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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四个故事 (4)

第二部第四章 第四个故事 (4)

“只是世俗偏见,范林达小姐——范围很窄——他们对新的事物都会反对。”

“梅里度夫人怎么办呢?”

“告诉她,明早九点爆炸。”

“以便送她上床?”

“是的——以便送她上床睡觉。”

范林达小姐回到了客厅,我去了楼上布莱克先生那儿。

令我惊讶的是,他一个人在那儿;他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对把他一个人撇在那儿有些生气。

“布罗夫先生在哪儿?”我问道。

他指了指那扇关着的连接两个房间的门。布罗夫先生来看了他一会儿;企图再一次阻止我们的计划;而他再次没能说动布莱克先生。因此,这位律师借故一头埋进他带来的一大包文件里。“生活中的首要事情,”他说道,“像现在这样被耽搁是很可悲的。可是首要的事情还得照样进行。布莱克先生一定会体谅一个讲究实际的人的老习惯。时间就是金钱——至于詹宁斯先生,请他放心好了,布罗夫先生一叫就到。”说完这些抱歉的话,律师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他的黑公文包里。

我想到梅里度夫人和她的绣品,想起贝特里奇和他的怪念头。英国人性格顽固的一面真是惊人的相似——就像他们清一色呆板的面孔一样。

“你什么时候给我鸦片酊?”布莱克先生不耐烦地问道。

“你必须再等一会儿,”我说道。“我会留下来,陪你等到那个时候。”

这时还不到十点钟。我不止一次问过贝特里奇和布莱克先生,从他们说的来看,坎迪先生放鸦片酊的时间不可能在十一点前。因此我决定等到那个时候再开始用鸦片。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可是我们两人脑子里都在想将要发生的事。谈话很快就进行不下去了——最后停了下来。布莱克先生无聊地翻着桌子上的书。我撇下布莱克先生欣赏那些文学作品,忙着把刚才的事记进我的日记。

我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我必须再次停下记我的日记。

清晨两点钟——试验已经做过了。我现在就来描述一下结果。

十一点钟,我拉铃叫来贝特里奇,并告诉布莱克先生,他可以准备就寝了。

我看了看窗外。此刻正是阴雨绵绵,这一点很像过生日的那天晚上——去年六月二十一日。我虽不相信预兆,但没发现什么影响情绪的东西——如电闪雷鸣,至少是令人高兴的。贝特里奇来到窗户边,神秘兮兮地把一张小纸条塞到我的手里。纸条上写着:

“梅里度夫人已上床睡觉了,她完全以为爆炸是在明天早上九点,以为我在她来找我之前不会出这个房间。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试验的主要场所是我的客厅——不然的话,她一定会整晚待在我这儿的!我现在一个人很着急。请让我来旁观你准备鸦片酊;我想做点什么,哪怕是在旁边看也好。

“R、V、”

我随贝特里奇走出了房间,并让他去把药箱拿到范林达小姐的客厅里来。

这命令看来使他大吃一惊。他看上去就好像我要在范林达小姐的身上施什么医药魔术!“我能不能问一下,”他说道,“我们小姐与医药箱有什么关系?”

“待在客厅里,你就会看到了。”

贝特里奇看起来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碰上这种把药箱也牵涉进来的场合,他是不是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你反不反对把布罗夫先生扩大进这件事情中来?”他问道。

“正好相反!我正要去邀请布罗夫先生陪我下楼去。”

贝特里奇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去拿药箱了。我回到布莱克先生的房间敲了敲通隔壁房间的门。布罗夫先生过来开了门,手里拿着些法律文件;一定是有关医药的。

“抱歉打扰你,”我说。“我正要给布莱克先生配药;我得请你在场,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哦?”布罗夫先生只管看他的文件,心不在焉地应着我。“还有别的事吗?”

“我还得麻烦你和我一起回到这里,看我量药。”

“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件事情。我得请你忍受不便,留在布莱克先生的房间里,等着看发生的事情。”

“恩,很好!”布罗夫先生说道。“我的房间,或是布莱克先生的房间都无所谓;在哪里我都可以继续看文件。除非你反对我在这试验过程中做这些寻常琐事?”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布莱克先生在床上冲布罗夫先生开口说了话。

“你真的是说,你对我们将要做的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吗?”他问道。“布罗夫先生,你真是个缺乏想象的犟牛!”

“牛可是个有用的动物,布莱克先生,”律师说完这句话就随我离开了房间,手里还拿着那些文件。

我们看见范林达小姐脸色苍白,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贝特里奇站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守着那药箱。布罗夫先生找到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一头又扎进了他的文件里。

范林达小姐把我拉到一边,立刻问起她最关心的问题——布莱克先生。

“他现在怎么样?”她问道。“他紧张吗?他发火了吗?你觉得会成功吗?你肯定不会有事吗?”

“完全肯定。过来看我配药。”

“等一等!现在十一点过了。要多长时间才有效?”

“很难说。也许要一个小时。”

“我想,房间一定像去年一样是黑的吧?”

“当然。”

“我要像以前一样等在房间里。我要把门开一道缝。去年门是开着一点的。我要盯着客厅的门;门一动我就吹灭蜡烛。我过生日的那晚就是这样的。这些都必须完全一样,是吗?”

“你有把握沉住气吗,范林达小姐?”

“为了他,我什么都做得到!”她充满激情地说道。

我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我可以信任她。我又转向布罗夫先生。

“麻烦你把你的文件收一会儿,”我说道。

“欧,当然!”他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是我提出了什么有趣的事,然后跟着我走到药箱边。可能是那些文件使他力乏了,他突然没了兴趣,看着贝特里奇,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范林达小姐从旁边的桌子上端来一杯凉水。“我来倒水,”她小声说道。“我必须帮点忙!”

我从瓶子里倒出四十滴鸦片酊在药杯里。“倒满至杯子的四分之三,”我把杯子递给范林达小姐说道。然后我让贝特里奇锁上药箱,告诉他说我已用完了。这老佣人的脸上显出松了一口气。他先头一定是怀疑我要在他小姐身上用药!

按我的吩咐加完水之后,范林达小姐趁贝特里奇在锁药箱,布罗夫先生又在看他的文件时,悄悄地在药杯的杯缘上亲了一口。“你等会儿给他的时候,”这可爱的姑娘说道,“把这一边递给他!”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块代替钻石的水晶,交给了他。

“这件事也需要你来做,”我说道。“你要把它放在去年放月亮宝石的地方。”

她带我们走到那只印度橱面前,把假钻石放进了过生日那晚放过真钻石的那个抽屉。布罗夫先生目睹着这一过程,像他目睹其它任何事情一样怀有抵触。可是这件事显示出的强烈的戏剧性,使贝特里奇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拿蜡烛的手在颤抖,有点着急地悄声问道,“小姐,你肯定就是这个抽屉吗?”

我又领头走出了房间;手里端着鸦片酊和水。走到门口,我停了下来,最后对范林达小姐交代了一句。

“吹蜡烛别晚了,”我说。

“我会立刻就吹掉的,”她回答说。“我会躲在卧室里,只点一根蜡烛。”

她在我们身后关上了客厅的门。布罗夫先生和贝特里奇跟我一起,回到了布莱克先生的房间。

我们见他正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当晚是不是会服鸦片酊。我当着两个证人的面,给了他药,并拍拍枕头,叫他再静静地躺下来等。

他的床挂用的是浅色的花布帘,一头靠着墙,使得两边都很宽敞。我把一边的床帘完全拉上,挡住房间的这一部分,然后让布罗夫先生和贝特里奇等在这儿观察。在床头,我半拉上帘子,放上我自己的椅子,使他好像能看见我,又好像看不见我,好像对我说话,又好像没对我说话,完全看当时的情形了。知道他总是点着灯睡觉,我在他床头的小桌上点了一支蜡烛,尽量不让光线刺着他的眼睛。我还给了布罗夫先生一支蜡烛;不过光线被花布帘挡住了。最上面的窗户打开了,以便房间里的空气可以流动。雨轻轻地下着,房间里非常静。准备工作做完后,我的表已是十一点二十分,我在床头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布罗夫先生看起来像以往一样,深深迷在他的文件里。可我现在一看他,他脸上的某些表情说明,法律终于开始抓不住他的注意力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充满悬念的情形,慢慢地也在像他这样缺乏想象的头脑里产生了影响。至于贝特里奇,他的坚持原则和维护尊严现在已成了空话。他已忘了我是在对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施魔法了;他也忘了我把这个家里弄得天翻地覆了;他还忘了我自小就没再读《鲁滨逊飘流记》。“看在上帝的份上,先生,”他悄声对我说道,“快告诉我它何时开始起作用。”

“半夜以后,”我悄声回答道。“别说话,安静地坐着。”

贝特里奇被我征服了。他居然冲我眨了一下眼作为回答!

我接着看了看布莱克先生,他在床上像平时一样不安;显然在想,鸦片的作用怎么会没出现。现在告诉他说,他越是着急不安,我们都等待着的结果就会被耽搁得越长,看来是毫无用处的。最明智的办法,是不要让他去想鸦片,而是不知不觉地引导他去想别的事情。

这样一想,我就鼓励他和我说话;希望以此来引导话题,使它再回到傍晚我们谈到的话题——那颗钻石。我有意谈到月亮宝石从伦敦转到约克郡来时的那一部分经过;谈到布莱克先生把它从弗利辛霍的银行拿出来时所冒的风险;以及过生日那晚上突然出现的那三个印度人。我故意误解布莱克先生几个小时前亲口告诉我的一些细节。这样一来,我使他谈起了现在非常需要塞进他头脑里的东西,而又没让他发现我是故意让他谈这些的。他躺在床上一点一点地纠正我,忘记了紧张和烦躁。等他的眼睛显示出鸦片已开始起作用了的时候,他完全忘了鸦片这件事情。

我看了看表。十二点差五分。鸦片作用的早期症状已显示出来了。

这时,没有经验的人是看不出他的变化的。可是没过几分钟,鸦片的作用很快地显示得越来越清楚了。又过了五分钟,他与我的谈话已不连贯了。他一直在说钻石,但他已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又过了一会儿,他只会说几个单字了。接着,他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开始围绕钻石说了起来——但不是对我,而是在对自己说。这变化说明,试验已进入了第一阶段。鸦片的兴奋作用已在他身上奏效了。

现在是十二点二十三分。他会不会起床离开房间,就要看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了。

我屏声敛气地观察着他,对几乎在我预料的时间里显示出的结果,感到说不出的兴奋,完全忘了身边的两个陪伴。此刻再看看他们,只见布罗夫先生正从没拉严的帘子缝隙里急切地朝外看,那些法律文件撒满了一地。而贝特里奇也顾不得地位的不同,正从布罗夫先生的肩膀上窥视着。

他们两个发现我正在看他们,赶忙回过身来,像被校长当场抓住的两个犯了错误的顽童。我示意他们像我那样悄悄脱下靴子。要是有机会能跟着布莱克先生,那就千万不能弄出声响。

十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随后,他突然扔掉身上的睡衣,把一条腿伸出了床外,又停住了。

“我真不该把它从银行里取出来,”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在银行里还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