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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为大材大智(2)

顺治十八年二月五日,顺治帝福临病死,他的第三子玄烨即位,就是康熙皇帝。康熙即位之时,刚刚7岁零9个月,年龄很小,顺治死前便把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和鳌拜四人招来,让他们做顾命大臣,这四个人也在顺治帝前宣誓,表示“协忠诚、共生死、辅佐政务”,“不计私怨,不听旁人及兄弟子侄教唆之言,不求无义之富贵”。但是不久,这四位大臣就忘记了他们的誓言。摆在康熙面前的形势十分严峻。

就朝廷以外的情况来说,满清入关不到二十年,人心并未归附,前明之思还在人们心中隐藏着,尤其是镇守云南的平西王吴三桂、镇守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镇守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三藩,势力十分强大,多年来一直准备造反。台湾岛上郑成功的后代也虎视眈眈,窥视清朝的东南沿海一带,寻找时机,准备反攻。东北方有俄国军队不断骚扰边境,侵吞土地,掠夺人口财富。西边的西藏也很不安定,西北部的准噶尔部更是气焰熏天,不断向东进扰,北方还有诸蒙古部落,也伺机南下。

朝廷内部的局势就更令人忧虑了,在四个顾命大臣当中,索尼因年纪大了病死,遏必隆勾结鳌拜,惟鳌拜之命是从,而苏克萨哈则是鳌拜的对头,不久,苏克萨哈就被鳌拜陷害致死。这样,朝廷之上就只有鳌拜一党了。鳌拜是“巴图鲁”(满族语勇士)出身,号称“满州第一勇士”,性格暴躁,为人武勇,极难制服。在他把持了朝廷大权以后,大肆捕杀异己,曾矫诏杀死了山东、河南的巡抚和总督。他在朝廷之上专横跋扈、盛气凌人,根本无一点人臣之礼。他对康熙视若无物,经常当众与康熙大声争论乃至训斥康熙,直到康熙让步为止。在处置苏克萨哈时,鳌拜要将他凌迟处死,康熙认为他无罪,鳌拜就大声争执,康熙仍是不许,鳌拜竟捋起衣袖,上前要打康熙,康熙害怕,只得同意鳌拜把苏克萨哈凌迟处死。

面对鳌拜的专权跋扈,康熙决定除掉鳌拜,他知道如果下令捉拿鳌拜,自己肯定不是鳌拜的对手,因为鳌拜掌握着军权。于是,只有采取忍耐之计,等待时机,创造条件。他心中非常清楚,弄不好,自己将会很危险,以强示弱是最佳策略。

一次,鳌拜称病不朝,康熙亲自去看望他,鳌拜躺在床上,卫士见他的神色有异,急忙向前检查,揭开被子,发现鳌拜的身下藏着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鳌拜当时极为紧张,卫士也不知如何处置,康熙却突然插话道:“随身携刀是满族人的风俗,不必大惊小怪。”康熙在不动声色之中稳住了鳌拜。

1667年,康熙14岁,按照当时的规定,他可以亲政(即亲自处理政事)了,但有鳌拜专权,他无论如何是亲不了政的,除掉鳌拜,就成了当务之急。那么,明捉不行,用什么办法才好呢?康熙终于想出一计,不动声色地干了起来。满族人喜欢摔跤,康熙就挑选了一些身体强壮的贵族少年子弟,到宫中练习摔跤,练了一年有余,技艺大为长进,康熙也不时到摔跤房去练习,居然也窥得了门径。宫廷中的王公大臣以及后妃太监尽知此事,但都觉得少年心性,十分自然,没有任何人怀疑康熙有什么其他的动机。在不知不觉之中,康熙的这支“娃娃兵”就练好了。在这期间,康熙还依照中国传统的“将欲夺之,必先与之”的做法,连连给鳌拜升官,鳌拜父子先后被升为“一等公”和“二等公”,再先后加上“太师”和“少师”的封号。不仅稳住了鳌拜,还使他放松了戒备。

在康熙16岁的那一年,一切终于准备就绪了,他先把“娃娃兵”布置在书房内,等鳌拜单独进见奏事时,康熙一声令下,“娃娃兵”一齐涌上,顿时把鳌拜掀翻在地,死命按住,康熙又让“娃娃兵”把鳌拜捆绑牢靠,投入了监狱。这群“娃娃兵”做完了一件大事,尚且蒙在鼓中,还以为是小皇帝爱胡闹,让他们捉鳌拜考较功夫呢?也只有这样,才能守得住秘密,否则,鳌拜的耳目极其众多,只怕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在捉住鳌拜之后,康熙立即宣布了他的13大罪状,并组织人审判鳌拜、把鳌拜集团的首恶分子也一网打尽。不久,鳌拜死于狱中。

当康熙擒住鳌拜后,使得一些反应慢的大臣简直目瞪口呆。在这件事上康熙忍了8年,终于一举夺权,还了天下一个清明政治,如此看来他比“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楚庄王的忍术还要高,还要深。

点评:

在对待鳌拜的问题上,康熙一忍再忍,直到时机成熟,才一举铲除了鳌拜,如果不是忍的不露声色,不要说开创“康熙盛世”了,性命能否保得住尚在两可之间。如果没有忍耐的意识,即使一点小小的冲动,也将会毁掉一个十足的希望。

5.屈辱之下的“史家绝唱”

司马迁之忍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形体已死,精神不灭。在耻辱的狂击之下,他没有倒下,反而被推上了光辉的顶峰,他忍住了对男性最惨无人道的摧残,创作出了傲睨古今、凌轶百代的《史记》。

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38岁的司马迁继承了父亲生前的职务,被汉武帝任命为太史令。

西汉时代,太史令还兼有皇家天文台台长的职责,诸如天文、气象、历法、星占等涉及“天”的迷信与科学事宜,都归太史令掌管,它需要有“文史星历”专门知识的人才能充任。司马迁正是这样的理想人选。

司马迁担任太史令后,在改历工作中所表现出的忠诚和才干,博得了汉武帝的赏识和信任。事业上的成功使司马迁的心情十分舒展,他有更充沛的精力去考虑将父亲的遗命变为现实。他认为应该像父亲说得那样,继孔子之后,在历史著述上作一番努力,于是,他决心承担起这个艰巨而又神圣的使命。

经过多年的苦心准备,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司马迁决心将他们父子几代人的理想变为现实。他提起如椽大笔,开始了他那鸿篇巨制《史记》的写作。

正当司马迁雄心勃勃,准备建造他那文化史上最辉煌的大厦时,一场巨大的灾难将他推进了深渊。

这场灾难的导火线是李陵一案。李陵是名将李广的孙子,精于骑射,有祖父李广遗风,谦虚下士,为人守信,不贪财,有口皆碑。汉武帝曾派他率领八百骑兵深入匈奴领地二千余里,侦察地形。回来后任骑都尉,率兵士五千人,在酒泉张掖一带,镇守边防。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初秋时节,汉武帝再一次要为贰师将军李广利立功封侯创造机会,命他率三万骑兵出酒泉攻打匈奴右贤王于天山,并命令李陵同行,替李广利管理军粮、军械等辎重。李陵因瞧不起这位无才无德、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将军,不愿意接受这个差使,便在汉武帝召见时表示,希望能独自带兵去兰干山以南活动,这样可以分散匈奴军队的注意力,以减少对李利所部的压力。汉武帝听后不悦,并说朝廷再也派不出骑兵让他独当一面了。李陵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并认为朝廷可以不必增派骑兵。他原来所带领的五千步兵,都是荆楚勇士,力能扼虎,箭法高超,一定能以少胜多,出奇制胜,直捣匈奴的巢穴。在李陵的一再请求下,汉武帝勉强同意了他的方案,同时派驻守在居延的强弩都尉路博德为其后卫。不料这位老资格的将军却不甘心作为李陵的接应,便心生一计向汉武帝上书说,现在正是秋高马肥的季节,敌人兵强马壮,恐怕不适宜与其交战。还是让李陵留下来,等到明春,我与他各领五千骑兵一起出击,定能捉住单于。汉武帝看到这份奏书十分生气,怀疑李陵说下大话却又害怕,指使路博德编出这些理由。于是诏令李、路立即出兵,不得违误期限。

李陵接到诏令后随即领兵从居延出发,北击匈奴。最初,李陵所部长驱直入,深入敌境未遇抵抗,进展相当顺利,便派部将回报。汉武帝接报后十分高兴,朝中诸大臣无不举杯祝贺。岂料,就在这时,内部出了叛徒,有个名叫管敢的人投降了匈奴,将李陵没有援军、射矢将尽的机密告诉了单于。单于得到这一情报后亲自率领重兵,将李陵军逼入狭谷团团包围。匈奴骑兵从三万增加到八万,数十倍于汉军,大有一举歼灭汉军的气势。陷入敌军重围中的李陵军英勇奋战,且战且退,经过十几天的浴血激战,歼敌一万多人。但终因寡不敌众,在离边塞仅有一百多里的地方,矢尽粮绝,五千壮士死伤殆尽,李陵也成了匈奴的战俘并最后投降了匈奴。

再说贰师将军李广利,虽然领有精兵三万余人,一路上未遇匈奴主力。但这个庸将一向贪生怕死,只与匈奴军遭遇了几次就损失折将,落荒而逃。

汉军连遭败绩的消息传来,整个朝廷都为之震动。汉武帝见两路兵败,更是食不甘味,坐立不安。汉武帝本希望李陵在兵败路绝之时,能战死全节,给汉王朝和他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后来却听说李陵做了俘虏且投降了匈奴,大为气恼。于是便召集朝臣商议处置的方案。大臣们深知李广利作为汉武帝宠姬的哥哥在朝廷中的地位,不敢对他有更多的责备,于是将兵败匈奴的全部责任和气愤全倾注到李陵一人身上。有的甚至火上加油地说李陵辜负天恩,刚愎自用,丧师辱国,罪在不赦,其家属也应连坐等,极力怂恿汉武帝重重治罪。

在场的司马迁却越听越不是滋味,心想,几天前还在盛赞李陵功劳的这些人,今天却又痛骂李陵想置他于死地。相反,对败将李广利却不敢责备,胸中很觉不平。因此,当汉武帝召问他对李陵事件的看法时,司马迁以自己对汉武帝的“拳拳之忠”,以及坦率、耿直的性格,力排众议,大胆地为李陵辩护。

司马迁说:“我和李陵都在宫中任职,没有甚多交往,甚至不曾在一起饮过酒,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情谊。但我了解他平时的为人,是个能自守节操的出众人才。他侍奉双亲很孝敬,待人接物讲信用,平时廉洁奉公,不贪图和索取分外的财物。能分别尊卑长幼而礼貌待人,谦恭自约,礼贤下士,常常想着奋不顾身地为国家的急难而献身。他平素所含蕴的品德,我以为具有国家杰出人才的风范。作为一名臣子,出于宁肯万死不求一生的考虑,奔赴国家的危难,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如今他一有过失,那些平时贪生怕死,只想保全自己和家室私利之徒,却任意夸大、制造吓人的罪名强加于他,对此我实在感到不安和痛心。

况且,此次李陵只率领不足五千的步兵深入胡地,前锋已攻入单于的王庭,这就如在虎口边设下诱饵,勇猛地向强大的胡军挑战,与占据有利地形和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展开激烈的战斗,不屈不挠。连续奋战十几天,歼敌人数大大超过自己军队的伤亡数。胡人的首领都为之十分震惊,他们征调了左贤王、右贤王所部,几乎出动了所有能拉弓射箭的人,倾巢而出对付李陵的进攻。李陵率部转战千里,箭矢已尽,无路可走,而救兵又迟迟不至,死伤的士卒堆积如山。尽管如此,只要李陵一声号令,疲惫不堪的士卒又会振作精神举起空的弓弩,奋不顾身地与敌人展开搏斗,直到最后一息。

李陵未遭覆没之时,有使者前来报告战况,朝廷上下的王侯公卿们无不向主上举杯祝贺。时间仅仅过了几天,李陵兵败的消息传来,主上为此不思茶饭,无心上朝廷理政,大臣们大多担忧害怕,不知所措。看到主上如此悲痛伤心,我虽地位卑贱,但还是不自量力,想献出自己之愚见。我以为李陵对部下能做到与之同甘共苦获得部下的信任,拼死出力,如此品格,即使古代的名将亦属少见。李陵如今虽已兵败被俘,但从他平时的所作所为可以料想,他是在寻找适当的机会主动归汉。事到如今已无可奈何,但他打击敌人的大智大勇和立下的战功,已足以彰明于天下。早想将这些想法向主上陈述,只是没有机会,适逢这次主上亲自召见询问,我借此说李陵的功绩,想以此宽慰主上之心,堵塞那些对李陵过分怨恨的言辞。”

李陵兵败降敌是不足取的。司马迁以李陵平时的为人和功绩替他开脱、辩护,其理由很难站得住脚。然而,司马迁在汉武帝面前直陈己见,其主要用意也许并非要替李陵辩降,而是站在历史家的立场上,表明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以求得出符合实际的结论。他一方面宽慰汉武帝的心,另一方面希望他能公正对待将士的功过成败。

然而,司马迁的这番言论,却引出了历史性悲剧后果。被安了个诬罔“主上”的罪名,定了死罪。按照汉代的法律,凡被判处死罪的人犯,若要求生,有两条途径可走。一是用钱赎罪,大约需交50万钱,当时通行的是五铢钱,50万个五铢钱,约合黄金五斤;另一条是甘受宫刑。司马迁平时的俸禄并不丰厚,家境也很平常,父亲一生做了几十年的太史令,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家产,根本没有能力偿付这笔巨额的赎罪金。

作为士大夫的司马迁,理所当然地非常重视作人的尊严,看重自己的人格和名节。于是他想到自杀,想到了慷慨赴死。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事使他欲罢不能,这就是正在写作中的《史记》,这是他们父子几代人的理想和心血,他自己也已为之付出了多年的辛勤劳动,怎能忍心让它半途而废呢!

在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关头,司马迁不禁彻夜难眠,思绪万千。他想,自己的先人并没有立过赫赫的功勋,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为流俗所鄙薄的太史令,如果就此死去,是决不能和历史上那些“死节”的人相比的,那不过“若九牛之一毛,与蝼蚁何异”。对于那些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来说是无所痛惜的;对不明真相的人来说,也许还会产生误会,以为是“智穷罪极,不能自免”才自寻短见的。人虽不免一死,但“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死的代价有大有小,如果这样平白无故地死去,是很不值得的。

天汉三年(公元前98年),48岁的司马迁,作出了出人意料的选择,他摈弃自杀和赴死的念头,决计忍辱偷生,接受那最为惨无人道的宫刑。他“就极刑而无愠色”。

宫刑不仅摧残了司马迁的健康,也给他的精神带来了为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然而,这都没有能够摧毁司马迁的意志,正是这人生的悲剧,使他对历史,对人生,对汉王朝的吏治和刑法,对封建专制有了新的认识。他很快从极度的悲愤中解脱出来,将个人的生死、荣辱置之度外,默默地将自己全部的心血,倾注到正在撰写的《史记》之中。

受刑后的司马迁仍然被关押在狱中。在这种非人境况中,他没有一天停止过思考,几乎天天与《史记》结伴,或在脑中酝酿,或不停地记下一些考虑成熟的片断。大约在太始元年(公元前96年),他才获释出狱。

司马迁出狱后,也许是汉武帝良心发现,觉得对他的处罚确实过重,或是出于其他方面的考虑,他很快被任命为中书令。中书令是贴近皇帝身边的重要官员,相当于皇帝的秘书,表面上看,其地位要高于太史令。他的经常性工作是将皇帝的命令下达到尚书,并将尚书的奏事转呈给皇帝,地位颇为显要。他以带罪之身,得以充任这样的职务,因而被一些人视为“尊宠任职”。连他多年的好友任安也有这种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