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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四个故事 (5)

第二部第四章 第四个故事 (5)

我的心怦怦直跳;脉搏也加快了。对钻石安全的疑虑又一次笼罩了他!整个试验的成功就依仗着这一点。这一突然的进展使我濒临崩溃的神经受不了啦。我不得不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看他——不然的话,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又是一阵寂静。

等我再回过头来,他已下了床,直挺挺地站在床边。此刻他的瞳孔收缩;眼球在烛光下闪闪生辉。他正在捉摸;他正在怀疑——他又开口说了话。

“我怎么知道呢?”他说道。“那三个印度人也许就藏在屋里?”

他停下来,慢慢地走到屋子的另一头。他转过身——等了一会儿——又走回到床边。

“它甚至没有锁,”他继续说道。“它放在她柜子的抽屉里。抽屉没有锁。”

他坐在了床沿上。“任何人都可能拿到它,”他说道。

他又不安地站了起来,重复着他先前说的那两句话。

“我怎么知道呢?那些印度人也许就藏在这屋里。”

他又等了一会儿。我退到了床头那半扇帘子的后面。他环视了一下房间,眼里露出茫然的光。这真是一个令人紧张的时刻。他顿了一下。是鸦片的作用吗?是思维中的停顿吗?谁知道呢?现在,一切都要看他下一步怎么做了。

他又躺在了床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难道鸦片的镇静作用已经产生了吗?照我的经验是不会的。可是牵扯到鸦片,经验又算什么呢?世上不可能有对鸦片反应完全同样的人。在他身上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反应呢?眼看我们就要成功却要失败了吗?

不!他又突然站了起来。“我要是就这样睡觉就太该死了!”他说道。

他看了看床头的烛光,等了一下,拿起了蜡烛。

我吹灭了帘子后面的蜡烛。与布罗夫先生和贝特里奇一起,退到了最里面的角落。我示意他们保持安静,绝对不要出声。

我们等着,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我们还是藏在帘子后面等着。

帘子的另一边,他手上拿的蜡烛突然动了。紧接着,他手上拿着蜡烛,静静地、很快地走过我们的身边。

他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我们沿着走廊跟着他。我们跟着他下了楼梯。我们跟着他穿过了第二条走廊。他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点也没有犹豫。

他打开那间客厅的门走了进去,身后的门敞开着。

这扇门像屋里其余的门一样,用的是老式的大门轴。门一打开,门与框之间就留出一道缝。我示意我的两个伴从这里看,以便不暴露自己。我自己在门的另一边,左手边有一个壁龛,如果他突然回过头来看走廊,我可以立刻藏进壁龛里。

他走到屋当中,手里仍拿着蜡烛:他看了看周围——但一直没往后看。

我看见范林达小姐卧室的门裂着一道缝。她已吹灭了蜡烛。她把自己控制得很好。我只看得见她的夏装隐约的轮廓。事先不知道的人,是决想不到屋里有人的。她在黑暗中朝后退去:但屋里的一切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现在是一点过十分。寂静中听得见轻轻的雨滴声和晚风吹过树林的声音。

在屋当中犹豫不决地等了一两分钟之后,他走近窗户边的墙角。那口印度橱就搁在那儿。

他把蜡烛放在柜顶上。把抽屉一个个的打开又关上,直到打开了放假钻石的那个抽屉。然后,他用右手拿出那颗假钻石。另一只手从柜顶上拿起了蜡烛。

他回过身来往屋当中走了几步,又站住了。

到此时为止,他完全重复了过生日那晚他做过的事。他接下来的行为会和去年一样吗?他会离开房间吗?他现在会像我估计的回自己的房间吗?他回自己的房间后,会演示他把钻石怎么样了吗?

他又开始的第一个动作,是第一次服用鸦片后所没做过的。他把蜡烛放在一张桌子上,晃悠悠地朝房间的尽头走去。那儿有张沙发。他沉重地靠在沙发背上,随后又用左手撑起自己,返回到屋子的中间。我现在可以看见他的眼睛。它们越来越迷离恍惚;先前闪烁的光正在飞快地消失。

此刻,范林达小姐紧揪着的心已控制不住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布罗夫先生和贝特里奇也从门口看着我。他们和我都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失望。

然而,只要他还站在那儿,就还有希望。我们焦急地等待着,看下一步会怎么样。

接下来的事决定了一切。他任由那颗假钻石从他的手上落了下去。

假钻石落到了门口的地板上,他以及其他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根本不去拣:他茫然地往下看着,头沉重地垂到了胸前。他挣扎了一会儿,跌跌撞撞地走回到沙发跟前,坐了下去。他又试了一下,想要站起来,结果又垮了下去。他的头靠在沙发垫子上。这时是一点二十五分。我还没把表放回口袋,他已睡着了。

一切都结束了。镇静作用产生了;试验结束了。

我进到房间,并告诉布罗夫先生和贝特里奇,他们也可以进来。不用担心惊扰了他。我们可以随便走动和说话。

“首先要决定的是,”我说道,“我们拿他怎么办。他也许至少要睡上六七个小时。把他弄回自己的房间还有段距离。我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就办得到。可照我现在的身体,我恐怕得请你们帮忙。”

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范林达小姐就在轻声地叫我。她手里拿着一条披巾和她床上的床罩在她的卧室门口迎住了我。

“你是想在他睡着的时候观察他吗?”她问道。

“是的。我对他这样的情况下鸦片所起的作用还拿不太准,我不想撇下他一个人。”

她把披巾和床罩递给了我。

“你为什么要惊动他呢?”她悄声说道。“就让他在沙发上睡吧。我可以关上房门,留在卧室里。”

显然这是让他过夜最简便、最安全的办法。我把这一建议告诉了布罗夫先生和贝特里奇,他们都赞成我采纳这个建议。不到五分钟,我就把他在沙发上安排得好好的,再轻轻地盖上披巾和床罩。范林达小姐向我们道过晚安后,关上了房门。应我的要求,我们三个人围到了屋子中间放有蜡烛和一些书写材料的桌子跟前。

“在我们分手前,”我开口说道,“我对今晚的试验要说一句。原打算取得两样结果。第一是要证明,布莱克先生去年在鸦片的作用下,不知不觉地进过这间屋,并拿去了那颗钻石。在你们两位看完之后,对这一点是不是都满意了?”

他们毫不犹豫地肯定了这一点。

“第二个目的,”我继续说道,“是要弄清,过生日那天晚上他离开范林达小姐的客厅之后,怎么处理了那颗钻石。这一点当然要靠他继续重复去年同样的动作。他没能做到这一点;试验的这一目的也就失败了。可以说我对这一结果并不失望,而且我也不感到吃惊。我一开始就告诉了布莱克先生,我们的成功于否,完全依赖于他对去年这个时候生理和心理行为的重现。我们只部分的重现了当时的情形,结果,试验也只取得部分的成功。也有可能是我的鸦片用得多了些。但我本人倾向于第一个原因。”

说完这些话之后,我把那些书写材料放在布罗夫先生面前,请他如果同意的话,在今晚我们分手之前,把发生的事写下来,签上名。他立刻拿起笔,很熟练地把发生的经过记了下来。

“这一点该我做的,”他签完名后说道,“作为对今晚早些时候我们之间发生的不快的一个补偿。我要为我对你的不信任道歉,詹宁斯先生。你帮了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很大的忙。用我们的话来说,你澄清了你接手的案子。”

贝特里奇用他的方式道了歉。

“詹宁斯先生,”他说,“你再读《鲁滨逊飘流记》的时候,你会发现,他错了的时候从不否认。请相信,我现在正像鲁滨逊一样。”说完这些话,他也在纸上签了名。

我们站起来之后,布罗夫先生把我们拉到了一边。

“关于钻石我要说一句,”他说道。“你的理论是弗兰克林?布莱克把月亮宝石藏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我认为月亮宝石是被鲁克先生存在了伦敦的银行里。我们不用争论谁是对的。我们只需问,谁的看法可以拿出来验证?”

“我的验证,”我回答说,“今晚已试过,并失败了。”

“我的看法,”布罗夫先生接着说道,“还可以验证。这两天我已派人在银行监视鲁克先生;我要把监视安排到月底。我知道他必须把钻石从银行里取出来,而且我估计,那个抵押钻石的人会迫使他这么做。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抓住那个人了。如果我成功了,我就揭开了谜底,正好是在我们现在还弄不清的地方!你现在同意这一点吗?”

我当然完全同意。

“我要乘早车回城,”律师继续说道。“我回去后,可能会听到一些新的发现——如果必要的话,有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在身边是很重要的。等他一醒来我想告诉他,他必须和我一起回伦敦。在经过这么些事之后,你能帮助我做到这一点吗?”

“没有问题!”我说。

布罗夫先生和我握了握手,离开了房间。贝特里奇跟着他出去了。

我走到沙发前看了看布莱克先生。我把他放在那儿之后,他还没有动过——他睡得很熟。

我正看着他,卧室的门轻轻地打开了。范林达小姐穿着漂亮的夏装又出现在房门口。

“请再帮我一个忙,”她悄声说道。“让我和你一起看着他。”

我犹豫了——不是担心不合适;而是担心影响她的休息。她走到我的跟前,拉住了我的手。

“我睡不着;我在房间里甚至坐不住,”她说。“欧,詹宁斯先生,你要是我的话,想想我是多么渴望坐在这儿看着他。同意吧!答应我吧!”

有必要再说我妥协了吗?当然用不着!

她拉了一张椅子到沙发边。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里涌起了泪水。她擦干了眼睛,说是要去拿针线活。她拿来后,却一针也没有缝。活计就一直放在她的腿上——她甚至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去穿针。我想起自己的青春;我想起曾经温柔而充满爱意地看着我的眼睛。在我内心深处,我翻开了我的日记,记下了这一段。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观察着。一个忙着写;另一个忙着爱。

他一连几个小时的熟睡着。新的一天的曙光越来越亮,而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快六点钟的时候,我身上开始疼痛了。我只得撇下她一个人陪他一会儿。我说我要去楼上,从他房间里再给他拿个枕头来。这一次的疼痛持续的并不长。只过了一会儿我就返了回来,使她又见到了我。

我返回来时,见她在沙发边。她正亲吻着他的额头。我稍稍摇了摇头,指了指她的椅子。她回过身来看着我,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你要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她悄声说道。

八点整。他开始有了动静。

范林达小姐就跪在沙发边。她所处的这个位子,等他眼睛一睁,准看见她的脸。

就让他们待在一块?

那还用说!

十一点钟。——屋里又没人了。他们都自己安排好了;他们全乘十点的车去了伦敦。我的美梦做完了。我又要面对孤寂的生活了。

我不必把那些赞美我的话都写下来——特别是范林达小姐和布莱克先生说的那些话。而且也没有必要。那些话将伴随着我度过孤独的时光,帮助我度过我的余生。布莱克先生要给我写信,告诉我伦敦发生的事情。范林达小姐打算秋天回约克郡(当然是为她的婚事);而我将作为客人,在那儿度假。当她满怀感激的望着我,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这都亏了你!”的时候,我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

我可怜的病人正等着我。今天早上又回到了老一套的作息!今晚又要回到可怕的鸦片和疼痛的交替中!

仁慈的上帝!我已看见了一点阳光——我已有过了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