,两个都是一流高手,又要护住褒若,明厚载顿感吃力,紧紧护住褒若左腾右挪,一把刀舞得像月光般银亮,水沷不进。

云册突然从袖子里飞出一只银蛇,那蛇似是用精钢铸成,寻常刀砍它不断,它弯曲成勾,“铛!”地一声勾住明厚载的刀,便往外扯,明厚载的手巧妙一卷一递,便把刀夺了回来,但这样一顿,另一名高手寻机便向褒若发起进攻,明厚载来不及回刀相护,带着褒若同时下弯,云册的剑趁机深深地砍进他的肩膀,明厚载咬牙承受下这一剑,大刀削出,云册纵身相避,明厚载上前一步挥刀便砍,云册在空中,不及躲闪,脚胫已经挨了一刀,他也算反应迅速,左脚反踏上刀面,临空又一跃,跳出刀风范围,脚胫鲜血长流,骂道:“你还敢狂?”明厚载紧跟上一步,顺势追击,又被那个高手拦住:“哪里走!”

明厚载被两大高手围在当中,不断后退,褒若的全身又痛又热,像千百只蚂蚁啃咬一般,随着明厚载激烈的动作,那头便欲炸开一般痛,又想呕吐,尽管拼力死撑,但她的精力已经实在用尽,手渐渐松开,明厚载感觉到怀中人异样,暗叫不妙,奋力格开云册的剑,百忙中向后看了一眼,身后是百丈深渊,崖壁嶙峋如刀,再后退就危险了,手里又抱了个伤人,跌下去万无生理,就在这时,将军亲率随从赶到,远远喊道:“云册,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云册充耳不闻,拼着今日被杀也要拖明厚载与褒若二人陪葬!他听得后身面响,反而剑势加快,唰唰唰剑如开屏,招招狠厉,尽是杀手,这时那个高手突然发难,一剑往明厚载小腹刺来,云册却往明厚载的太阳穴刺来,两人一上一下,双剑合圆,避无可避,明厚载拼着小腹挨上一刀,格开刺向太阳穴的剑,就在这时褒若微微睁开眼睛,恍惚中看见一把剑就到刺到明厚载的小腹了!

啊!她猛地睁大了眼睛,“不!”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拼尽全力一推,竟把明厚载推得后退一步,却把自己暴露在那剑下,那剑迅疾刺入她的背后,明厚载大吼一声:“不!”他反应极速,一把拽过褒若,那高手冷笑着拔出剑来,血花四射,他笑道:“她先走,你跟着就是!”

“褒若,你这个傻瓜!”

褒若看着朝着她大声怒吼的明厚载,痛得直抽气,勉强道:“明大哥,那人要杀你,你要小心。我很痛,我……”她的头轻轻一斜,耷拉在他的肩膀上!

黑暗将她拖入无边的沉沦,似飘浮在海上,又似飘荡在天地之间,明厚载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几百光年前传来,远得再也听不见。

“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不会你为我做什么!褒儿!”明厚载痛彻心肺,蓦地抬起头来,大喝一声:“好!看谁先死!”

明厚载痛极,不顾性命地、大开大阖,他以身受了那高手一剑,就在受剑那一刻砍下他的一只手臂,飞出一脚将他踢下了悬崖,背后云册寻隙欲斩,将军已经赶到,格住了云册的攻势,明厚载杀红了眼,对着同样已经杀红了眼的云册也是一刀,刀剑空中交击,云册阴森森地笑:“明厚载,我今天就要你死!”

“今日你也活不了!”明厚载恨极,刀不顾章法地直砍,云册斜身避开将军的攻击,瞄准明厚载的虚处,剑尖上举,势要将明厚载刺出个血洞,就在这时,将军一剑贯穿了云册,从背后到胸膛,云册冷笑一声攻势不减,准头略偏,这一剑竟是要刺褒若的脖梗,明厚载见他仍不肯放过褒若,猛然大喝一声,手加劲下砍,云册举剑的手连根被斫下!

铛啷!握剑的手连着剑一同落到地面,那精美的指甲映着错金的剑柄有种异样的美,云册喉咙格格直响,仰天便倒,将军贯穿于他身上的剑创大量涌入的空气开始堵塞了他的肺泡,他嘴角汩汩冒出血泡,笑道:“这种死法也好,胜于无声无息死在民间!卟噜噜!”

堵塞的肺泡与大量的失血夺去了他的呼吸。

他一生爱美,可是美状却极不美。

明厚载冷眼看着他的眼睛浮上死亡的苍白,抱着褒若头也不回地便往下奔:“褒儿,你要振作!”

明厚载一路抱着褒若飞奔,要寻一个地方为褒若看病,可是这个地方乃是离京城一百多里的山间,上哪找大夫?明厚载望着怀里的褒若恨不能以身相代,褒若被关到潮湿的地牢内受尽苦寒,又已经饿了几日,就在身体虚弱时,受了冷水与冷风,风邪内侵,已经快要不行了,明厚载急得抱着她对明海楼的人吼:“快!寻附近看看有没有大夫,或是懂医术之人!”

褒若身上的衣服犹是湿的,好在明厚载来时,因当心褒若受苦,便带了一辆卧车,将褒若抱进车内脱去她的湿衣,褒若背上的创口犹在冒血,他毫不迟疑,下手飞快封住了几处穴位,好在伤不在要害,如果单是剑伤,倒是问题不大,但要紧的是褒若的身体状况,她在发高烧,如今又加了剑创,气息已经微弱,明厚载撕下内衫将创口抱好,用车上的毯子将褒若抱好,抱着褒若正在沉吟,将军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要不要紧?”

“剑伤不在要害,但是遇上她发烧,情势危急!”明厚载焦灼万分:“寻大夫的人回来没有?”

“还没有。”将军道,此处深山,哪有大夫大夫?就是乡野人家恐怕也不多。

没想到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喊道:“爷!我们找了一个乡间大夫。”

“快过来!”明厚载唰地一下掀起帘子。

那大夫看来五六十年龄,两撇长须斑白,青布直裰洗得泛白,举止间看得出是个有修养的大夫,他诊了脉,又看了看了褒若的面色,掀起褒若的眼皮看看,又仔细翻检了伤口,大夫摇摇头道:“恐怕不太好,这姑娘现在中了风邪,已经入心,而且背部又受了这样的伤,几下齐发,怕是……唉!”

明厚载手脚冰冷,梗着嗓子哑道:“请无论如何尽力!”

“寒舍离此不远,不如到寒舍去吧,这位姑娘的情况不适合奔波,我会尽力,只是你们自己也要做好准备。”那大夫道,他的话很直白。

大夫的家就在山坳里,安置好褒若,明厚载给了一百两,要求无论如何治好褒若的病,大夫看跌打外伤甚是拿手,山里的居民谁没有不小心跌下山或是点骨折之类?除了替褒若治伤,还把明厚载身上的伤顺便包扎了,然后便依褒若的病情取药煎药,亏了这个山坳里正好有户人家也在发烧,所以这个大夫这两日上山采了不少此类的药,在明厚载随从的协助下,很快浓浓煎了一大碗送下来,明厚载捏开褒若的脸颊,一勺一勺地将药送入褒若舌根,有些药呛了出来,但还是有不少药顺着舌根流下肚。

明厚载看着一动不动的褒若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心急如焚,握着褒若的手在腮边不住地磨挲,恨不得她马上就醒来,将军走进来看了看褒若的状况,见褒若毫无反应,紧蹙着眉对明厚载道:“你不用急,郡主吉人天相,一定没事。我已经派人往京城报信,让京里送些东西来和药来。”

“那些云府的余孽呢?”明厚载握紧了拳头,眼里怒火直迸。

“已经被你的明海楼和我的部下联手,全部包围,这一次的清剿很彻底,余孽一个也没有跑掉,你放心。”

这次对朝廷来说是大胜利,可是褒若却成了这样,对明厚载来说,却是最大的不幸!

明厚载的伤不算深,常在江湖,谁不受点伤?只是褒若的病三天了,却一直没有起色,也就不能挪动地方,于是将军便先率着一干人犯回京交旨,明厚载留下一部分明海楼的人保护,其他的部下也打发回京,同时派人往湄城报信,请天民回来,自己留下继续守护着褒若。

“褒儿!褒儿!”天天一睁开眼睛都是褒儿!天天看到的是她苍白的脸!她的烧已经退了,却还没有醒过来,大夫说她仍在危险中,每日尽心为褒若诊治,那位大夫虽说是个乡间大夫,却很有医德,每日再三观察褒若的情况才斟酌下药,虽说京里来了几个大夫,但明厚载觉得都比不上这位大夫尽责用心,而且,这位大夫的医术也并不比那些大夫低些,所以他把大夫都打发回京,每天就由这位大夫为褒若把脉开方。

慧娘与之若、老太君等人都来过,一定要留下照顾,却都被明厚载坚决地半押半送挡了回去,谁照顾,他都不放心!

整整一个月,明厚载守着褒若寸步不离,睡则同寝,食则在旁,亲手侍汤药,举凡褒若的一切他都亲自过手,褒若病了一个月,他服侍了一个月,更衣,擦身,甚至于便溺都亲自为之,明厚载没有离开褒若一步,褒若的背上的伤渐渐地在愈合,已经生出一些嫩肉,怕褒若趴着睡气闷,每夜地搂着褒若趴在他身上睡。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褒若擦脸,大夫进来把了褒若的脉像,大为高兴,道:“最近脉像平稳有力,今天特别旺健,看来今日是要醒了。”

明厚载好容易勉强压下狂喜之心,在房里转了几个圈子,这才照常为褒若洗脸,大夫便出去山上采药,明厚载仔细地擦拭着褒若的眉、眼、鼻子,一点点,珍爱无比地缓缓擦过,褒若瘦得颊骨都有些突出来,更觉得柔弱,他轻轻吻着褒若的眼皮:“褒儿,小懒虫,快快醒来,天都被你睡黑了!”

这是他从前与褒若还是夫妻时,常说的玩笑之语,褒若贪睡,明厚载不许她睡太迟,怕她不吃早饭,便这样每天叫她,话音刚落,突然便看到褒若的眼睛微微一动,明厚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褒若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地睁开了眼,茫然看着青布帐,最初的混沌过后,明厚载狂喜的眼睛映入眼帘,她开始转动眼睛,慢慢记起来了之前的事了,。

“明大哥……”褒若的声音虽低,却已经不再无力,看了看明厚载,见他下巴上一圈青黑,带着一些迷惑问道:“你的胡子怎么这么长?”

一个月没有好好理胡碴,明厚载只是胡乱刮几下,现在他的胡须前前后后参差不齐,青青的一片,褒若疑惑地摸着他的胡碴,毫没有发觉明厚载的激动,他在微微发抖:“你病了,我就忘了理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