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好久没有声音,云笑以为他不同意,不想却听到一声好,也不问她原因,或者有什么事,身形一转,朝皇宫的另一边闪去,眨眼便到了一处绿荫交错的地方,明明是冬日,却翠竹馥郁,花草芳香。
云笑被眼前的景物吸引,连身后的人放开她都不知道,蓦然回神,那里还有慕容冲的身影,当真是神出鬼没,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没走远,忍不住扬声:“谢谢你,欠你一个人情。”
这一次是她心甘情愿欠他的一个人情,他日如有需要,她必然出手相助。
远处,男子如狼似鹰的血眸浮起幽暗,身后的手下忍不住开口:“主子,现在回去吗?”
“回吧。”
两个人隐于夜幕之下。
云笑掉头一步步朝前走,顺着幽径,一路之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人,看来这位贵客是喜好清静的人,所以没有多少太监和宫女。
月夜凉薄似水,阶下香草萋萋,寒露晶莹,挂在枝头之上,微微颤抖,发出柔和的光芒,万物蒙上了一层纱绢,婉约而朦胧。
穿过幽径,越过一片翠竹林,眼前忽然一片明亮。
一座明净的湖泊,静谧的沉睡在寒夜之中,湖泊四周,有圆形的柱子,柱子上吊着八角玲珑的琉璃宫灯,灯光洒在湖中,流光溢彩,潋滟动人。
云笑忍不住发出赞叹,这里真的很漂亮,难怪皇上把客人安置在清风阁里,任谁也不会讨厌这么美丽的居所。
漫步在灯影迷蒙中,轻风扬过,碧湖荡起了层层涟漪,那辉映着灯光的湖水,好像泛着金光的鱼鳞,闪闪烁烁。
云笑选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出神的望着湖心,此刻若有佳酿在手,真想一醉方休。
月影西移,夜深了,寒意更重,她忍不住打了一个轻颤,缩肩起身准备离去。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悠扬的笛声,先是缓慢而缠绵的,忽尔一转,却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至,大浪涛天,高昂激越,节节拔高。
竟是一曲塞九州。
这曲她曾在云王府听哥哥弹过一次,记得这首曲子的意思是将士远在塞外,一去不复返,却雄心未酬,想着家中的老母,心如饮血,化身为狼,奋勇杀敌,只求功名加身,荣归故里。
可是这样月色绯人之时,弹着这样的曲子,是多么的不适宜,此刻应该吹一首风花晓月夜才是。
是谁?竟能用笛子吹出如此抑扬顿挫,豪情万千的胸怀。
云笑往前走去,一步一步的靠近笛音响起的地方。
一方栏杆,一人倚杆而坐,灰衣墨发,翘着腿,明明是悠扬的神情,却吹得如牛饮血,刻骨三分。
一曲停,蓦然回首,两两相望。
隽秀的五官,不是绝美的,而是看上去很舒服,一双黑幽的眸子,泛着清冽的潋滟,好似洞察了世间的一切玄机,唇紧抿着,既没有笑,也没有说话,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只一眼之后,便又把笛子凑到了自已的唇边,粉色的唇微微的勾动,清远的声音响起,穿透了千山万水,重重雾障,九曲回旋,余音缭缭。
完全不是一般的缠绵小调,而是另一首大气的歌曲。
云笑坐在另一根栏杆边,轻靠着栏杆,微睑上双眸,品味着曲中的荡气回去肠。
宫灯笼罩着她的脸庞,她的脸涂上了一层绯红的光晕,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灵动慧诘的眼瞳,唇角轻轻勾起醉人的笑意,小巧可爱的酒窝,好似沉了一坛的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曲音依旧飘扬在风中,只是那深幽的眼瞳中,荡起了微微轻波……
一人吹得入神,一人听得入神,月影西斜,夜越来越深了……
云笑靠在栏杆上,似乎睡着了,那皎好的睡容,让人不忍心停下吹奏的曲子,这曲音似乎成了一首催眠曲,使得一直呆在宫中睡得不安份的人,睡得如此香甜。
西门钥唇角微掀,既然他的曲有点用处,那么就当一回催眠使者吧。
眸光不由自主的移到身后安稳入睡的人身上,她长得不是最美,可是却绝对是最吸引人的,竟然可以在陌生的人面前睡得如此香甜,忘我,究竟是相信他的人品,还是太累了,宫中,只怕每一个人都生活得不容易,何况是她?
她睡着的时候,令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很像一只可爱全无防奋的猫咪,在他的认知里,女人一向是贪慕虚荣的,有的更是娇柔作态,令人一看到便作呕,而今晚看到的她,却是一个意外。
她就是人人传颂的傻子吗?
玩味的笑浮起,真想伸出手触摸那柔软可爱的脸颊,一定柔软得像棉花,令人抱在怀中,觉得由内到外都舒服的那种。
西门钥正想得入神,忽然空气中闪过冷冽的杀气,浓郁得化不开来。
什么人?脸色陡的一沉,杀气尽显,一扫先前的柔和轻漾,长笛一收,嗜冷的声音响起,却自动降低了几分。
“什么人,出来。”
他的话一落,从暗处跃出来十几道身影,穿着黑色的夜行服,脸上用黑方巾蒙住,只露出一双杀气四溢的眼睛,狠戾的盯着湖堤边的男子,正狂傲的负手而立,一支通透的玉笛轻敲两下,寒夜中生生多了一抹嗜血,周身的罡气浮起,无风,身上的儒衫竟自动鼓起,一股强大的气流罩体。
十几个黑衣人一看,这男子好强的内力,杀气更浓,看来今晚遇到对手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十几个人分散开来,团团围着西门钥,一时间却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云笑已感受到身侧的戾气,双瞳陡的睁开,身形一跃而起,警戒的盯着围着她和吹笛人的十几个黑衣人。
这些人是来杀这个吹笛人的,也就是皇上的贵客。
那么他们又是谁?云笑眼神闪烁,心里没底,难道是云王府的人,随即一想,不对,爹爹没有野心夺位,所以上官曜请了这男子进宫,与他何干,既然不是爹爹,那么又是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