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漫画跟梁漱溟学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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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下篇 儒道之别:大隐隐于市 (1)

下篇:比肩而立,儒与众家何处异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管是儒家、道家、佛家或是墨家,都是在追求更好的人生,然而他们立足点不同、着眼点不同,给人们带来的启示自然也不同。在这些不同学派的碰撞之中,或许能够更好地看清儒学对我们生活的意义。

第一章 儒道之别:大隐隐于市 (1)

眼冷心热多隐士,未能全然忘世间

“儒家为学本于人心,趋向在此心之开朗以达于人生实践上至自主、自如。道家为学重在人身,趋向在此身之灵通而造乎其运用自如之境。”

春秋战国,各个诸侯国或争霸,或结盟,竞争激烈,逐鹿中原。影响不亚于此的还有思想学术上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东汉的班固把当时的学派分为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十家,并对其渊源和优缺点做了很清晰的辨别,成为后世评论各家短长的滥觞。后人又把学问分为显学和隐学,显学通常是指与现实联系密切,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学问;相反,隐学则是离现实较远,不那么为世人瞩目的学问。以此标准出发,儒家和道家便分别成了显学和隐学的代表,然而梁漱溟先生认为:儒家道家同于人类生命有所体认,同在自家生命上用功夫,但去向则各异。儒家为学本于人心,趋向在此心之开朗以达于人生实践上至自主、自如。道家为学重在人身,趋向在此身之灵通而造乎其运用自如之境。

儒道两家都是重视生命的意义的,他们都在洞察着自己和天下的命运。这从班固的《艺文志 诸子略》中也可看出端倪:

儒家这个流派,大概出自于古代的司徒之官。他们帮助国君顺应自然,宣明教化,特别注重仁义。他们远宗尧舜的道统,近守周文王、武王的礼法,尊崇孔子为师表来加重他们言论的重要性,在各派当中最为崇高。孔子说:“如果对别人有所称赞,就一定先对他有所试验。”唐尧虞舜的兴隆,商朝周朝的盛世,孔子的德业,是已经经过试验而有成效的。但是迷惑的人不懂得儒家经典中精深微妙的道理,而邪僻的人又追随时俗任意曲解附会经书的道理,违背了圣道的根本,只知道以喧哗的言论来博取尊宠。后来的学者依循着去做,所以五经的道理就乖谬分离,儒学就此逐渐衰微;这正是那些邪僻的儒者所留下来的祸患。

道家这个流派,大概出于古代的史官。他们记载各国的成功失败、生存灭亡等缘由和道理。然后秉持要点把握根本,守着清静无为、谦虚柔弱的态度;这就是国君治理国家的方法。这想法和尧的谦让是一致的。但是,等到狂放无守的人来实行道家学术,那么就断绝了礼仪,抛弃了仁义;认为只要用清静无为,就可以治理好国家。

从这里可以看出,儒道两家都是从治国的高度来阐释学问的。原本的主张都于国有益,只是发展到后来产生了弊端,过犹不及。按照梁漱溟先生的观点,儒家积极入世,以一己之身担天下之责早已人所共知,而道家真的就远离人世,飘然隐去了吗?道家鼻祖老子本身就出于史官,对天下的局势了然于心,亦有济世之心,却分明感到无力去挽狂澜,只得在极度失望而骑青牛出关。孔子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这只是他一时的牢骚而已,他的一生都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真正乘浮槎于海的是老子。梁漱溟先生说:孔子关心当世政教,汲汲遑遑若不容己;而老子反之,隐遁幽栖,竟莫知所终。

清朝学者胡文英说庄子是“眼冷心热”,这个词用来评价道家真是精确之致。冷眼看世界,仿佛真的不问世事,然而心中却依然无法真正放下。归园田的陶渊明,千百年来一直作为出世文人的精神偶像,而他的实际经历是仕而隐,隐而仕,最终决定“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是他的心中又哪里忘却了世间呢?否则又怎会在归隐九年后写下“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这样的诗句?他的心中依然有着自己的志向,只是生不逢时难以施展。

道家的转身入扁舟,在梁漱溟先生看来就是重于身,而非心。梁漱溟先生说:《老子》五千言,而身之一字频频见之,多至二十三见。道家做出了离开尘世的姿态,但是却依然没有能够得以超脱。道家的隐,更多的是对世间的抗争,一种决裂的姿态,而不是抛下人世。

弦外听儒音

胡文英:清朝朴学学者,著有《庄子独见》等。朴学是明末清初在与宋明理学的对立和斗争中发展起来的重考证的学问,以汉儒经说为宗,从语言文字训诂入手,也称为“考据学”。

潜心药理学,谁见得升仙

“儒家盖不妨谓曰心学,道家盖不妨谓曰身学;前者侧重人的社会生命,后者之所重则在人的个体生命。”

班固说道家出于古代的史官,梁漱溟先生对此并无异议,但是他提出了另一个见解:道家者起自摄生养生之学也。他说:儒家盖不妨谓曰心学,道家盖不妨谓曰身学;前者侧重人的社会生命,后者之所重则在人的个体生命。

道家的独善其身不仅表现在远离自己无力回天的政治纷争,还在对生命个体的研究。“中医的理论及其治疗方法、一切措施,无不本于道家对于生命生活的体认。”儒道两家都贵生重死,但是两者的追求有所不同。梁先生说:儒家道家皆源自古,而儒家代表其正面,道家代表其负面。言其(道家)思想路数特殊的由来,即在早有悟于宇宙变化而于自家生命深有体认。

梁漱溟先生所说的“我生有涯愿无尽,心期天海力移山”不仅是他自己的人生态度与追求,也是儒家对生命领悟的代表:以有限之生命力求造福于苍生。他们体认到生命的短暂,所以抓紧时间,努力加强生命的密度,去寻求精神的永恒。但是道家不同,他们钻研的药理学所指向的目标,不只是人的肉体在有限的生命里能少受些病痛,而且更进一步,希望着能够羽化而登仙,齐彭祖之寿。

范缜在《神灭论》中写道:“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但是中国历代帝王依然对不灭之形神、对“万寿无疆”有着无比的热衷,道家的出现恰好符合了他们的需求,于是对之大力弘扬。这类追求长生不死的仙术,应该归于道教而非道家,不过梁漱溟先生对此并没有细分。

从中国第一位皇帝秦始皇开始,炼丹香炉就成为了宫廷里并不可少的设备。此后的帝王们即便没有他一统六国的伟业,却也继承了他长生不死的遗志,乐此不疲。其中最为著名的莫过于二十年不理朝政,潜心修炼丹药的明世宗嘉靖皇帝了。

但是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位皇帝不仅没有因炼丹药而长生,反而差点命丧于此,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宫女起义——“壬寅宫变”。

当时皇帝迷信,认为未有经历人事的处女之血可保人长生不老,因此大量征召十三、四岁宫女。为保持宫女的洁净,宫女们不得进食,而只能吃桑、饮露水。所以,被征召的宫女都不胜苦痛。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凌晨,以杨金英为首的十几个宫女决定趁朱厚熟睡时把他勒死。谁知在慌乱之下,宫女们将麻绳打成死结,结果只令嘉靖帝吓昏,而没有毙命。一个胆小的宫女报告给周皇后,皇后及时赶来,嘉靖的命才算是保住了,否则他当真是要“成仙”了,但这种方式恐怕不是他所向往的。自宫女谋杀未遂后,年仅30岁的嘉靖不仅不思反省,反而完全退出了朝廷和紫禁城的正常生活,住进皇城西苑的永寿宫,基本上与官僚们相隔绝,着迷于通过药物、宗教仪式和秘教的养生之道追求长生不死。如果说壬寅宫变伤及的只是他一人之性命,那么他二十多年不理朝政所殃及的便是整个明朝百姓。虽然他并不是完全放手政治,而是通过核心小集团进行统治,形成一个朝廷中之朝廷,但如此非常规的做法还是给国家的正常运行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利。

世事纷扰如云烟,历史上多少英雄才俊叱咤风云也终将成为过去,但是他们依然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后人凭吊的正是他们在属于自己的年代刻下的精彩。“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秦始皇、武则天、嘉靖等等,这些对仙境孜孜以求、不胜向往的人现在身在何方?唯有功业还能真正地让后人铭记他们,舍功业而求升仙,不仅身死魂灭,而且原在有生之涯可得的生命的光辉也一并没入了尘土,岂非得不偿失?留下的不过是五陵野草吹秋风而已。

不过,梁漱溟先生对道家在医学上的贡献也做出了极大的肯定:事实胜于雄辩,每遇西医断为不治之症或治而不效者,中医却能为之医好,效果惊人。虽其学说难免“不科学”之讥,事实上却不能不引起重视……气功疗法原出于道家……中医针灸疗法所依据之根本学理全在道家学术中。这些医药之学能够帮助世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要通过这些来所寻求“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境界,不亦远乎!一者立足世间,一者眼看天外。毕竟古往今来,逍遥如庄子者也难以羽化而登仙。而对仙境的畅想,其妙处更多的是在于为人类提供了另一条玄妙的思路、开启后人对虚无飘渺的仙界奇幻而美妙的想象吧。

弦外听儒音

彭祖:原系先秦传说中的仙人,以长寿见称,相传他历经唐虞夏商等代,活了八百多岁。后道教奉为仙真。王羲之在在《兰亭集序》里就写道:“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范缜:中国南朝齐、梁时思想家,无神论者。

功在天下,行藏由我

“儒家为学本于人心,趋向在此心之开朗以达于人生实践上之自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