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命中你,来不及哭,你就已经死了
爱情命中你,来不及死,你就已经完了
虽然这一天还没到来,阿粪却已将后事安排得停停当当。
有一点很让阿粪安慰:阿乌对他的家很是羡慕,赞口不绝。去阿乌的家看了之后,他更加得意起来,自己的建筑才能的确远远高过阿乌。
蜣螂和屎壳郎的天壤距离因此得以稳固确立。
身为蜣螂,他有义务照顾这个呆头呆脑的屎壳郎,于是,没过2天,阿乌就搬来和他一起住了。
先提出合住的当然是阿乌。之前,阿粪只随口说过一句话:“我有个弟兄非要搬来和我一起住,他说两个住在一起开心,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把家挖这么大,足够住三个螂。”
阿乌正式搬来前,阿粪郑重宣布公平相处原则,不需要阿乌任何感谢,以后不论什么东西都要对半分。阿乌当然更高兴了。
在他的督促下,阿乌团的粪球越来越大,他自己的则越来越小。
当然,这些俗事他根本没有时间于去考虑,因为他有更高尚的使命:教化阿乌,帮他摆脱无知。
每天他都得耐心地宣讲自己对世界、对生活的诸般见解,直到阿乌两眼彻底茫然成粪球为止。
据他自己评价:他对这样的合作基本满意,而且相信应该能长治久安。
但是,有件事超出了他的预想:花雯出现了。
虽然阿粪目光深邃、思想深刻,却也不可能知道:花雯的出现其实是一种必然。
在蜣螂世界之下还有人类世界,在人类世界中有一种叫中国人,还有一种叫日本人;由于日本人无力抗拒嗜杀的本性,所以他们必然要侵略中国;由于时光镇地理位置的特殊,所以日军必然要占领它;由于永久村是时光镇的交通咽喉,所以这里难免会有激战;由于王祖咸的家在永久村西南角,稍稍不危险一些,所以花雯必然要逃到这里。
当然,花雯的出现不是没有预兆和前奏的。
有天夜里,阿粪正在讲解“孤独与寂寞”这个命题,阿乌竟然打了个哈欠,阿粪一阵绝望和无聊:屎壳郎永远是屎壳郎,你永远休想让他稍微不像屎壳郎。
他闷闷踱出洞外,虽然漫天星斗依然璀璨,却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致。透过星斗,凝望星斗背后的漆黑夜空,他觉得那夜空就是他的心,表面看似绚丽,其实寂寞无比。
他不由得有生以来第一次长吁,这叹息竟也像夜空中的风,没有方向,没有归宿。
他忽然涌起一种渴望:想把自己高贵的心交出去,但交给谁呢?阿乌?笑话!
怅望四周,满眼尽是麻木不仁的沉沉死物,只能让他愈发灰心。
那一夜,他才发现:这个世界是残缺的,他的心也是残缺的。
在世界的对面,应该有另一个世界;在心的对面,应该有另一颗心。
至于那个世界应该怎样,那颗心应该在谁的身体中,他还无从想象。
第二天,他决定珍惜自己的心,不再向阿乌廉价泄露。
可怜的阿乌见他闷闷不乐不言不语,慌了手脚,不停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只能苦笑一下,至多怜悯地望阿乌一眼,随即又沉入到自己的惆怅中。
为了让他尽快恢复健康,阿乌坚决不许他再去滚粪球,他只能默许,从此便缩在洞里一动不动,需要进食时,在阿乌的催逼下,才吃一点,好在食量倒没怎么减。
他打算就这样郁郁而终。
可是,有一点他小瞧了阿乌,阿乌虽然笨,却也有眼睛。
那天阿乌慌慌张张跑进来,气喘吁吁喊道:“螂!螂来了!”
从阿乌断断续续的解释中,他勉强听懂了:阿乌发现了一个蜣螂,和他们完全不同的蜣螂。到底哪里不同,阿乌虽然说不清楚,阿粪却立刻明白了,那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在对面世界保管着另一颗心的身体吗?
眨眼间,他已经身在阿乌所说的事发地点——大坡下,四处查看了好几遍,却没看到那个螂的踪影,只得回去叫临时负责看家的阿乌出来分头找。
天黑了也没找到,难道是个过路螂?难道这就是命?
最可恨的是,再三盘问,阿乌始终讲不清楚那螂的长相,只会说不一样,不一样。
一怒之下,阿粪独自吃掉了一整个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