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弗洛伊德2: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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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口误(1)

我们使用本土语言讲话时不太容易出现遗忘现象,但却很容易出现另一种混乱,即众所周知的“口误”(slip of the tongue)。我们的观察发现,出现于正常人的口误似乎是病理状态下“语言错乱或失语症”(paraphasias)的初期表现。

这个课题使我对前人的研究价值有了特殊的认识。1895年梅林格尔(Meringer)和迈耶尔(Mayer)发表了一项关于《讲话和阅读过程的失误》的研究报告,其思想观点和我的大不相同,其中一个作者——文章的代言人——实际上是一位哲学家,是他对语言学方面的兴趣引导他企图发现控制这些失误的一般的规则,他希望能从这些规则中得出这样的结论:这里存在“一种固定的心理机制,通过这种机制,单词的发音,句子的发音以及整个单词都以很特殊的方式联系起来”。

他们将自己收集起来的有关口误的例子,以纯描述性的方式分成一定的类别,这些类别有:换位(transposition)(如用维纳斯的米罗[the Milo of Venus]代表米罗的维纳斯[the Venus of Milo]);前移(anticipation)(如es war mir auf der Schwest...auf der Brust so schwer;后移(perseverations)(如ich fordere Sie auf,auf das Wohl unseres Chefs aufzustossen替换anzustossen);混合(contamination)(如 er setzt sich auf den Hinterkopf,将er setzt sich einen Kopfauf和er stellt sich auf die Hinterbeine混合);替代(substitution)(如ich gebe die Pr parate in den Briefkasten替代Brutkasten)。除了这些主要的类别外,还有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类别(或我们看来不太重要)。根据上述的分类,并没有找到什么很有差异性的东西,也未能说明这些换位、前移、后移、混合等与单词的发音、音节、组成句子的所有的单词有什么联系。

为了解释他观察到的多种类型的口误,梅林格尔提出这样的假设:不同的语音有不同的心理价值。当我们要说出一个单词的第一个音节,或一个句子的第一个单词时,这个兴奋过程已经扩展到这个单词后面的音节或这个句子中其他的单词,这种神经活动是同时进行的,而且相互发生着影响。语音的激活——从心理的角度而言,其活动的强度较大——也就预示着后面的部分相应地也将被激活,这样就干扰了一些不太重要的神经过程,这里需要澄清的问题是:单词的什么发音有最大的价值。梅林格尔的观点是这样的:“如果我们要知道单词的什么发音强度最大,我们就必须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自己做仔细的观察一当我们寻找一个遗忘的单词如一个名字时。在想起这个单词之前,首先进入我们意识的东西(语音)就是强度最大的语音。”“这个具有很大强度的语音是这个基本音节的第一音,是这个单词的第一音,是重读元音。”

这里,我不得不对此予以反驳,名字的第一音是否是最有价值的因素呢?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在遗忘的单词中,最先进入我们的意识的是第一音,但是这一规则没有普遍实用性。在寻找一个遗忘的名字的时候,我们对自己进行观察,我们被迫经常表达出这样一种信念:它是以一个特殊的字母开头的,说我们有这种信念,这是没有证据的。我认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发出的第一音往往是错误的,在我们列举的例子“Signorelli”中,事实上,替代名字并没有被遗忘的名字的第一音和基本的音节,相反,一个不太重要的音节——elli——在替代名字Botticelli中首先出现了。

在分析替代名字时,遗忘的名字的第一音根本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如下面的例子:

一天,我发现怎么都想不起来一个小国的名字,虽然我知道其首都是蒙特卡洛(Monte Carlo),但出现于大脑的是这些替代名字:Piedmont,Albania,Montevideo,Colico,不久Albania被另一个词Montenegro取代了。后来我发现,除了最后一个词之外,所有的替代词都有一个“Mont”音节(发音为Mon)。这样,从艾伯特王子(Prince Albert)入手,比较容易地想出了这个国家的名字,摩纳哥(Monaco)。Colico好像很好地模仿了这个遗忘的名字的音节和发音。

如果让我们做出这样的假设:表现在名字遗忘的机制,同样也在我们的口误现象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那么,这会引导我们对这些情况做出更深刻的解释。表现在口误上的言语障碍可能首先是由这些因素引起的;另一个相同的语言成分的影响,前移语音的影响,包括在句子中的意义组成的影响,或自己要表达的语意环境的影响。这些也即梅林格尔和迈耶尔涉及的产生口误的原因;但是,这种言语障碍还有第二类原因,类似于在Signorelli这个例子中出现的机制,即口误也可能是由于存在于这个单词、这个句子、这个语意环境之外的东西引起的,是因为存在一些人们不愿表达这些内容的动机,这些动机干扰这些部分的兴奋。上述的产生口误的这两种方式既有共同之点,也有差别之处,其共同之点是,口误和这种干扰过程是同时产生的,差别是关于干扰的来源,即源于这些词、句子、语意的内部还是外部。初看起来,这些差异并不像从口误表现出的症状推断出的那么明显,但很显然,只有第一种情况,通过对口误现象的分析能够说明单词、发音之间的相互联系和影响的机制,但这是一个哲学家在研究口误时想要得出的结论。但是当这种干扰或影响来源于这些单词、句子等之外时——正如我们前面谈到的很多例子——主要的问题就应该是了解这些干扰因素到底是什么,之后,我们便可以揭示这些言语组成的规律。

我们也不能说梅林格尔和迈耶尔忽略这种机制:言语的干扰是由于产生于这些单词、句子或语序之外的因素表现出的“复杂的心理作用”的结果,他们通过观察发现的理论——语音有不同的心理价值——严格来讲只能用来解释语音障碍(Sound disturbance)(如单词的替代和混合等),他们并非不想在言语本身之外寻找口误产生的原因——他们也通过很多很好的例子来说明这一过程,下面我将摘录几段:

“鲁(Ru)谈到这种情况,他要发单词‘Schweinereien’(令人作呕的)的音,他企图谨慎地将这个意思表达出来;但是这句话却是这样的:‘But then facts came to Vorschwein...’迈耶尔和我出现后,他仍坚持说自己在思考‘Schweinereien’,想用这个词;这个词通过另外一个词‘Vorschwein’无意地表现了出来,它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这两个单词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正如在混合以及替代——表现更为明显——情况下一样,“浮动”(floating)或“摇摆”(wandering)的言语表象起着重要的作用,即使它们存在于通往意思的入口之后,但它们仍然在发挥着作用,它们会很容易地被与这个情结相似的东西激活,这种情况下,就会出现一系列的用词失误,或出现阻断现象。“浮动”或“摇摆”的言语表象通常在言语过程开始之后蔓延开来。

“当另外一个熟悉的单词半隐于意识之后,同时也没有做出决定是否将它讲出来,这样与情结相似的东西或副本就会引起言语的失误或异常,如替代往往是由此原因引起的。我希望我的规则经得起任何检验,为此,这样做是很有必要的(如果讲话者是其他什么人),即我们应该获得存在于讲话者思想中的所有明确的观点。下面的例子很有意义,李是一个中学校长,他在我们的面前说:‘Die Frau Wurde mir Furcht einlagen。’我吃了一惊。因为我很难理解这个L的出现,我故意让他注意到他的这个失误,说应该是‘einjagen’,而不是‘einlagen’;但他马上回答:‘是的,原因是这样的,我想我不应该in der Lage(在一个层次或位置上)。”

“再举一例。我问斯奇德(Schid),他的那匹病马现在怎样,他回答说:‘Ja,das draut…dauert vielleicht noch einen Monat.’我不理解这个词‘draut’,因为里面有一个r,在‘dauert’里的r没有这样的效果,这样我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地方,然而他解释道,他是这样想的:‘das ist eine traurige Geschichte’(一个伤感的故事),在他的头脑中有两个答案,而他将这两个答案混合在一起了。”

很明显,对“摇摆”的言语表象——存在意识之外,无法被讲出来——的认识,对讲话者头脑中所有的信息的获得,是对这一现象进行仔细分析的主要方法或程序。我们同时也在寻找这些无意识的材料,沿着这个途径不停地寻找。此外,为了揭示隐藏于这些干扰因素之后的意念,我们不得不走这条漫长之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自由联想去寻找。

我还想对另一个有趣的过程做一下说明,梅林格尔的例子也证明了这一点。作者他自己坚持:要讲出的单词和不想讲出的单词存在相似之处,这时,后者会通过转换、混合以及拼写错误等设法使人的意识感觉到:

jagen,dauert,Vorschein

lagen,traurig,…schwein

我在《释梦》一书中已经指出这一方面的重要性,即在内隐的梦的基础上组合外显的梦时,有一个凝缩(condensation)工作,当任何两个潜意识材料——两种东西或两种言语表达——相似的时候,它便会创造第三个东西——将两个材料混合起来的东西——来取代这两个材料。在梦的内容里,第三个因素或成分是这两个部分的代表,由于这个原因,梦经常会表现出矛盾的特点。在口误中表现出的替代和混合等也是这种凝缩工作的开始,与梦的组成极为相似。

在一篇通俗文章中,梅林格尔(1900)指出,这种情况有重要的实践意义:一个单词被另一个单词所取代,或一个单词被另一个意思相反的单词所替代。“你可能还记得,”作者写道,“在开幕前几分钟,澳洲众议院主席所说的一句话,他说:‘先生们,应出席的人都到了,因此我宣布会议闭幕,’大家的笑声使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误,并立即做了纠正。我们对这个特殊的情形的解释是这样的:这个主席很希望自己处于会议闭幕的状态,或希望这个会议闭幕,因为这次会议对他不利。正如平时所见到的,这个伴随的思想闯了进来,至少闯入了一部分,结果是‘闭幕’替代了‘开幕’——与自己很想表达的意思相反的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意思相反的词经常发生相互替换的现象,它们已经在我们的言语意识中形成了联系,相互之间非常接近,这样就促使了这种失误的产生。”

我们也不能说,在所有的情况下,这种替代都是反义词的替代,如上述例子所示,主席表现出的这种口误是由于他头脑中产生的反对这个词出现的思想诱发的。我们在分析“aliquis”[第8页]的例子时,也发现了同样的机制;但是这种内在的矛盾表现在单词的遗忘上,而不是由一个反义词去替代它。但为了缓和这种差异,我们应注意到,“aliquis”不可能有一个像“开幕”、“闭幕”这样的反义词,而且“开幕”这个词不会被忘掉,因为人们对这个单词是非常的熟悉。

如果这些由梅林格尔和迈耶尔列举的例子表明:言语障碍一方面是由于前移语音以及同一个句子中我们要说出的其他单词的影响,另一方面是由于在这个要表达的句子之外的其他单词的影响——而这一点却不太容易揭示。我们要提出的一个问题是,这两类口误是否可以很严格地区分开来,如何将与此有关的例子也区分开呢?在讨论这一问题时,我们应记住冯特(Wundt)的观点,他在讨论言语的形成和发展时对口误现象的发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冯特看来,所有的心理现象中都表现出的一个基本的特质是特定的心理影响力。“首先,这种影响力作为积极的因素决定着‘声音联想’(sound—association)和‘单词联想’(word—association)的形成——这种联想由讲话的声音唤起,自由地流动。而且也作为消极的因素放松目前意志的控制,放松其注意力——形成注意是意志的功能。因此,这种联想不论以什么样的形式表现出来:语音前移,语音重复,或一个语音插入其他的语音中间,或说出一个由这个音联想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词——所有这些都是表现在联想的方向和联想的范围方面的差异,但在本质上他们没有什么差别。在有的情况下,人们似乎不知道将某种言语障碍归于哪一类,或人们不清楚按照导致这些症状的原因的规则去追踪这些动机是否合理。”(冯特,1900,第380~381页)

我认为冯特的看法是很正确的,而且很有启发性。或许应比冯特更强调这一点:对于口误的形成而言,积极的因素(促使联想流[stream of associations]的产生)和消极的因素(放松这种注意力或抑制力)共同发生作用,或者说这两种因素成为同一过程的不同的表现方式。随着这种注意力或抑制力的放松,更明确地说,由于这种放松的作用,这种自由的联想之流便付诸行动。

在我自己收集的口误例子中,我几乎找不到一个例子能将言语障碍单纯地归于冯特所谓的“声音的联系”(contac offect of sounds),我几乎毫无例外地发现,言语障碍的原因还在于那些存在于要表达的东西之外的某些东西,干扰的因素或者是存在于潜意识的一个单一的思想——这种思想通过口误的形式表现出来,而且这种思想只有通过追寻分析的方式才能够进入意识;或者这个干扰因素是反对这种表达的一种一般的心理动机。

1.当她啃了一口苹果时,我的女儿对我做了一个鬼脸,这时我想引一首诗给她:

Der Affe gar possierlich ist,

Zumal wenn er vom Apfel fris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