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先秦诸子军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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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墨兵家(4)

“禁无得举矢书若以书射寇,犯令者父母、妻子皆断,身枭城上”。禁止捡拾敌人书信或者以书信射向敌人,违反上述禁令的,父母、妻子都要严加处置,其本人在城上枭首示众。

围城重禁:

“敌人卒而至,严令吏民无敢讙嚣;三聚、并行、相视坐泣、流涕、若视、举手相探、相指、相呼、相麾、相踵、相投、相击、相靡、讼驳言语、及非令也视敌移动者,斩;伍人不得,斩”。是说,敌人突然攻来,严格命令所有吏民不准喧哗叫嚣;凡是三人相聚的,两人并行的,相对而坐哭泣流泪的,举手相互打手势的,相互指指点点的,相互呼唤的,相互推搡的,相互踩着脚跟的,相互扔东西的,相互搏击的,走路相互蹭着的,吵架斗嘴的,以及不是根据命令窥探敌人调动的,一律处斩。同伍的人如不能查清检举上述种种违禁情况的,处斩。

“伍人逾城归敌,伍人不得,斩;与伯归敌,队吏斩;与吏归敌,队将斩。归敌者父母、妻子、同产皆车裂”。伯,当作“伍”(依王树楠说)。同产,兄弟。

“当术需敌,离地,斩;伍人不得,斩”。正面迎击敌人而怯懦畏敌、离开战斗岗位的,处斩。同伍的人不能查究的,处斩。

戒严时期及军中禁令:

“则从淫之法,其罪聅。”放纵淫欲的,处以聅刑。

“务色谩正,淫嚣不静,当路尼众,舍事后就,逾时不宁,其罪聅。”即是说,态度傲慢、欺辱正派人的,饶舌多言、不能安静的,挡住道路、阻碍众人的,给予职事而供职迟缓的,超过期限而不告假的,都处以聅刑。

“讙嚣駴众,其罪杀。非上不谏,次主凶言,其罪杀。”是说,喧哗叫嚣、惊骇军民的,处以死刑。诽谤上司而不正面进谏的,胆敢口出凶言的,处以死刑。

“无敢有乐器、弊骐军中,有则其罪聅。”不许军中存有乐器和棋类,一经发现,处以聅刑。

“非有司之令,无敢有车驰、人趋,有则其罪聅。无敢散牛马军中,有则其罪聅。”没有有关官员的命令,不许车辆急驶、行人奔跑,一经发现,处以聅刑。不许在军中散放牛马,一经发现,处以聅刑。

“饮食不时,其罪聅。无敢歌哭于军中,有则其罪聅。”

“令各执罚尽杀;有司见有罪而不诛,同罚;若或逃之,亦杀。”岑仲勉注:“令各执罚尽杀者,各人须实力执行刑罚,应杀者尽杀之。”(《墨子城守各篇简注》第134页)

“凡将率斗其众失法,杀。凡有司不使士卒、吏民闻誓令,代之服罪。凡戮人于市,死三日徇。”(均见《墨子·号令》)岑仲勉注:“将率同将帅。斗其众失法者,用兵失机,犹言不能使其士卒如法作战,《后汉书·东夷传》‘不忍斗其人’,与此同义。誓令即戒严及军中禁令,如果在上者不宣布使军民共知,则军民犯令时,在上者应代其受罪。古文常用‘死’字代‘尸’(屍),死三日徇,谓行刑后陈屍三日。”(《墨子城守各篇简注》第135页)

七、关于“非攻”的思想

“非攻”的军事战略思想,是墨子对战争理论作出的特殊概括。它客观上反映了广大人民渴望和平的愿望。

“非攻”的确切含义是什么?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必须弄清与“非攻”密切相关的几对概念。只有弄清了这几对概念,才能弄清“非攻”的确切含义。

“兼”与“别”。《墨子·天志中》指出:“兼者,处大国不攻小国,处大家不乱小家;强不劫弱,众不暴寡,诈不谋愚,贵不傲贱。”“别”是什么意思呢?《墨子·天志中》:“别者,处大国则攻小国,处大家则乱小家;强劫弱,众暴寡,诈谋愚,贵傲贱。”

“义政”与“力政”,又作“义正”与“力正”,正通政。所谓“义政”,就是“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天下之庶国(众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墨子·天志下》)“力政”,就是“大则攻小也,强则侮弱也,众则贼寡也,诈则欺愚也,贵则傲贱也,富则骄贫也,壮则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方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贼害也。”(《墨子·天志下》)王焕镳《墨子校释·天志下》:“诈则欺愚”中的“诈”是“智”字之音误,其说可信。墨子还指出:“兼之为道也,义正;别之为道也,力正。”(《墨子·天志下》)。意思是说,实行“兼”这种主张的,是以义服人的政治;实行“别”这种主张的,是以力制人的政治。墨子进一步认为,实行“义政”就是顺了天之意,实行“力政”就是反了天之意。而“顺天之意者,兼也;反天之意者,别也。”(《墨子·天志下》)

综上所述,墨子“非攻”军事战略思想的含义是:“处大国不攻小国,处大家不篡小家,强者不劫弱,贵者不傲贱,多诈者不欺愚。”(《墨子·天志上》)

墨子为了扞卫自己“非攻”的思想,他批驳了好战者的种种理由。

好战者说:我贪伐胜之名及所得之利,因此国家多次发布政令,夺民之用,废民之利。针对“贪伐胜之名及所得之利”的谬论,墨子批驳道:自以为得到了优胜的名声,其实没有什么作用;计算所得到的利益,而是得不偿失。去攻打较小的城邑,肯定不是不需要用兵器,也不要拼杀,就白白取得的。杀人多其数一定在万,杀人少其数也一定在千,然后才能攻取较小的城邑。现在的大国,虚邑(小的城邑)其数在千,不能完全纳入统治;平地其数在万,不能完全开辟。“然则土地者,所有余也;王民(‘士民’之误,依王念孙说,指兵士和百姓)者,所不足也。”现在使士民全都战死,使上下的祸患更加危急,而去争城邑和平地,“则是弃所不足而重所有余也。”(《墨子·非攻中》)治政而如此作为,这不是国家所当尽力之事。

为攻战辩饰的人说:楚、越(原楚、吴,依孙诒让说)、齐、晋,开始被封时地少人寡。“以攻战之故,土地之博至有数千里也,人徒之众至有数百万 人,”(《墨子·非攻中》)因此,攻战可迅速见效(据吴毓江校释)。墨子针锋相对地指出:“虽四、五国则得利焉,犹谓之非行道也。”(《墨子·非攻中》)意思是说:仅四、五国因此得利,还是要说这不是正道。墨子进一步指出:古时候封国于天下,远者听到了传闻,近者亲眼所见,“以攻战亡者,不可胜数。”(《墨子·非攻中》)他举例说,莒国所以亡于齐、越之间,因为攻战;陈、蔡所以亡于吴、越之间,也因攻战;柤和不着何国所以亡于燕、代、胡、貊之间,也因攻战。

辩饰攻战的人说:他们不能收揽民众之心而利用他们,所以灭亡了;我能收揽民心并利用我的民众,用这攻战于天下,谁敢不服从?墨子批驳说:您虽然能收揽民心利用您的民众,您难道比得上古时候的吴王阖闾吗?阖闾称霸于诸侯。到夫差作国君时,东方各国莫不宾服。“自恃其力,伐其功,誉其智,怠于教;遂筑姑苏之台,七年不成。”(《墨子·非攻中》)到如此地步,吴国则有离散之心,越王勾践乘隙灭亡了吴国。

那好攻伐的国君又找出理由来非难墨子,说:你以攻伐为不义,不是有利的事吗?过去禹征苗,汤伐桀,武王伐纣,皆立为圣王,这是什么缘故?墨子反驳道:你没分辨我所说的事情的类别,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彼非所谓攻,谓诛也。”禹征有苗,是禹奉天命诛杀它。汤伐桀,是奉天的严命去诛杀它。武王伐纣,是因纣德之败坏,而天断绝其享受。“若以此三圣王者观之,则非所谓攻也,所谓诛也。”(《墨子·非攻下》)

喜好攻伐的国君又辩饰自己的言论,说:我不以金玉、土地、人民为不足,“我欲以义名立于天下,以德求诸侯也。”墨子气愤地说:“‘今若有能以义名立于天下,以德求诸侯者,天下之服可立而待也。’夫天下处攻伐久矣”(《墨子·非攻下》)。

春秋时期有不伐丧之说,墨子及之。他指出:想以厚葬久丧来禁止大国攻打小国,或者可行吧?但是这种认识是不对的。“以厚葬久丧者为政,国家必贫,人民必寡,刑政必乱。”假如国家是这样,就会“出战不克,入守不固。”(《墨子·节葬下》)因此,希望用厚葬久丧的方法达到非攻的目的是不可能的。

墨子指出:“当若繁为攻伐,此实天下之巨害也。”对于发动攻伐的国家自身,要造成生产荒废,人民死亡不计其数,财物大量耗费的局面;被攻伐的国家,人民被杀戮,国家遭灭亡,天下大乱,民生不安。所以,“繁为攻伐”既不合于“圣王之道”,也不合于“国家百姓之利”(《墨子·非攻下》)。

墨子并非一味反对战争。对于侵略战争,他是诅咒的。对于讨灭暴虐害民的君王禹、汤、武王,墨子视为圣王,“若以此三圣王者观之,则非所谓攻也,所谓诛也。”(《墨子·非攻下》)他是赞同“诛”的。对于反侵略战争,墨子也是支持的。他的行动证实了这一点。他一方面止楚攻宋,另一方面又让自己的三百弟子拿着他制造的“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墨子·公输》)他还指出:“库无备兵,虽有义不能征无义”(《墨子·七患》)。

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看问题,春秋战国时的兼并战争是走向统一的前奏,但当时的战争确已成为天下巨害。因此,墨子“非攻”的军事战略思想,客观上反映了饱受战乱之苦的广大人民渴求和平和安宁的愿望。“‘非攻’,就是谴责侵略战争”(王焕镳《墨子校释·〈非攻上〉题解》)。“非攻”思想的积极意义是应该肯定的。然而道家却认为:“为义偃兵,造兵之本”(《庄子·徐无鬼》)。郭沫若说:“攻是侵犯私有权,非攻是反对侵犯私有权,因而非攻本身就是战争。”“非攻其实就是美攻”(《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二卷第116页,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我认为,道家和郭沫若的看法是不对的。

八、关于“自守”的思想

墨子“非攻”思想的另一面是“自守”的思想。“自守”的思想,是墨子军事战略思想的一个重点。因为“非攻”思想的核心是大国不要去攻打无罪的小国,而对于无罪的小国来说,就要“自守”、“备虑”(《墨子·七患》)。

墨子认为,要做到“自守”,就必须消除危害国家的七种祸患。这七患是:“城郭沟池不可守而治宫室,一患也”。是说都邑四周用作防御的城墙、外城、护城河不能达到自行防守的程度,却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修建诸侯国君的宫廷,这是第一种祸患。不睦邻国,是第二种祸患。滥用民力,是第三种祸患。图谋私利,不尽职守,是第四种祸患。“君自以为圣智而不问事,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备,四邻谋之不知戒,五患也”。即是说,君主自以为神圣而聪明,凡事不询问下属,自以为安定强盛而无防守和戒备,邻国图谋向它进攻而不知道警戒,是第五种祸患。君主所信任的人不忠于君主,忠于君主的人却得不到君主的信任,是第六种祸患。大臣厚积权势,任意享乐、挥霍,赏赐、诛罚不当,是第七种祸患(此患依王焕镳《墨子校释·七患》中说)。墨子总结说:“以七患守城,敌至国倾。”(《墨子·七患》)就是说,七种祸患都存在的国家,敌人一进入该国的国境,这个国家很快就倾覆了。

要做到“自守”,必须从思想上、物资上作好充分的准备。《墨子·七患》:“城郭不备全,不可以自守;心无备虑,不可以应卒,是若庆忌无去之心,不能轻出。”就是说,内城和外城没有整修完好,不可以自行防守;无戒备之心,不可以应付突然的急变,这就如同庆忌无逐走要离之心,毫无戒备,故轻出致死。《墨子·节用上》:“若有寇乱盗贼,有甲盾五兵者胜;无者不胜。是故圣人作为甲盾五兵。”还说:“府库实满,足以待不然;兵革不顿,士民不劳,足以征不服,故霸王之业可行于天下矣。”(《墨子·节用下》)墨子总结了桀纣放松储备的历史教训。他说:“备者,国之重也。食者,国之宝也;兵者,国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国之具也。”(《墨子·七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