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圣轩跟其他的小茶楼没什么两样,只能说它运气好,遇到了岳伟这个家伙。那天,岳伟下车看路,刚巧看到一个长发美女拧着水蛇腰进了宁圣轩。见了美女就迈不动步的岳伟跟着就进去了,后来一套近乎才发现,呵呵,没戏,人家都是当媳妇的人了。不过岳伟有个软磨硬泡的本事,国内国外不是问题,已婚未婚不是差距,只要他喜欢,扔票子去那儿眼巴巴看着美女也是开心的。于是,他临时决定把那天谈事的地点换在宁圣轩,害得任远一阵好找,来谈事的人也是叫苦连连——这地方七扭八拐真不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段。
从那儿以后,岳伟不论跟谁见面都约在宁圣轩。巧的是,大家都厌倦了那些知名的茶楼、酒楼,都想找个清静的地儿。这个地方虽然第一次找有点难度,去过一次之后却也很容易记路。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凡是小规模的约见、谈判,大家都往这里扎。最里面一个小包房是岳伟和任远的专属,就像自己家似的,另外几个包房也先后有了“老主顾”。这么一来二去,愣是把这个即将关门歇业的小茶楼给带起来了。岳伟常常晃着脑袋说:“下海要下中南海,上山要上玉泉山,走路要走万寿路,喝茶要到宁圣轩!”
到目前为止,这个宁圣轩几乎成了万寿路一代小有名气的“据点”,只要你随便抽出一天,任选一个时段,在里面坐上一会儿,就能看到几个报纸或电视上熟悉的面孔。如果你跟茶楼小姐打听,她多半能如数家珍地告诉你,那位戴眼镜文质彬彬的是身价千万的董事长,那个其貌不扬又瘦又小的老头儿手里有多少枚公章,靠窗子拿笔记本电脑敲东西的是某报社首席记者,揭露某某内幕的头版头条就诞生在那个座位上……如果某天,你看到一个坐在窗边色迷迷看往来美女的白胖子,也许就是岳伟啦。
第一次到宁圣轩是2007年初,那时候我已经对会展公司的工作轻车熟路,收入上有了大幅攀升,升职也是唾手可得,自信心强了许多,又想起了当年“羽扇纶巾”的潇洒。于是,约任远、岳伟他们出去聚聚。岳伟毫不犹豫地说:“宁圣轩见吧。”
算起来有点诧异,我们已经有将近两年没见。虽然期间会有电话、短信,也会在MSN上敲几句话,也曾经约着出去聚聚喝酒,但是我一直忙着工作,没能如约见面。任远和岳伟没什么变化,倒是我,大起大落像坐过山车一样奔波了两年,黑了,瘦了,岳伟见到我就忙着打趣说:“钱图我要跟你混,能减肥!”就这样一句话,好像其间的两年不过是一场梦,梦里我们各干各的,梦醒了,我们重新回到广告公司一起创业一起打拼,从不曾分离。
我给他们讲了讲会展公司的运营流程,任远显得很感兴趣,他说:“这玩意儿好办,只要有关系客户就行,岳总这个你在行啊!”
“别他妈把跑腿的事都丢给我,你丫就知道使唤我。我听着钱图这么介绍,这办会展活脱就是个跑前跑后瞎张罗的活计,乱,碎,操心,我才懒得做呢!”岳伟一句话道出本质。
“没错,自己干的话,不选这个。”我说。
“钱图,你上班这么累,一年下来能挣辆奥拓不?”岳伟继续埋汰我。
“你丫就使劲儿寒碜我吧。我这不是叫你们出来帮我想辄吗?”
“你有什么打算?”任远问我。
“我想进个商学院充充电,然后跳槽去咨询公司。等稳定下来,自己开个酒楼。”我跟任远说了自己的想法。
“商学院好说啊,我也想去,这事交给我了。你想开什么酒楼,哪个档次的?我入一股!”任远说。
“我想得还不是太成熟。我想做个百年老店,但是一开始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所以我想,先开个小点的,可以瞄准‘海底捞’或者‘大鲨鱼’,消费群体就瞄准白领阶层吧,要时尚,要现代。”
“我觉得行,这样没多少投资,就当练练手。对于你来说很适合。我倒是想做个餐饮娱乐一体的,瞄准‘金钱豹’之类的,来个‘东方龙’。哈哈。”走上层路线,在有钱人兜里掏钱,这是任远一贯的投资思路。
“我先选准立场啊,任远的我赞成,钱总管的我不参加。小打小闹,没劲!”岳伟向来都是跟着任远走,有一千万在前面等着,他是绝对不会理睬一百万的。
“不过,”岳伟晃着脑袋说,“这餐饮娱乐不好干呀,这种伺候人的差事么,点头哈腰的,我还真不太感冒。要不,你俩商量吧,我继续当我的地主,卖卖房子。啥时候你们倒腾石油啊天然气的,叫上我就行了。”他一脸奸笑,净想美事。
任远不理他,继续说我开店的事:“钱图,你设计的路线是对的,工作别丢,商学院的事我帮你联系联系。岳伟我俩也去,充充电,拉拢拉拢那些老家伙们。”任远的脸上挂着新锐和自信的笑容。
“嘿……我就不明白了,任远,你瞎掺合啥,钱图说的那种工薪阶层大众消费的店跟咱不对路子你知道吗?”岳伟还在反对。
“你对路子,你对路子就砸个一百万给一破酒吧?懒得说你,上次私自挪公司账面上的钱还没跟你算清楚呢,告诉你啊猪头,你再用我的钱给那酒吧女投资,我剁你耳朵下酒你信不信?”任远抄起一个茶杯,假意朝岳伟的头上砸。不用问也知道,岳伟为了讨好某美女,给人家投资开酒吧,赔了。开个酒吧,没一百万别想开张,开了张,还得追加至少五十万的前期投入才有可能见到利润。好色如岳伟者,烧钱玩这种小把戏最正常不过了。在这一点上,他跟传说中的“富二代”非常吻合。
果然,被任远切中要害,岳伟不敢嚷嚷了,开始笑嘻嘻地胡扯:“任总,你要懂得,人,不能为打翻的牛奶哭泣,那一百万,花了就花了,你就当它没有存在过,你就不会生气了……”
“我是印钞票的啊?一百万,你能给我挣几个一百万?”任远又急了。我窃笑。
“或者,”岳伟连忙说,“你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你把那酒吧抢救过来不就结了,要是它能挣钱了,一百万成本不就慢慢收回来了嘛?要不,你让钱总管接手?反正钱图也要开店,开酒楼也是开,开火锅店也是开,开茶楼也是开,开酒吧也是开……”
“你诚心跟我捣乱是不是,我严重怀疑你脑子出问题了岳伟。到茶楼喝茶的是什么人,茶楼消费什么价位?你那破酒吧,吸引的都是叛逆少年文艺少女,使大劲儿能挣多少钱?告诉你,你趁早关门,要不哪天出现吃摇头丸的或者艾滋病的,你吃不了兜着走。”
岳伟不再说话,只是笑,看样子,酒吧女老板已经被他搞定,这一百万对他来说,已经物有所值,剩下的收拾烂摊子擦屁股的工作,不是丢给任远,就是丢给我。
任远转过头来对我说:“钱图,两年不见,你可比以前机灵多了,也有胆子了,不管你干什么,哥们儿照样支持你。要钱出钱,要力出力。我觉得餐饮业值得一试,中国人就喜欢吃,民以食为天,不管什么时候,这个‘天’是塌不了的。让你一步到位做大酒楼可能压力太大,你就先做个中等的,练练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进职场得从基层干起,进生意场也从小买卖做起,我觉得这个路线不会出错。”
“而且,我再告诉你,”任远呷了口茶说,“茶楼也好,酒楼也好,都有个附加功能,那就是信息流通。你想想当年,孙广信要是不开了个海鲜酒楼,哪能结识石油商人?要不是搞石油设备,他哪有今天?岳伟说餐饮娱乐这种服务行业是点头哈腰,我倒不觉得。外头点头哈腰的是迎宾、服务生,咱们当老板的,打点好工商税务就行了。再退一步说,”任远卖了个关子,脸上浮现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其中透着野心和霸气,“真等我酒楼做起来,谁对谁点头哈腰还不一定呢!”
“拿你没辙,谁不知道做房地产最挣钱,做餐饮娱乐最累?你丫就是有钱烧的,好好的爷不当,去当孙子!”岳伟嘟囔着。
任远眯着眼笑不说话。我相信任远自有任远的主张,我还相信,任远说行就肯定行,我自己设计的这个择业再创业的路线是没错的。至于岳伟,别看他现在不想干,真到我们动起手来,他说不定吵吵得最凶。
两年之后的首次相聚,我就单刀直入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了。这是积攒下的默契使然,我对任远放心,他对我也是知无不言。现在,我的火锅店生意火爆,朝着连锁店的目标长驱直入,我仍旧怀念宁圣轩的那次相聚,让我的命运朝着一个新的方向转移了。
那天晚上,我们东拉西扯说了很多,临说再见前,岳伟问我:“钱总管,你的酒楼什么时候开张?”我说:“我先探探路,找些前辈取取经,怎么也得筹划一年左右。”
“哦,那好,到时候算我一股吧。”岳伟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好像肚子里冒着坏水。
“死胖子,你有没有脸啊,放着爷爷不当当孙子。”任远拿他调侃着。
“靠,爷爷不都是从孙子当起的么?”岳伟永远都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