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微怔。
柯吟风凝视着他,眼底一片氤氲之气。
“浩然,你不该是这样的。你多才多艺,风华正茂。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似影曾说过,你的体质不适合练武,为何你还如此拼命?你应该在窗下读书作画,在月下吹萧抚琴,在风中吟唱对诗。而不该是每天汗流颊背地拼了命似的去练武。浩然,你应该知道,有些事可以坚持,有些事却不必太过执着和强求。”
浩然目光微闪,沉默不语。
“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有自己的个性特点。有的人,头脑聪敏,反应快;有的人,孔武有力,适合干体力活。浩然,我觉得,你是学文的一块好料,而不是练武的材料。似影也说了,你的内力有限,就算再练几十年,你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一个二流高手。武功学来自保,强身健体就好,何必强求高深绝顶呢?若说惊世骇俗,你的文采就足够令你名扬天下了。”
浩然的目光渐渐地变得沉痛起来:“吟风,不学武,怎么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你认为,在现在的冬樆国,没有武力,而只有文采的人,能够拥有保护别人的力量吗?”
柯吟风微怔。她看着浩然沉重而忧郁的目光,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真正了解过面前这个俊美绝伦的少年。他的心中,似乎已有了要坚持的东西,似乎已有了要保护的人。他活着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那个他在乎,他想要保护的人。
什么时侯,那个个性沉稳懂事的男孩已长大成人了呢?
柯吟风有些感叹,有些欣喜,也有些失落和茫然。
“浩然,我知道现在的局势并不好。可是,天生我才必有用。你的才华不会被埋没的。浩然,我听说每三年一次的入仕考试就要举行了,男子只要年满十五岁就可以前去参加。这是冬樆国选拔人才的一个途径。浩然,这是一个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吟风,你真的以为做了官就能改变什么吗?现在的朝廷你不是不清楚,皇帝昏庸,冬樆国的官场如今是一片黑暗,贪污腐败、拉党结私、党同伐异。真正想为国为民做点实事的官员,有几个有好下场。你看看如今冬樆国的百姓,有哪个真正过上了安宁而幸福的生活呢?吟风,这样的官场,是一个大粪坑,你真的也想让我跳下去,将自己变得和那些贪官污吏一样又脏又臭?”
“所以你就弃文学武?”柯吟风抚额叹息。近代有个文学大师鲁迅先生弃医从文,说医治人们的肉体不如医治他们的灵魂。这小子倒好,放弃优秀的头脑而选择发达的四肢,这是不是本末倒置?他难道不知道,真正强大的是一个人的思想和精神,而不是一身的蛮力?
“浩然,我知道你也许已经有了自己所要追求的梦想,所要坚持的目标。但是,我仍是认为,你应该去做你擅长的事情。物极必反,冬樆国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会激起民众的反叛的。你看现在各处都有人造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所谓乱世出英雄,你的才华迟早有用武之地的。所以,浩然,我宁愿你现在拥有经世治国之才,而不必刻意去强求武功修为。我就说这些,你好好想想。”
柯吟风朝浩然微微一笑,然后穿过院子,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没有回头,以至于没有看到浩然深深凝视着她的目光。那样的目光,会令任何一个迟钝的人都会为之侧目。
吟风,你可知,我的梦想就是守护在你的身边,不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都能挡在你的面前,为你拓出一条平坦的大道?
浩然深情地凝视着吟风的背影,默默地在心中问道。
吟风回到卧室,看见花灵儿已将火炉换上新炭,整个屋子暖烘烘的令人感到十分舒服。
“灵儿,你真是个宝。”她四肢张开,仰面倒在柔软的床上,叹息道,“象我,就从来不会注意这些生活上的琐事。比如到哪能买到又便宜又新鲜的菜啦,比如炉里的炭火快烧完了要添新炭啦,比如外面下雪要多加一件衣服啦……好多好多的事,我似乎从没有在意过。可是,我却每天都生活得很舒适。冷了,有人会帮我添衣,房里永远都有燃烧着的温暖的火炉。灵儿,你真的是一个很细心很温柔的女孩,谁若娶到你,那真是得到一个宝了。你呀,就是冬天里贴心的小暖炉,呵呵……”
炉中的炭火一闪一闪,灵儿的俏脸在炭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那通红的炭火,眼中似有泪光在闪烁。
“怎么了?”柯吟风发现她的异样,不由坐起身来。
花灵儿抬起头来,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令柯吟风心中一紧。
“他……他好象有喜欢的人了。”花灵儿幽幽说道。
“谁?谁有喜欢的人了?”柯吟风丈二摸不着头脑,忽然脑中灵儿一闪,醒悟过来,惊叫道,“你说……你说是浩然?”
花灵儿低头不语。
柯吟风暗骂自己,怎么会如此糊涂呢?花灵儿喜欢浩然,这不是打小就有的事吗?只不过,这女孩特害羞,什么都憋在心里,啥也没说。可是啥也没说,不表示啥也不做。每当浩然晚归,将饭菜热着等着他来吃的是谁?每天默默地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着浩然的是谁?每当浩然吹萧,在窗下悄悄地站立着听得入迷的又是谁?
唉,少女情怀总是诗。她面对浩然躲闪的目光,羞涩的神情,哪一样没有在对浩然说“我喜欢你”呢?想想,灵儿也十三岁了,搁在古代,再过两年就好嫁人了。暗暗喜欢一个人,也不算是早恋了。
又想起刚才浩然说的话,不由心中揣测:难道浩然那个想保护的人另有其人吗?可是,不可能啊。浩然几乎每天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好象每一次转身抬头,都会看到他。他常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也没看到他去结识其他漂亮MM啊。
“灵儿,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浩然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花灵儿看着她,眼神微闪:“他……他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他干嘛要告诉我?”柯吟风好笑地问。她很想说,我既不是他妈又不是他姐,他犯得着要告诉我吗?
还未说出口,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呀?”柯吟风扬声问道。
回答她的是门打开的声音,一个颀长的人影闪了进来。
柯吟风猛地跳下床来,冲那人叫道:“喂,骆青瑶,你怎么又来了?”
眼前的骆青瑶比五年前更加俊逸潇洒。仍是喜欢穿绣着墨竹的淡雅长衫,那柄玉骨扇子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手。他发如泼墨,几缕发丝垂在额间,带着一丝不羁和放纵。这男人,脱去了五年前的青涩,变得成熟而性感起来了。据说,他五年来一直占据云城首席美男子的宝座,就连风采其实并不输于他的苗若风也得靠边站。
“来看看你。”骆青瑶笑得很痞,不理会柯吟风的叫嚣,径自找了张凳子坐下。
“喂,你懂不懂得礼貌?你没看天黑了吗?主人要休息了,你这个客人怎么一点也不懂礼数?”
骆青瑶正摇着他的扇子,闻言手停顿下来,嗤笑道,“堂堂摘星楼老板也会讲礼貌?是谁在天还没亮就把我从床上挖起来,美其名曰陪她去做市场调查,实则是去逛集市?是谁在夜黑风高的时侯不让我睡觉,只为了帮她看着炖在锅里的肉不要糊了?还有谁,一到没钱的时侯就找到我,要我十万火急地从钱庄里调银子出来,只为了满足她做大善人的奇怪癖好?”
柯吟风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是不是男人啊?这点针眼大的小事你一直记恨到现在?”
“针眼大?”骆青瑶装模作样地叫道,“就算是针眼大,可你的针眼也太多了吧?现在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没被你扎上针眼!”
“有那么夸张吗?”柯吟风白了他一眼,话锋一转,“你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不陪老婆却老爱往外溜达?也不怕冷落了娇妻美眷?”
骆青瑶闻她此言,本来还痞笑的俊脸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下来。他站起身来,用力地摇着手中的扇子,扇得本来暖烘烘的房间变得有些寒冷。
“喂,你这人有毛病啊?大冷的天也这么用力地扇扇子。你嫌热,就出去!外面有雪有风,没事耗在我这干嘛?”柯吟风怒道。
“你说得对!”骆青瑶忽然停下身来,定定地看着柯吟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柯吟风愕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说得对,哪句说得对?是要他出去吹冷风还是不要干耗在她这里?
“我是有毛病。”骆青瑶一字一字吐字清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