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五代花间录(女人花:杰出女性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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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述律平:北国的铁腕英后(1)

她是契丹国的第一位皇后,从小身上便被赋予了神女的传奇。史书记载她“简重果断,有雄略”。她生长在马背之上,拥有游牧民族的豪情和志气。她比男子更有野心,能够狠下心来亲手剁掉自己的右手;她又是一个普通而偏心的母亲,偏爱幼子而引起多年的纷争,致使契丹政权跌宕。当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恢复了内心的平静,安然逝世……她就是铁腕英后述律平。

◆奇女入宫闱

当大唐帝国的辉煌一去不复返的时候,中原地区群雄并起,陷入一片混乱。而后,中国历史进入了短暂的五代十国时期,期间各地一片混乱,一个个短暂的王朝出现,一个个英雄或说是枭雄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你争我夺,互不甘心。这样的局面为北方一个少数民族的崛起带来了绝佳时机。再不用像唐朝那样,对中原政权臣服,不用进贡,不用小心翼翼,而只要内部统一,不断发展壮大,就能缔造自己民族的传奇,这就是北方的契丹。在每个民族的崛起中,都有赖于一个英雄,而每个英雄的传说中又少不了一个传奇的女子。对于契丹,这个英雄就是辽代的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而这个传奇女性就是述律平。

大唐乾符六年(879年),大唐已经是危机四伏。这一年里,黄巢起义军求节度使不成,而专攻广州,此后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对大唐进行了沉重打击。黄巢起义,日后这支军队攻占了大唐的半壁江山,将大唐彻底推入了无力回天的灭亡之地。就在这一年,契丹一家贵族出生了一个女孩子。父母为她取名月理朵,又为她取了个汉名“平”。因生在贵族之家,受家庭的耳濡目染,自小她就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柔弱和矜持,反而颇喜思考族内大事,表现出了过于常人的谋略和智慧。

而比这更加让人对她充满好奇的是她的一次奇遇。据传,幼时的她一次出行到木叶山的两河交汇处。走到这里后,她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从远方骑乘青牛而来。她很是好奇,正待对方走近了看个仔细,可转瞬间,女子和青牛都不见了。此事传开后,族人都对述律平充满了敬意。原来在契丹的传说中,骑青牛的神女便是他们的先祖。

契丹人祖祖辈辈留下的传说中这样讲道:远古时期,一位骑着青牛的神女和一位骑着白马的神人分别从土河和辽河往下游行走,当走到木叶山这个地方时,两河交汇,两位神人也相遇了。他们由此相爱而结为夫妻,并生下了八个儿子。这八个儿子的后代就是唐末时的契丹八个部落。契丹人将这两位神人视为始祖,将男神称为奇首可汗,将女神称为可敦,即皇后。

如今,连神女见到述律平都会为她让路,这无疑说明述律平不同寻常。契丹部落的人都对述律平刮目相看,十分尊敬。甚至当时童谣都说:“青牛妪,曾避路。”

转眼间,述律平就长到了十四岁。按照契丹氏族的习俗,她该出嫁了。她的家人早就为她选好了夫婿,那就是她舅舅的儿子——契丹最强健且最会骑射的男子耶律阿保机。阿保机天生异禀,身高九尺而虎背熊腰。他善骑射,能拉开三百斤的弓。更为重要的是,他的性情也与述律平十分相近——自幼胸怀大志而智勇双全,甚至连他的酋长伯父遇到难题都会特意询问他的意见,这样的两个人如果结婚那真是强强联合。于是在这一年,他们听从父母之命开始了共同的生活。

婚后,两人果然十分合拍。阿保机向她讲述了自己的志向,那就是做本部落的酋长,既而统一契丹八部,使得契丹迅速崛起强大,而后要向中原进军,一统中原,建立起属于契丹的帝国!述律平听了之后十分高兴,她很欣赏丈夫有这样远大的志向。曾经,她也有这样的志向,可惜自己身为一个女子,难以施展抱负。现在,丈夫的心思竟然和自己完全一样,这一刻她就决定,一定要帮助丈夫实现他的愿望,统一契丹,统一天下。光华二年(899年),他们的第一个儿子诞生。夫妇二人十分开心,并为其取名耶律倍。

天复元年(901年),阿保机在经过了跟家族兄弟的斗争后,得以成为本部落的酋长,为此后统一契丹迈出了第一步。当上酋长后,阿保机率领本部的壮年男子征伐室韦、于厥及奚等周边小族。后又率领40万大军攻伐河东代北,虏获九万余牲口及无数财产,给部落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因此,阿保机在部落联盟中的威望日益加强,逐渐成为联盟的实际掌权者。在此过程中,述律平也不断为其出谋划策,甚至伴随他南征北战,他们二人的感情进一步加深,述律平的军事才能也逐渐显露。次年,述律平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儿子耶律德光。

天祐三年(906年),契丹八部共同推举阿保机为可汗,由此而确立了他在契丹的绝对领袖地位。当上可汗后,阿保机加大了征伐力度,也加快了统一其他部落的进程。然按照契丹规矩,每隔三年,可汗就要由八个部落重新选拔一次。三年很快就到了。怀有鸿鹄之志的阿保机自然不会让出可汗之位。此时的他已经握有大权,拥有兵力,便以强硬的态度来拒绝重选可汗,就此他连续担任了三届可汗。

面对阿保机这种近乎无赖的态度,不但其他七个部落十分恼怒,就连他本族的兄弟也都非常愤恨。因为如果阿保机不让出可汗的位置,他们就永远没有做可汗的机会。况且阿保机有违祖训,这是十恶不赦的罪过。于是不待其他部落反抗,阿保机本族的兄弟门率先与他展开了斗争。这场斗争连续进行了三次,持续了两年。

第一次发生在公元911年的初夏。此时的草原遍地的青草刚刚长出不久,遍地牛羊正享受它们美味的事物。毫无预兆之下,阿保机家族的剌葛、迭剌策划谋反。然而这次谋反很快被告发,他们便被抓获。面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这些兄弟们,阿保机舍不得将其处死,赦免了他们。也正是在这一年,他们的第三个儿子耶律李胡诞生。阿保机没有想到,这个小儿子日后为他的妻子带来了无尽的快乐,却也带来了无尽的烦忧,并由此引发了述律平和几个儿子之间的纠葛。

一年之后,剌葛再次谋反,并成功起兵。然上天对阿保机十分眷顾,阿保机躲过他们的攻击而再次当选可汗。阿保机又一次原谅了这些反叛者。纵使如此,剌葛等人依然是不死心,终于他们在公元913年春季再次起兵。此时的阿保机正带兵出征,宫中仅剩下述律平和她的亲军珊瑚军及一些宫人。经过了前两次的失败,剌葛等人此次进行了详细的计划。他们兵分三路,一路前去劫持并刺杀阿保机,一路攻打阿保机行宫并抢夺象征可汗权力的旗鼓和神帐,一路以防不测,去找部落长老自制旗鼓。他们下定决心,此次一定要篡位成功。

然而,第一路人马刚刚见到阿保机就被阿保机识破了,阿保机抓住了他们。随后阿保机印军北上,俘虏了第三路人马。唯一成功的只有第二路人马。因为行宫无人,他们很顺利地攻入宫中。面对突袭,留守行宫的述律平没有丝毫慌乱,她亲自率领珊瑚军进行拼死抵抗。无奈叛军准备充分且兵力强劲,述律平很快就败下阵,不得不躲藏以期东山再起。这些叛军由此夺去了旗鼓和神帐,并在宫里放了一把大火。叛军离去后,述律平一边带领宫人灭火,一边派珊瑚军去夺回旗鼓和神帐。叛军没有想到,阿保机早就料到了他们的行走路线,并在路上埋下伏兵,叛军最终被击溃。这一次,阿保机再不心软,处死了剌葛等叛将,甚至包括他唯一的同胞妹妹及其丈夫。兄弟反目,相互残杀,无疑是悲惨的人伦悲剧,阿保机无限悲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事件使得阿保机真正确立了在部落内的绝对权力。

此后,阿保机加快了统一契丹八部而将选举可汗制改为世袭制的步伐。联盟中的官员原先是由推选产生,阿保机便借出征别族时改由自己任命。联盟本在可汗之下的各酋长都拥有军权、民权。阿保机便将所有权力机构分成南北两院,南院分管文铨、丁赋,统管契丹属民;北院分管军机、武铨、群牧等。作为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无疑北院更为重要,拥有更多的权力。于是,由谁担任北院大王变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阿保机明白,自己若想统一契丹,北院大王必须是自己的心腹才行。这个位置如此重要,究竟该选谁呢?阿保机思考多日,都没能定下来。在这个时候,述律平向他推荐了一个人,解决了这个问题。述律平推荐的就是自己的哥哥敌鲁。他是述律平的兄长,如果阿保机能够统一契丹八部,最大的受益者无疑就是他们家族。况且述律平非常清楚这位兄长的性情,他绝对是靠得住的人。就这样,敌鲁当上了北大王。阿保机和述律平完全控制了部落联盟最重要的权力。

到了这时,契丹的其他七个部落都感受到了阿保机的咄咄逼人。他们知道,阿保机这样发展下去,下一步被灭掉的就是自己。在这种担忧下,他们迅速联合共同抵制阿保机,决心将其推下可汗的位子。公元915年,阿保机征讨黄头室韦后凯旋而归,不料在回来的路上被其他七部的贵族劫持。无奈中,阿保机以退为进,主动辞去了可汗之位。旋即,他和述律平带着本部和掳掠的其他民族的人们迁徙到滦河附近。

谁也没有料到,阿保机夫妇迅速东山再起。他们在这里模仿汉族的习惯建起了一座发展盐铁的城市。盐为生活必需品,而铁是制造兵器的必需品,所以这里迅速聚集起很多人,而阿保机的军事力量又迅速崛起。其他七部也不得不来他这里求取盐铁。

述律平正是在这里看到了他们统一契丹的机会。她向阿保机进言,说有个绝好的计策可以将这七部首领斩草除根,为此后称帝等扫平所有障碍。阿保机急忙询问是什么计策,述律平如此这般说了一下。阿保机听了后连称妙计。

于是阿保机主动跟其他七部的酋长说:“你们都靠我提供盐铁,必须要一起犒劳我,否则我将停止供应。”

七部酋长听了后不疑有他,反而觉得阿保机说得有理。他们定下来一个日子,一齐带上东西来阿保机这里宴饮。他们不知道,述律平的计策便是鸿门宴,阿保机和述律平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有来无回。早在他们到来之前,述律平就选好了最强壮的勇士埋伏在屋子周围。宴会上,七部长老很快就喝醉了。这时,伏兵一拥而上,将他们全部杀死。

就此,阿保机将反对者全部杀死,契丹八部由此彻底统一。公元916年的3月17日,阿保机在龙化州,即今内蒙古自治区翁牛特旗以西称帝,年号神册,契丹国正式建立。

登基后的阿保机自称“大圣大明天皇帝”,并册封述律平为“应天大明地皇后”,册封他们的长子耶律倍(图欲)为皇太子。阿保机随后推进了一系列文化和整治措施,如创建了契丹文字等,对后来辽国各种制度的建立产生了深渊影响。同时,阿保机迅速整顿将士,并选拔精兵随自己讨伐党项,宫中由述律平留守。契丹宿敌室韦知晓后,以为契丹后方空虚,便大举进兵。孰料,述律平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不但没有躲避,反带领留守的军队大力反击。更令人惊诧的是,述律平不但自己骁勇善战,而且极具谋略,用兵如神。室韦很快便被击溃,大败而归。自此,契丹人更加将其视为神人,而别族的人也极为佩服述律平的军事才能。

述律平不但善于用兵,且颇会识人。阿保机称帝后,后唐节度使刘守光派幕僚韩延徽担任与契丹的联络官员。韩延徽为汉人,受儒学观念影响,坚守“夷夏有别”原则,不承认阿保机的君主地位,因此不行跪拜礼。阿保机大怒,想要狠狠惩罚他。述律平知晓后,说:“我看此人守节不屈,很有气节,陛下不但不该罚他,反而该重用他啊。”阿保机听了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将韩延徽收为谋士。果然,韩延徽后来成为了契丹迅速崛起的最大的有功之臣。他为阿保机出谋划策,使契丹的管理制度逐步完善,实现了胡汉分治,契丹国力迅速强盛起来。

阿保机早立大志,目的在于入侵中原,占领中原的富饶之地。因此,神册二年(917年)阿保机便急切地想要攻打幽州。此前述律平一向支持阿保机的出兵计划,并做其坚强后盾,但这次述律平提出了相反意见。她认为此时国家刚刚建立,而幽州兵力强盛,现在攻打很可能一败涂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多吞并附近的小部族,扩大领域,充实人口。阿保机见妻子说得头头是道,便停止了对幽州出兵的计划。

天赞元年(922年),又经历了几年的准备,阿保机终于忍不住对河北出兵。出发前,述律平百般劝阻,分析此去必败的形势。无奈阿保机一意孤行。起初契丹将士获取了胜利,但很快他们就遭到了晋王李存勖的袭击。恰在此时,天降大雪,人祸加天灾,契丹将士死伤无数,阿保机拼了命才逃回契丹。

经此一役,阿保机对述律平充满了佩服。他暂时停止入侵中原的计划,而一心攻打、吞并附近的小部族。他不再急切,而安稳有序地为日后更大的进攻积累人员和财力、物力,而中原五代十国处于分裂之时,无暇北顾,很快,契丹就在北方雄起。

◆断腕定纲纪

述律平在阿保机的统一大业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毋庸置疑,她是个成功的女人和军事家。然而她处理得了国事,抵抗得了叛乱,却不是一个成功的母亲。

上文已述,述律平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虽是一母所生,却性情迥异。还在小时候,阿保机看到他们睡觉的样子,就对小儿子下了断言。原来,耶律李胡睡觉时缩着头,且躲在两位兄长身后,一副胆小的样子。阿保机便说:“在这几个儿子中,李胡最差劲。”后来,阿保机又特意考验他们。在一个严寒的冬季,阿保机令三个儿子去冰天雪地里采薪,夫妇二人在帐内等待。阿保机推测最先回来的当是长子耶律倍,述律平却坚决认为当是幼子李胡。孰料最先回来的是二子耶律德光,原来他到外面后,迅速捡柴而不论柴火的干湿,因此采得最快。不一会儿,长子耶律倍就回来了。他虽然回来得晚了些,但采到的都是干柴火,并且捆扎得非常整齐。阿保机非常满意。阿保机正要说李胡败了,转眼看到述律平很不开心。可等了很久,耶律李胡才回来,并且只带回了很少的柴火。原来,李胡自幼受母亲娇惯,受不得丝毫的苦。他刚出去就觉得太冷而不认真寻找柴火,后来胡乱捡了一些,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觉得又冷又累,还主动扔了一大半。阿保机总结说:“大儿巧,二儿诚,小儿子嘛,没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