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宋朝花落知多少(女人花:杰出女性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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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曹皇后:王朝巨轮的幕后掌舵人(2)

看到这里大概很多人会觉得曹皇后一直处处忍让,在错综复杂的后宫斗争中靠着自我的牺牲来换取生存下去的权利,如果这么想那么就错了,事实上在遇到关乎原则的问题的时候,曹皇后历来是寸步不让,即使是对身为皇帝的仁宗,曹皇后也会全然不顾个人安危,出言顶撞。有一次,后宫之中的一个宫女与一个禁卫黄衣士卒私通,被人发现。按照当时宫中的规定,宫女与侍卫私通按例应当问斩,但是巧合的是这个宫女正是张美人的侍女,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了张美人,她深受仁宗的喜爱,曾一心想立为皇后而不可得,最后还是死后晋升为皇后。张美人是皇上的宠妾,听说了自己的近侍将要被问斩,岂能坐视不理,于是连夜觐见仁宗,见到仁宗后跪倒便拜,哭诉道:“臣妾侍女闯下大祸,希望陛下您重重责罚。”仁宗十分诧异,连忙问她是怎么回事。张美人哭着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仁宗,并且泣道:“这个侍女按例当问斩,但是她追随我数年,身份虽为主仆,情谊却是如同姐妹,现在妹妹要被问斩了,做姐姐的心中悲痛,忍不住流下泪来,希望陛下您千万不要见怪。”仁宗看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哭得梨花带雨,怎么能够不心疼,连忙扶起张美人道:“你千万不要如此悲痛,留神哭坏了身子。既然你们情同姐妹,等朕将这件事看看究竟再从长计议。”张美人一听这件事还有转机,连忙对皇上道:“贱妾的侍女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希望陛下您能够体谅我的苦心,赦免了她吧。”说罢又是一阵痛哭,仁宗无奈,忙命人传他的手谕,赦免了犯下死罪的侍女。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后宫,曹皇后也知道了这件事,她感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绝不是是否将侍女处斩的问题,而是严明后宫,整肃禁廷的大事,身为皇后,曹皇后感到对于这件事自己责无旁贷。这一天曹皇后将平时受封接见的礼服穿戴一新,要求拜见仁宗,仁宗见到曹皇后大吃一惊,问曹皇后何故如此,曹皇后长跪道:“我为天下人来劝谏陛下,希望陛下能够处死犯罪的侍女。”仁宗一听,知道曹皇后此行的目的,他自知理亏,但一方面对于自己恩宠的张美人,仁宗实在不忍心让她悲伤,另一方面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让天下人耻笑。于是他连忙扶起曹皇后,道:“区区侍女而已,你怎么还亲自前来,她所犯的并非是杀人越货的大罪,朕以仁爱治天下,已法外开恩,将她赦免了。”

曹皇后不依不饶道:

“大宋之所以兴盛,是因为陛下您的英明,赏罚分明,所以文臣争相进谏,武将殊死报国。侍女之事虽小,但是于家规国纪却并不是小事,希望陛下您三思。”仁宗知道这次如果没有达到目的,曹皇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便退一步道:“诚如你所言,这名侍女确实是罪责难逃,但朕已将她赦免,俗话说君无戏言,问斩已不可能,我特准将她痛打一顿,以此来正名律例。”曹皇后依然不卑不亢道:“如果能以痛打来代替死罪,那么后宫之中将人人犯罪,对于律例谁还有半丝敬畏之心?到时候恐怕不但后宫不宁,就是大宋江山也实难康健啊。”仁宗看皇后态度坚决,想缓和一下气氛,便赐皇后坐下慢慢谈,但曹皇后此时神情激动,面对着仁宗的赐座竟然拒绝坐下,曹皇后道:“陛下请以身作则整肃禁廷,您何时处死这名侍女,我何时入座。”刚烈如此,实在是令人很难不敬佩。

我们之前已经从仁宗“废郭氏”中知道,仁宗是个个性十分强的人,虽然在处置侍女这个问题上,仁宗确实是理亏,但是身为皇帝,他还是十分看重自己的颜面,痛打侍女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现在曹皇后这样步步紧逼自己斩杀侍女,对他自己来说,不啻为一个巨大的侮辱,因此曹皇后在表明不杀侍女绝不落座之后,两人竟然僵持了两个时辰,按照今天的计时单位来算,曹皇后竟然在原地站了四个小时,仍然是寸步不让。终于仁宗坚持不下去了,他看曹皇后虽然站了这么长时间却仍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便挥了挥手,道:“就依皇后的意思,将有罪的侍女拖入东园处斩。”这件事最终以曹皇后的全面胜利而告终。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前面已经有了终日与青灯古佛为伴的“郭皇后”的例子,但是曹皇后却仍然无所畏惧,面谏仁宗,其浩然正气,流芳千古。

◆挽狂澜于激流,能慎行而洁身

仁宗虽然后宫嫔妃众多,但是膝下无子,仅有的几个孩子也是幼年早夭,这种情况之下,选立嗣君就成了朝野上下的一个巨大的问题,尤其是仁宗越来越年迈,选择合适的继承人就显得十分的急迫,早在景佑二年,仁宗就曾将宗室濮安懿王赵允让的儿子宗实接入宫中,由曹皇后代为抚养,仁宗打算在百年之后,将他作为继嗣,继承皇统。到了到嘉佑七年,仁宗此时已经五十三岁了,膝下仍然无子,并且身染疾病,身体每况愈下。这个时候宰相韩琦、知谏院司马光以及重臣包拯等人开始不断地劝说仁宗早立太子,以备不测。终于,仁宗在这一年将宗实立为太子,并且赐名为曙。

就在赵曙被立为太子的第二年,也就是景佑八年的三月底,仁宗皇帝突然驾崩。此时距赵曙当上太子仅仅才有半年之久。仁宗的去世十分突然,时值深夜,仁宗甚至还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身后的遗言便撒手而去。这个时候,曹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的责任便体现出来了,她不仅有劝谏时的据理力争,有平叛时的英勇无畏,在这个非常之秋,曹皇后还显示出了高超的政治才能。历来天子更迭都是极易发生错乱的时候,维护王朝稳定、保证政权顺利移交的重任压到了曹皇后的肩头。

左右宦官知道了仁宗驾崩的消息之后,对曹皇后建议道:“先皇已逝,当今之计应该召集宰相及朝中重臣妥为商榷。”按照常理,宦官的建议不无道理,皇帝逝世,事关家国天下,理应召集宰相。但曹皇后考虑得远比他们长远,此时正值深夜,容易横生枝节,更何况赵曙虽为太子,但到底是宗室之子,再加上仁宗生前没有遗诏留下,很容易给留下口实。于是曹皇后当机立断道:“此时正是非常时期,宫门岂可轻易开启?只能天亮之后,万事稍安之后方可作为。”曹皇后随之命令宫中知晓消息者不得出宫门一步,并将各门的钥匙全部收集起来,对于已经知道仁宗死讯的御医派专人看管,同时命令御膳房照例给仁宗递送粥食,一切都装作仁宗仍然健在的样子。与此同时,曹皇后又密令手下立刻前往东宫将太子赵曙接入宫中,以备万全之策。

曹皇后赶在第二天大臣上朝之前将诸事安排妥帖,第二天一大早,宰相韩琦带领着朝中诸位大臣正要从内东门经垂拱殿来到福宁殿上殿议事,突然听得宦官在旁喊道:“皇后在此。”韩琦赶忙退在一旁,心中十分纳闷,曹皇后为何身临此处?正在忖度的时候,只听得帘内曹皇后低泣道:“上天不幸,昨日夜间皇上上仙了。”韩琦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到他明白怎么回事,赶忙连同大臣们哭了起来。曹皇后在帘内试探韩琦道:“您是国之栋梁,现在皇上已然仙逝,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皇上没有子嗣,应该怎么办?”韩琦忙跪倒道:“皇后何出此言?当今太子正位处东宫,怎么能说皇上没有子嗣留下呢?”曹皇后又假意道:“赵曙虽为太子,但到底是宗室之子,现在若立为皇上,恐怕天下人不服,到时候不免枝节横生,于社稷无益啊。”韩琦道:“皇后所言差矣,太子虽为宗室之子,但皇上在世时已立为太子,怎可轻改先皇旨意,更何况此时乃是非常时期,岂能再拟皇位人选,皇后请勿复犹豫,请当机立断才是啊。”

曹皇后看韩琦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知道朝中众臣也都是相同的想法,虚实已经明了,这才命人掀开帘子,大声道:“太子在此。”众臣再看时,只见赵曙此时正端坐在帘后。韩琦等人连忙退下,饶是韩琦这样历经宦海沉浮的老臣也一边退下一边抹汗叹道:“刚才的情形真是惊险万分,倘若自己说话有半分差池,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曹皇后在驭臣之术上的确有自己独到的办法。

朝中重臣的人心安定之后,曹皇后又开始着手为赵曙的登基做准备。她一方面下诏让翰林学士草拟诏书,另一方面又下令召集京中的朝臣到殿内听旨意。满朝的大员只有部分知道先皇驾崩的事情,大多数仍然被蒙在鼓里,当他们被传旨到殿的时候仍然穿着吉服,等到听了宰相韩琦宣读了遗制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解下金带及鱼袋,痛哭起来,按照礼制,他们随后到东楹拜见新帝赵曙,也就是后来我们所熟悉的宋英宗。

在历史上因为帝位变动所引发的喋血事件实在是不胜枚举,而曹皇后身为一介女流,能够在仁宗驾崩、英宗登基这样的非常时刻发挥自己的政治才能,妥为安排,巧妙部署,既周密又妥帖,即使是韩琦这样的老臣都被她暗中安抚妥当,试想如果没有曹皇后的运筹帷幄,在宫廷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身为宗室之子的赵曙能否顺利登上帝位实在是尚未可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曹皇后的政治手腕不可不谓高明。

相比仁宗来说,英宗显得十分的羸弱,据说当曹皇后告知他仁宗驾崩的消息之后,英宗既悲且惊,几乎泣不成声,当听到曹皇后让他继承帝位的时候,英宗甚至面如土色,一边向外面跑一面大喊道:

“我不敢当,我不敢当。”还是曹皇后当机立断,命令侍卫将英宗拦住,给他改换衣服,勉强接见群臣,即位登基。

大概是因为在登基的时候所受的惊吓过度的原因吧,英宗登基刚刚四天便突然染上了怪病,不省人事,当时正值新皇刚刚登基,朝中诸事未妥,正是多事之秋,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大臣们联名上疏奏请皇太后也就是曹太后主持政事。太后考虑到此时正值非常时期,自己若是能够代为处理政事,对于稳定人心无疑有很大的作用,于是在百般权衡之后,毅然决定垂帘听政。

我们已经从之前的诸多事件中窥到曹皇后的政治手腕,在处理政事过程中曹太后除了具有高明的政治手腕,她为人谦虚谨慎、低调平和的秉性也显露了出来。曹太后处理政务从来不以个人的好恶为出发点,在对待十分重大的问题的时候也能够遍询重臣们的意见,从来不一意孤行。在曹太后辅政的这段时间里,她日夜将自己的心扑在朝政之上。虽然身为太后,但毕竟并非皇族,历来外戚因为皇帝羸弱而当权的现象屡见不鲜,此时曹太后正是当权之时,但她却有先见之明,在她当政的这段时间里,她对曹家人的管束更比从前严格,没有一个曹姓的外戚受她提携,更加不允许曹家人随意出入宫闱之中。手中握有重权而能够守住节操,曹太后虽然是女儿身,但在这一点上不知道胜过多少铁骨男儿。

第二年的五月,英宗的病终于痊愈了,此时已经当政一年的曹太后见英宗已经病愈,处理政事并无大碍,便毅然命人撤去隔帘,将处理政务的权力交还给英宗。自古象征着无限权力的帝位是多少人粉身碎骨也要苦争狠夺的东西,以曹太后的政治手腕,在英宗手中夺取帝位应该并非是难事,然而曹太后竟然能够在英宗痊愈之后不贪恋帝位,拱手相让,不能不让人赞叹。

英宗当政期间,曹皇后的胞弟曹佾(也就是后世人们传说中的“曹国舅”)在地方任职期间官声极好,清正廉洁,很受官民爱戴,在当时政绩也十分突出。英宗对他早有耳闻,朝中大臣联名推举曹佾出任宰相,英宗根据大臣们的一致意见,下诏拜曹佾为相。这件事被曹太后知道后,十分不悦,亲自找到英宗,竟然将拜曹佾为相的诏书锁了起来。英宗知道太后此意乃是为了避嫌,便对太后道:“推举曹佾为相之事并非是朕为讨好您所为,实在是诸位臣工联名推举啊,希望您不要多想。”曹太后道:“陛下此言差矣,你岂不知道‘瓜田李下’的道理。现在我身为太后,怎能令曹佾为相?赵家王朝不能因我个人而有半点纰漏啊。”英宗据理力争道:“太后用心良苦,但古语还有云‘举贤不避亲’,朕拜曹佾为相,实在是出自于国家公利,而绝非个人私欲,朕身为皇帝,封王拜相之说岂能儿戏,希望太后明察。”曹太后见英宗言之凿凿,所说之话又全在情理之中,再加上曹佾是大臣们联名推举的宰相,自己一味驳斥,似乎也实在不是稳妥之举。曹太后左右权衡,思索再三,才将拜相的诏书交还给英宗。

◆辅朝三代,掌舵更历风雨;临终善言,清名永留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