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豪气干云石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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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京事变(4)

要封这两人为王,这实在是出乎石达开意料之外。石达开拱手说:“天王,当初咱封王的时候,就说无论是什么人,没有军功不能封王,这两人虽然是天王宗亲,但是毫无战功,随便封王,恐怕难以服众。”

洪秀全摇头,说:“现在天朝就你翼王一个王了,这不是王朝应该有的气象。何况你是翼王五千岁,他们只是两个王而已。我们不能总是因循守旧,要看时机。至于百官怎么说,要等他们看到两人的处事能力才能说的。七弟,这事我看就这么定了吧,我想封兄弟为王,这个权力我还是有的。”

话已至此,石达开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好告辞天王,回到家。

黄玉昆听说天王要封他的两个兄弟做王爷,协同石达开处理朝中事务,叹了口气,说:“天王这是用人限制你的权力。也就是说,天王开始对你起疑心了。”

石达开心情郁结,说:“我对天朝竭心尽力,想不到天王竟然也对我起疑心。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些四哥了。他比我洞悉天王,他当初如果不那么做,天王早就把这个太平天国弄得一团糟了。”

黄玉昆说:“天王这是画蛇添足啊。不过,达开,你现在大权在握,天王有些疑心,也是可以理解。何况,杨秀清和韦昌辉这两个人让他吃了大亏。陈承瑢是天王的心腹,应该说你杀了陈承瑢,就是断了天王的一只手,那时候,他就对你起疑心了。”

石达开干脆地说:“陈承瑢心机太重,天王又如此疑心,留着他,肯定是祸害,我不能不杀。这事应该怨天王。陈承瑢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如果天王是一个清明君王,那陈承瑢则可成为一代重臣。天王疑虑重重,陈也只能如此了。”

黄玉昆说:“是啊。他为天王打马前站,最终却葬送了自己。”

石达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天王还不接受教训,听信小人之言,这太平天国,实在是让人失望。”

黄玉昆宽慰他说:“达开。也许天王的那两个哥哥真的会帮你做一些事情。先看看再说吧。”

天王的两个兄弟封为福、安二王后,这两人虽然没有东王杨秀清那么跋扈,但是在众人面前也是趾高气扬,需要他们办理事情时,却毫无章程。石达开跟他们无法合作,只好避开他们独自处理。

天王的两个兄弟看到石达开不理睬他们,不高兴了,一起跑到天王那里告状。天王是让这两个兄弟牵制石达开的,于是下令,以后石达开呈上的各类奏章,如果没有他两个兄弟的大印,不予受理。

石达开这些日子跟天王的两个兄弟周旋,本来已经很窝火了,天王的这个规定让他简直忍无可忍。要命的是,当天石达开让人送给那两个王的奏章,他们竟然看不懂,不肯盖章。反而让人来喊石达开,让石达开给他们解释一下。

石达开忍无可忍,对这两个连奏折都看不懂的宝贝发了一通火。没想到这两个王爷脾气比他更大,他们历数石达开从天京事变以来的种种“霸道”行径。比方杀了秦日纲,使得天国少了一员大将,杀了陈承瑢,使得朝中无敢言之臣等等。

石达开惊愕之余,也终于听到了一些负面的议论,也终于知道朝中还是有一部分人恨他的。

并且,从天王的角度看,他比当初的东王更让人顾虑。当初东王霸权,但是有北王、翼王跟天王保持一致,还能适当遏制东王。现在石达开一王独大,众将士大都是他的亲信,天王又从他杀秦日纲和陈承瑢的行动中,体会到了他的威胁,他怎么能不对他有所防备?

这么想,石达开就理解了天王。天王有他的苦衷。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因此需要有人来遏制他们这些人。如果看看实在不行了,只能动手清除。东王,其实就是个例子。

石达开想得脖子后直冒冷风。

7、黑风

五月份的一天,石达开带着几个心腹去江边的小树林里散心,因为天热,几个人脱了鞋,把脚伸进水里惬意地说笑。突然,外面的侍卫大喊了一声:“有人!”

石达开身边的人也顾不得穿鞋,操起武器围着石达开。石达开久经沙场,没把这个放在眼里,他不慌不忙穿好鞋,带着人四处搜查。却什么都没搜到。

然而,他们几个人始终觉得好像有人跟在他们身后。石达开的心腹曾锦谦让两个侍卫埋伏在一处灌木丛中,石达开带着其他人朝前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几声惨叫。他忙带人返回,两个侍卫已经躺在地上,每人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曾锦谦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人,看了看周围,冷冷地说:“是黑风。”

别说是石达开,连周围的人都愣住了。黑风,是东王的侍卫,武功非常厉害。但是,据那些随着北王杀进东王府的人说,他们在东王府没有发现黑风。黑风,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消失了。

本来这不算是什么神奇的事儿,黑风不是什么大人物,无论他是被杀还是偷偷跑了,都跟石达开没有关系。但是,现在这个黑风突然出现,却让他不由不怀疑这个黑风的真实来历。

他们几个临时召开了一个小型的会议。

曾锦谦曾是北王韦昌辉的邻居,两人同村,偶尔小聚。曾锦谦说:“黑风是北王送给东王的。北王在村里的时候,常受人欺负,他常请这个黑风帮忙,因此两人关系非常好。这黑风的刀法非常厉害,佯攻别处,致命处却必定在喉咙。而且,他的刀非常薄,割了喉咙,也出血很少。天下有这种手段的,恐怕只有黑风。”

石达开说:“这么说来,这个黑风应该是北王派在东王身边的眼线了?可是,他为什么在北王攻打东王的时候没有出手呢?他没有帮东王,也没有帮北王。”

黄玉昆说:“或者是因为两下都不想得罪?”

曾锦谦摇头,说:“应该不是。如果北王攻打东王的时候,这个黑风在东王府,北王包围东王府的时候,肯定有人会看到他。我们没听到任何人说在东王府看到他,说明他早就得到了情报,而溜出了东王府。”

石达开点头,说:“是。应该是这样。当时北王没有在天京,知道要杀戮东王府的只有陈承瑢,难道……是陈承瑢?这黑风,是为他们两人报仇,才跟着我们的?”

曾锦谦说:“这事这么猜是没用。我看,我们应该派些人马,暗中寻找这个黑风。最主要的,是要注意安王和福王府邸,还有……天王府。”

黄玉昆惊讶:“你怀疑……他们?”

曾锦谦点头,说:“我觉得事情应该不是他一人所为。这事儿恐怕不简单。”

众人回城,石达开派心腹化装后日夜寻人。终于在六天后,看到这个黑风进了安王府。

黑风武功厉害,发现了跟踪的人,还伤了石达开的一个心腹侍卫。

事情有些明了,黑风是受安王所派跟踪或者想偷袭石达开的。可是,谁都知道,这个安王愚钝鲁莽,是个没有多大心计的人。他不可能指挥这黑风从北王对东王的杀戮中轻松脱身,现在又突然现身。

陈承瑢和北王已经死了,以前无论是他们两人谁在指挥这个黑风,那现在肯定得有人接着指挥。他们两人都不会在生前去找安王。剩下的重要人物,就呼之欲出了。

石达开倒抽一口冷气。

黄玉昆也说:“如果真是天王,无论他是派黑风监视我们,还是要杀翼王,这都说明,天王已经开始不相信翼王了。”

石达开说:“以前我们都以为天王被东王害得不轻,现在看来,当初一切都是在天王的掌握之中。可惜太平天国大事未成,竟然就如此互相排挤。这次我不得不走了。”

石达开暗中做准备。这次他要带着王府中所有的人马,不能再让自己的人流血了。

正要启程的头一天,门官领进两个穿着一身青衣的青年人走了进来。两人解开头上包着的头发,长发飘摇下来,石达开不由愣住了。两人一个是洪宣娇,一个是叶梅。

天京事变后,洪宣娇下落不明。有人说她可能被北王的人杀死在了东王府。洪宣娇被东王逼迫无奈,成了东王的众多妃子之一,这个谁都知道。但是没人看到她的尸体,也没人看到她的行踪。不过她曾经在北王要害石达开的时候,给石达开送过一次信,因此石达开知道她没死。石达开进天京后,派人找过她,也没找到。她竟然和叶梅一起站在石达开的面前,实在让石达开意料不及。

叶梅还是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两人向石达开行礼毕,石达开就让她们坐下,同时派出几个侍卫,看看门口和附近是否有人跟踪。

洪宣娇说:“翼王莫怕,我有几句话想说,说完我就走。”

石达开笑了笑,说:“现在不是当初,大权都在我手里,我有什么可怕的?”

洪宣娇摇头,说:“翼王有所不知。你是大权在握,可是二哥……已经不是当初的二哥了。他六亲不认,心狠手辣,我听说他已经对你起了疑心。翼王,你要赶紧离开天京,否则……我不想看到再发生一次大屠杀。”

石达开虽然已经做好了离开天京的准备,但是这话从天王的妹妹嘴里传出来,他还是很不理解。他问:“西王妃,天王可是咱的二哥,您何出此言?”

洪宣娇摇头,说:“翼王,您知道黑风吧?”

石达开一愣,他没想到洪宣娇能提到现在这个最神秘的人物。他点头,说:“知道一些,他不是东王的护卫吗?”

洪宣娇摇头,说:“那是二哥让北王送给东王的。他根本就没想到要保护东王。北王进攻东王府的那天,陈承瑢早早就让这个黑风从东王府跑了出来。他们让他出来,一是不参与北王的杀戮,二是杀我!”

石达开惊叫了一声:“什么?杀你?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洪宣娇已经泪流满面,她擦了把眼泪,说:“可能是……二哥觉得我丢了他的脸吧——可是当年东王那么跋扈,他要我当他的王妃,我去找二哥,让他给我做主,他却什么都不敢说!无奈,我只得委身东王。这次他们想趁屠杀东王府的时候,把我也杀了,丢在那些尸体里。幸亏这个黑风还有些人性,他让我潜出西王府藏了起来。喔,那天晚上我没去东王府。黑风当年跟我哥哥有些交情,因此现在有难事,我还找他帮忙。昨天晚上,他告诉我一件事,说安王让他密切监视翼王和翼王府。今天上午我就想过来,门口人太多,因此一直到现在才过来。翼王,天王已经昏头了,您赶紧带您的人走吧。千万别再回来了。”

石达开长叹一口气,说:“西王妃,真没想到,当初我们为之努力的太平天国竟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发现了天王的意图,明天就走了。你现在处境危险,也跟我一起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洪宣娇泪水长流,摇头,说:“翼王,别叫我什么西王妃了。我现在连个普通百姓都不如。可是我怎么能离开天京啊。我那儿子现在在天王府,我虽然不能……不能看到我儿子,但是,我在这儿守着他,还心安些。翼王,如果老天有眼,让我能救出小西王,我就带着他投奔您去。您可要好好地活着啊。喔,还有,让叶梅跟您走吧。东王死了后,她就跟着人进了天京,我们是在领善粮的时候碰到的。这些日子,也幸亏了她。我跟着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住在一起——天地会的人还是好人多。起码……唉。不说了。翼王,叶梅对你可是情深义厚,不过她不是那种会讨好男人的女人,她从外面回来,就是担心你啊。这次,你出去,就带着她一起走吧。这姑娘善良能干,你府里的这些王妃都没法跟她比。”

石达开心情沉重。他看了看叶梅。这个一向坚强的女孩子竟然也落泪了,她说:“姐姐,您别这么说了。当年,我在女兵队里,您对我那么好。我常常不……不遵守纪律,跑来看达开哥,您从来都不责罚我。我叶梅是个江湖人,我知道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您。您现在这个样子,被人发现就完了。咱俩一起,我还能出去讨饭,去领善米,如果我走了,您一个人怎么办?”

洪宣娇哭成个泪人,边抽泣边说:“你这个……傻丫头。翼王此去……恐怕此生再难见了,你不跟他走……你,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叶梅擦擦眼泪,说:“人是要看缘分的。我没有跟达开哥走的命,可能我叶梅没有那福气,我们……没有缘分。如果有缘分,我们还……还会见面的。”

叶梅虽然口齿清楚,但是边说边抽泣,弄得石达开都差点流出泪来。

他对洪宣娇说:“西……宣娇妹妹,我看你们两人还是跟我走比较好。幼西王深得天王宠爱,您大可放心。”

洪宣娇擦擦眼泪,说:“不了。现在的洪宣娇不是当初的洪宣娇了。当初的洪宣娇是个干净人,能杀敌能鼓舞士气,现在的洪宣娇是太平天国的耻辱,二哥就是嫌我丢人,才要杀我的。我这种人到了军中,会影响士气,对太平天国军队来说,是不吉利的。我就这么等着吧,等个十年二十年,幼西王大了,如果我还活着,我也就熬到头了。何况……二哥虽然要杀我,我还是不放心他。好在有黑风能接济我一下,我还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二哥的消息,我是不会离开天京的,翼王别费口舌了。”

石达开知道洪宣娇的脾气,既然她认定了,现在劝她也没有用。他自然也明白叶梅,她纵然是一万个想跟自己走,但是洪宣娇留在了天京,她不会跟自己走的。

石达开让下人拿出一些金银,让洪宣娇带上。两人在翼王府吃了一顿饭,趁着天要黑,街上各种人多的时间,就要走。

临走时,石达开对着叶梅深鞠一躬,说:“叶梅妹妹,石达开给你鞠躬了,你是最值得石达开尊敬的女人,请受达开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