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 十 四 章 (2)
你们会发现，不论这桩秘密什么时候公开，她都不会感到特别吃惊。她常常让我体会到这样的暗示。我记得她在舞会上告诉我说，我应当感激埃尔顿太太，因为她对费尔法克斯小姐格外关注。我希望你和我父亲读了我与她交往的这番解释能减轻对我不恰当的谴责。你们认为我对伍德豪斯小姐犯有罪过，其实我对你们和对她均不该获此罪名。请宣布我无罪吧。在允许的条件下，替我作出解释并向爱玛？伍德豪斯致以最良好的祝愿，我像一名兄长一样爱她，并盼望她像我一样获得幸福而深沉的爱。你们已经了解我在那两个星期中奇怪言谈举止的内在原因。我的心向往着海伯里，并且还会为了种种事务常去那里拜访，希望不会招致任何怀疑。如果在你们的回忆中还有什么不解的谜团，请用正当的方式解释吧。关于那架广为谈论的钢琴，我觉得仅仅有必要解释说，费尔法克斯小姐对定购事宜完全不知情，假如她预先知道，绝对不会让我寄赠给她。我亲爱的夫人，她在整个订婚过程中细致而敏感，远远超过了我正确对待这桩订婚的能力。我诚恳地希望，你们很快便能彻底了解她。没有什么描绘能用来准确描绘她。
必须由她自己让你们了解她，然而不是用词语，因为从来没有哪个人这样做能胜过她本人的优点。我开始写这封比预料要长的信之后，已经收到过她的来信。她说她的健康状况良好，但是鉴于她从来不会诉苦，我实在不敢认同。我想请你们谈谈她的气色。我知道你们不久就要去拜访她。她对这次拜访吓得要死。也许你们已经去拜访过了。那就马上将真情告诉我，就是说上千百宗小事我也不会感到厌烦。别忘了我在朗道斯宅子只停留了短短的几分钟，而且当时心境多么迷惑，多么狂乱。我现在也没有多少好转，仍然处于狂乱状态，不是由于幸福就是因为悲惨。一想到我从她的美德和耐心，以及从我舅父的慷慨大度中获得的善意和支持，我就乐得发疯；但是，一回忆起我给她造成的忧虑，想到我多么不配受到原谅，我便会气得发狂。要是能再见到她该多好啊！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这么想。我舅父对我一向太好，我不忍心烦扰他。我不得不在这封已经够长的信上再多说几句，因为你们还没有了解该知道的全部情况。昨天我无法讲出全部有关细节。但是，事情发生得如此唐突，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讲，如此的反常，它必须得到适当的解释。
你们也明白，虽然上月２６日发生的事件对我来说突然展现出幸福的前景，我不该这么早就设想出什么步骤，但是当时的具体条件让我感到，片刻也不该耽搁。我自己会为如此匆忙的行动而畏缩，她在身体和精神均大为好转后也会感到迟疑。但是我当时别无选择。她匆匆答应了那个女人的要求——我亲爱的夫人，此刻，我不得不唐突地离开，去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恢复精神镇静——我刚才去乡间步行，现在，我希望我的精神已经恢复了理智，有能力写完这封信的剩余部分。对我来说，那段回忆真是痛心疾首。我的行为非常丢人。我在此愿意承认，我对待伍德豪斯小姐的态度该受到责备，因为让费尔法克斯小姐感到极为不愉快。她指责我的行为，应该够了。她认为我掩盖真相的说法理由不充分。她非常不愉快，我认为没什么道理。我觉得她在无数场合下显出的顾虑和谨慎纯属多余。我甚至认为她是个冷漠的人。不过她永远是正确的。假如我能按照她的判断行事，并且将我的精神压抑在她认为恰当的水平上，我一定会避开经历过的精神痛苦。我们发生过争执。
你们还记得我们在唐沃尔度过的那个上午吗？在那以前发生过的一切小小不愉快都聚合起来，构成一场危机。我迟到了，遇到她时，她正单独步行回家，我想陪她，可她忍受不了与我同行的不快。她坚决不允许，我当时认为那是最不合情理的事。不过，现在我认识到，那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一种自然而一贯的谨慎而已。我为了对世人掩盖我们订婚的真相，一时对另一个女人的行为让她反感，难道她就该同意接受我的建议，让过去的全部谨慎毁于一旦？假如我们并肩从唐沃尔步行回海伯里，我们之间的真相肯定会受到怀疑。不过，当时我恨得都要发狂了。我对她的爱产生了怀疑。第二天在勃克斯山上，我更加深了怀疑。当时我这方面的行为让她蒙受羞辱，她感到的是傲慢的怠慢。我表面上对伍德豪斯小姐表现的忠诚，让任何有理性的女人都无法忍受，她用一种我完全能理解的说法表示憎恨。我亲爱的夫人，在那场争执中她完全不该受指责，责任完全在我。虽然我本来可以住到第二天早上再离开，可我当晚就返回了里士满，原因就是她把我气得要命。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也没有傻到后来不和解的程度。不过我是受到伤害的一方，受到她冷漠的伤害。
我离开的意思是想要她首先作出让步。我永远感到庆幸的是你当时没参加勃克斯山之行。假如你目睹了我在那儿的行为，我很难想象你以后会认为我是个好人。当时对她产生的效果是直接作出决定：她一发现我真的离开了朗道斯宅子，立刻便接受了埃尔顿太太的要求。埃尔顿太太对待她的整个作法，让我越来越愤慨和痛恨。我不能与对我的极度宽容进行争论，但是，从另一方面讲，我又要大声抗议那个女人与我分庭抗礼。我要大声喊出“简！”你会发现，我从来没有放纵自己喊出那个名字，甚至在你面前也没有喊过。你想一想，我听到埃尔顿夫妇那些粗俗而毫无意义的喋喋不休，以及那些傲慢的自以为是之辞，是多么难以忍受。请你耐心一些，我马上就讲完了。她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决定与我彻底断绝关系，第二天写信给我说，从此再也不要见我了。她感到我们的订婚对双方都是悔恨和痛苦的渊源，所以她提出解除婚约。这封信正是在我可怜的舅母去世的那天早上收到的。我立即写了回信，但是由于当时思想混乱，并且有种种纷乱的事务缠身，我的信不但没有及时发出去，反而被锁进我的书桌抽屉。
我自以为尽管信写得很短，但是已经讲出了足够的理由来安慰她，便没有再感到不安。我感到失望的是后来没有很快收到她的来信。我替她想出种种理由，认为她当时很忙——请允许我继续写下去——所以不必吹毛求疵。我们搬到温莎两天后，收到她寄来的包裹，我给她写过的所有信件全都退回来了！同时还收到她写的一封短信，声称她最后一次给我写的信，我没有答复。信中补充说，由于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不会受到误解，也由于双方肯定都希望就所有有关安排都尽快作出解决，她此时将我的所有信件都寄还给我，要求我在一个星期内也将她的信件全都寄还给她，如果拖延时间，就应该寄到一个地方，地名叫……总之，我看到的是斯莫里奇太太家在布里斯托尔附近的详细地址。我知道那个名字，也了解那个地方，我什么都清楚了，于是马上便明白了她要做的一切。这与她的性格完全相符，我对她的性格再熟悉不过了。她所保守的秘密，也就是在上一封信中暗示的一切，都说明了她让人焦虑的柔弱心境。她这明明是在威胁我。想象一下我感到的震惊吧，想象一下我发现自己的失误，发现我其实并没有发出那封信后感到的疯狂吧！该怎么办呢？只有一个办法。
我必须对我舅父开口，没有他的认可，我简直毫无希望。我开了口。情况对我有利。最近发生的事情软化了他的骄傲态度。他作决定比我预料得还要快，可怜的人儿！他表示完全赞成。他深深叹了口气说，希望我能在这桩婚姻中得到像他一样的幸福。可我感到，那将是不同的婚姻。难道你会因为我将一切向他公开后感到的痛苦，以及面临悬而未定的险境而怜悯我吗？不，别怜悯我，在我抵达海伯里看到她让我折磨得多么痛苦之前别怜悯我。在我看到她苍白病态的面孔之前，别怜悯我。
我抵达海伯里的时间照我判断应该是她们较迟的早饭时间，我肯定能找到个好机会，趁她单独在家的时候去。结果我的旅行目标没有让我失望。我面临着大量的说服工作，要消除许多合理、正当的不快。不过，总算完成了。我们和好了，更加亲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亲近了。我们之间再也不会发生哪怕片刻的不快。现在，我亲爱的夫人，我不再烦扰你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还不能作出结论。对你的好心我要一千遍，一千遍地表示感谢，并且为你将向她表达的好意表示一万遍的感谢。如果你认为我的幸福超越了应得的报偿，我与你意见完全一致。伍德豪斯小姐把我说成幸运儿，我希望她是对的。从一个方面讲，我的幸运已经不容置疑，那就是我能主宰自己的未来。
爱你、孝顺你的儿子
Ｆ？Ｃ？韦斯顿？邱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