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两面王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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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云南藩王,加根固本(1)

在云南,吴三桂实现了他早年梦寐以求的“执金吾”的夙愿,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一呼百应的赫赫权势。然后,他惟独没有心理上的平衡与安宁。古语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清王朝已完成了统一大业,他这个打天下的走狗,命运又会怎样呢?他不敢想象。为了巩固既得的地位和利益,吴三桂自镇滇之后,便绞尽脑汁,积极策划。

一、顿首受教,镇守云南有良策

三路大军进驻云南,以吴三桂的功劳最大。故清皇选择了吴三桂镇守云贵。

云贵两省经此次战乱,百姓流离,田园荒废,粮食奇缺,加之大军驻此,生活必需品无不短缺,引起物价腾贵,每斗米价格高达白银三两!朝廷已了解到,“两省地方,生理未服,室庐残毁,田亩荒芜,俯养无资,衣食艰窘。”于是,采取应急措施,特发“内帑银”三十万两。其中,以十五万两“赈济两省资生穷民”,另十五万两由经略洪承畴收贮,接济三路大军的饷需。世祖指令户、兵二部立即派可靠的人员将这三十万两白银送到洪承畴军前。

朝廷命吴三桂守云南,又迅速采取上述各项措施,很快安抚了人心,局势也日趋稳定起来。南明残部进退失据,走投无路,络绎不绝地前来昆明向三桂投诚归降。

吴三桂刚回到昆明,四川乌撒军民府土知府安重圣、云南景东土知府陶斗、蒙化土知府左星海、丽江土知府木懿等及各土州县降清。

同三月十八目,南明延长伯朱养恩、总兵龙海阳、副将吴宗秀原受李定国之命,守四川,而今南明大势已去,他们带领三千人,从四川嘉定,出建昌,千里迢迢来云南归降。

“不得掣肘。至于云南通省文武大小官员,悉听该藩酌举人地相宜者补授候题,请到该部之日,议复实授。如无应补之人,该藩题明前来,臣二部既行另补可也。理合会复,恭候命下,臣等遵奉施行。”

十一月初一日,世祖批准了吏、兵两部的决定。

世祖和吏兵两部把云南的人事权、民政、军事、钱粮及一切事务,包括对地方的兴利除弊,实施各项措施等所有权利都授给吴三桂掌管,由他直接请示世祖批准。地方官员,从总督、巡抚到各政府部门都不得干预。吏、兵两部甚至把任免文武官吏权也交给吴三桂,凡他提名的,吏、兵部不过履行任免手续罢了。这样,吴三桂集军民政财文大权于一身,成了凌驾于地方官之上的“太上皇”,实为世祖钦定的代理人。

世祖对云南和对吴三桂实行了特殊的政策,除此,在任何省都无此规定。世祖说得很清楚,这是由于云南的特殊情况而采取的特殊政策。因为云南为“远微重地”,又是“初定”,局势还不稳定,不得不由军事上一强有力的人物掌管一切,“事权归一”,以便应付紧急情况的出现。责成吴三桂掌管一切,实则是对云南实行军事管制。同时世祖也明确说明,此系暂行办法,不是永久不变。等数年后,云南形势良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形势的变化竞走向了反面,为吴三桂培植个人势力和威望创造了条件,给国家酿成了一大隐患。

世祖把云南的一切大权授给了吴三桂:其他统帅也陆续调离云南。多尼于十二月奉命回京,预定十七年五月蓟京。征南将军赵布泰于次年二月率部班师,线国安也在此之前调回。

白文选部将王安等从建昌来降,献出白文选的“荡平大将军”金印。

据吴三桂给朝廷的报告,清军攻克昆明后,南明庆阳王冯双礼与德安侯狄三品等逃到四川建昌卫。吴三桂再三招抚,双礼拒绝,而狄三品暗中接受,并按他的密计,将双礼逮住,连同他的“庆阳王”金印、“大将军”金印、金册、敕书一张,一并献给吴三桂。随同狄三品投降的,还有将军艾承业、张明志、丁有才、总兵冯万保等人及所率二千人马。朝廷得报,少不了太加夸赞吴三桂“筹划周详”,还表彰狄三品投诚“可嘉”;同时,赦免双礼死罪,解京另行安置。不久,朝廷以擒冯双礼之功,赐封狄三品为“抒诚侯”,原总兵冯万保为都督同知。

南明永历政权维持了十四年,终于垮台了,在永历与部分臣属逃亡缅甸后,它留在云贵或四川的余部如水之归海。纷纷投向清政权,表明永历这个小朝廷已经土崩瓦解,极少有再生之可能。

顺治十六年十月二十二日,世祖下达命令,授吴三桂全权治理云南。他指示吏、兵二部说:“当云南初定之时,凡该省文武官贤否,甄别举劾,民间利病,因革兴除,及兵马钱粮一切事务,俱暂听该藩(指三桂)总管奏请施行。内外各衙门不得掣肘,庶责任既专,事权归一,文武同心,共图励策,事无延误,地方早享升平,称朕戡乱柔远至意。俟数年后。该省大定,仍照旧令各官管理。其应行事宜,尔等即行议奏。”

吏、兵两部举行会议,根据世祖指示,作出如下决定:云南省凡应行事宜,听该藩遵奉上谕举行,各衙门应遵旨。经略云贵的总督洪承畴也在云贵基本平定后,因目疾发作,不能正常理事。他的右眼久已失明,左眼已“昏聩”。行路须人扶持,“文字不船看见”。他自感身体衰朽,“精力已竭”,不能经理粮饷各事,上奏再三恳请解除职务,休养治病。世祖予以批准,要他回北京“调理”。

承畴与吴三桂早在美外降清前,已结成世交,吴三桂以晚辈待洪承畴,十分敬重,关系很深。降清后,他们继续保持密切关系,而此次又同征云贵,洪承畴总经略其事,无处不关照他,自无疑问。及战后,洪承畴又提出以一王镇守云南,仿元、明两朝成例,世守此地。他明里暗里举荐吴三桂,为他谋得永固的地盘。所以,吴三桂得以留镇云南,与洪承畴的支持确有一定美幕。洪承畴行前,吴三桂同他密商今后大计,问以“自固之策”。洪承畴神秘而坚定地说:“不可使滇一目无事也。”三桂顿时领悟,立即“顿首受教”。洪承畴的谋略,就是要让云南不安定,始终处于紧张的状态,朝廷就不会收回给予吴三桂的一切权力,使吴三桂的地位日益巩固。洪承畴于顺治十七年正月二十日自贵阳动身,于三月初三日抵长抄,从此,他俩人各一方,三桂也独立经营云贵了。

吴三桂留镇云南,是他生活中的又一个转折点,也是他的政治生涯的新起点。直至他去世前,他在云南近二十年,终于酿成了清史上也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幕壮观的活剧!

二、“三患二难”,保粮固本

在云贵大规模战事结束后,顺治十七年,朝廷准备将云南的满洲八旗兵撤还京师,五万绿旗兵拟裁去二万。因为把大批军队留在云南,耗费大量军费开支,给国家财政造成了沉重负担。据户部统计,在用兵期问,云南一省每年的俸饷银高达九百余万两口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以顺治十六年、十七年国家征收的课银为例,分别为二百六十六万六千二百三十两、二百七十一万六千八百十六两。即以国家二年的“课银”收入也抵不上云南一年的军费开支。如按顺治十五年以前的收入来计算,相差极为悬殊。云南的沉重军费负担,引起朝廷的忧虑,无论是朝廷人员,还是地方大吏,都强烈要裁军撤藩。而吴三桂的军队总数有十二、三万人,因此,首当其冲要求撤藩改制。

作为以军事起家的吴三桂,自然不愿意裁减他的军队。为此,他向朝廷申辩:“边疆未宁,兵力难减,宣如旧时。”说“边疆未宁”,也是实情。李定国、白文选还隐蔽在中缅边境,伺机出击;永历作为明朝的象征,政治的偶像还存在,令人有卷土重来之忧。但他们的力量已消耗殆尽,对付他们,是不需要数万大军的。吴三桂提出的理由,不过是个借口,目的是不让朝廷动他的一兵一卒!吴三桂明白,要保持自己的地位与威望,就必须有一支强有力的庞大军队。

吴三桂的心腹将领、副都统杨砷出了个主意:以先除永历,“绝人望”,使裁撤军队之议不能实施,这正是洪承畴所密授的“不可使滇一日无事”之计,此刻即以剿灭永历为名,动用军事力量,就能保证军队之数不致裁减。

吴三桂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于顺治十七年四月二十二日,向朝廷提出进兵缅甸、消灭永历的妻疏。其中论及“三患二难”,尤为切中要言:

夫永历在缅,而伪王李定国、白文选、伪公侯贺九仪、祁三升等分驻三宣六慰、孟艮一带,藉永历以惑众心,倘不乘此天威震赫之时,大举入缅,以靖根株,万一此辈立定脚跟,整败亡之众,窥我边防,奋思一逞。比及大兵到时,彼已退藏,兵撤复至,迭扰无体,此其惠在门户也。

土司反复无定,惟利是趋。有(如)我兵不动,逆党假永历以号召内外,诸蛮饵以高爵重禄,万一如前日沅江之事,一被煽动,遍地烽起。此其恚在肘腋也。

投诚官兵,虽已次第安插,然革面恐未革心,木历在缅,于中岂无系念?万一边关有警,若辈生心,此其惠在腠理粤。

夸滇中兵马云集。粮革问之民间,无论各省银两起解愆期,难以接济,有银到滇,招买不一而足。民室苦于悬磐,市中米价巨增,公私交困,措饷之难如此也。凡招买粮草,民间须搬运交纳。如此,年年蚋,岁岁输,将民力尽用(于)官粮,耕作半荒于南亩,人无生趣,势必遗亡,培养之难又如此也。

臣彻底打算,惟有及时进兵,早收垒局,诚使外孽一净,则边境无伺隙之惠,土司无簧惑之端,降人无观望之志,地方稍得苏惠,民力稍可宽舒,一举而数利存焉。窃谓救时之方,计在于此。谓臣言可采,救行臣等尊奉行事。

吴三桂的奏疏,洋洋千余言,既形于辞色,又讲求实际,尤其是“三患二难”说,更具说服力,读来顺理成章使人强烈感到,进兵缅甸,消灭永历,势在必行。

在云南基本平定后,兵部曾密令吴三桂等追人缅甸,剿除永历,“以靖根株”,特指示洪承畴“相机布置”。洪承畴目击云南“凋敝景象”,当地土司及降卒“观望”,认为人心不稳,不可操之过急。再说,大军如穷追进缅,惟恐李定国等号召土司、降卒复叛,袭清军之后,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主张“先安内,乃可剿外”,今秋冬(顺治十六年)暂停进兵。吴三桂最初的奏疏,也透露了他与洪承畴持同样的意见。经议政王大臣会议,同意了他们的意见,暂停进兵。但在暂停进兵之后,吴三桂改变主意,力主进兵缅甸,故再上一疏,并提出了更为具体的用兵方略。他计划用兵包括征用当地土司的士兵十余万、征用战马六万余匹。诸凡兵士粮饷、马匹、草料、运输费用,共用银二百二、三十万余两。这个数字,对于财政相当困难的朝廷,仍然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也就是说,在原有支出云南军费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新的开支。吴三桂的这一长篇奏疏就是请兵请饷。费用浩繁,不能不引起世祖和廷臣们的慎重考虑。

世祖读过此疏,没有马上表态,命议政王贝勒、大臣及户、兵两部“速议”,拿出意见来。

过了七天,四月三十日,议政王太臣及户、兵两部将会议结果上报世祖:“平西王吴三桂疏言,永历在缅,伪王李定国借以蛊惑人心,相应进剿,其现在云南满洲官兵,听该藩与各都统商酌率往。至于兵马钱粮,所需甚多,不仅措处维艰,亦万难即运至滇。目前应用草料,敖该藩设法措办,务使兵民两利。再查户部拨给云南(于顺治十七年)兵饷银三百三十万两,已经催解,其已解到者,听该藩支给进征兵丁,其未解到者,仍严饬各督抚星夜解往,以为接济。”

太臣会议的意见,明确地表示,同意进剿缅甸,但同时也指出,最大的难处是兵马钱粮,不能满足吴三桂所开列的数目。他们提出解决的办法,首先责成吴三桂“设法措办”,再是户部已调拨本年度大部分饷银,作为接济,此项银两也由吴三桂负责支给进征兵丁。

世祖接到这份报告,没有做出批示,却很快命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前往云南,同吴三桂“面商机宜”。

朝廷内外,关于云南撤兵与进剿,却有不同意见。浙江道监察御史季振宣认为:“云南宜先守御,而守御专任平西一藩(指吴三桂),应分该省之满兵驻扎湖南,相机接应。”把满洲八旗兵撤到湖南,其意是减轻云南的粮饷负担,也减轻了朝廷的财政压力。都察院上奏,说:“云南旗兵,粮饷不足,请以一半暂驻,一半撤回,可省军需数万。”如果吴三桂兵力因此而减弱,可把靖南王耿继茂部由广西移到贵州驻防。还有,此前户部也认为,云南应撤兵,裁减部队。议政王大臣会议,都逐一地否决了他们的建议和意见,坚持认为:“滇逆未靖”,驻守云南的所有部队,“不便议撤”。又说,广西是要地,贵州地方险窄,靖南王不便移藩至贵州。

吴三桂留兵不撤及进兵缅甸之议,由于得到了议政王贝勒、大臣们的一致坚决支持,终获世祖批准,即使靡费军饷,耗资巨大,但为江山永固,也在所不计了。后来,乾隆皇帝对吴三桂请兵进缅事做过这样的评论,他说:“立意殄灭由榔(永历),‘三患二难’发自三桂;檄缅甸,殴李定国,降白文选,皆出自三桂之筹划。然其筹划岂实为我国家哉!三桂之必欲灭由榔,实犹近日之阿睦尔撒纳之必欲灭达瓦齐,则彼之为宣力,皆所以自为也!”

顺治十七年八月,在学士麻勒吉、石图同吴三桂密筹,并返回报告后,世祖颁布命令,授内大臣爱星阿为“定西将军”,率部往征李定国,与吴三桂“相机征讨”。爱星阿,姓舒穆禄氏,满洲正黄旗人。他的祖父就是赫赫有名的清朝开国勋臣扬古利,顺治八年,世祖为追念扬古利的功勋,授予他顿侍卫内大臣职。在批准吴三桂请兵人缅灭永历时,特命他与吴兰桂共同进征口同时,又命都统卓罗、郭尔泰、逊塔、署护军统领毕立克图、护军统领费雅恩哈、前锋统领白尔赫图等随征。世祖指授爱星阿等,凡事要“会议而行”。如与吴三桂一处,“一切事务,俱用王印行,若不与王同处,即以尔印行。”以下内容,同以前的敕谕一样,强调军纪,执行朝廷既定政策。

这一命令是颁给爱星阿的,但同时也向吴三桂下达了进军的命令。吴三桂还没接到这个命令,又上了一份奏报,请兵剿贵州土司。据他们的情报,贵州水西(黔西)土司安坤“久蓄异谋”,最近听说杀牲畜祭鬼,“将为不轨”。马乃土司酋长龙吉兆兄弟,“私受李定国伪敕”,修造武器,“逆行已彰”。乌撒土司安重圣“亦反侧叵测”。他想要“先发制人”,“乘其未动,早为剿灭,以清肘腑之患。”以此来“伸国威者也”。

征伐之令出自天子,须请示朝廷批准后方可用兵。本来水西等土司已归降,吴三桂却说他们欲图谋不轨。所列证据,还看不出有“谋反”的明显迹象。吴三桂却要“先发制人”,对这三个土司大张挞伐,再次征捌。吴三桂的目的,不过是制造“敌情”,给世祖和廷臣们造成一个印象;云贵的形势又有反复,不仅云南不安定,连贵州也岌岌可危,以此来催促朝廷准他用兵,廷臣们并没有认真核实“敌情”,仅听他之言,即建议从其所请,令其“悉心筹划,相机歼捌”。世祖也马上批准了。吴三桂叉取得了用兵权,在贵州、云南边境一带再一次展开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过了不久,顺治十八年三月,吴三桂送来了战报:“擒获龙吉兆,克平马乃土司”。此次战役,历七十余日才破其寨,将龙吉兆、龙吉佐兄弟一并擒获。吴三桂对兄弟俩进行了审问:“为什么要谋反?”兄弟俩人说:“我受(明)国恩三百年,仗义守死,何名为谋反?”吴三桂厉声斥问:“难道不怕死吗?”兄弟俩倔强地说:“我两人尽忠而死,难道不贤于你不忠不孝而生吗?”两人同声斥骂不止。吴三桂大怒,命割去舌头,然后斩首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