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冻得吸着鼻子瓮声道:“有什么法子,相爷对她敬重,当初就说过了,如果她不是自己老死,而是出了任何意外,定要人拿命相抵。我们这些下人哪敢马虎?”
“其实他妈的也奇怪,这疯妇的女儿小翠长得标标志志,为了那个丑小姐,说没了就没了,真是划不来。”
“这事别说,不怕砍头吗?”
另一人顿时紧张的四处一看,赶紧噤声。
躲在暗处的两人互视一眼,猫着腰以极轻的步子绕过横栏摸过去,同时暴起,一掌一个,就将两个家奴砍翻在地,然后将他们拖到不显眼的地方放好。回头才去推开那道蛛网交缠的门,在吱呀一声响中,两人迅速窜了进去。
屋内的漆黑让步惊艳一脚踢到个什么东西,楚云闻风听声,将那东西一把拽在手里,然后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一吹,光亮顿时将整个空间映得一亮。
这是一件破败得不能再破败的木屋,板壁上到处都是缝隙,冷风呼呼,四处寒意森森。游目一看,那脏乱的老妇被铁链锁着,呆呆地躺在稻草铺就的木榻上,对亮光居然也没反应。
楚云放下手里的破木凳,步惊艳过去翻了一下那老妇的眼皮,虽然有些焕散,但不至于看不到人,定是因为痴呆如此。她轻拍着老妇的脸,低声唤道:“喂,婆婆,醒醒……醒醒……”
那老妇依然一动不动,楚云把老妇扶起来,伸掌直抵她后心,然后才用极低极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轻道:“二小姐来救您女儿,您再不快点,救她就来不及了。”
他一句话才说完,那老妇顿时一声咳嗽,一口浓痰冲口而出,如果不是步惊艳躲得快,定要吐到她身上。
就在一口浓痰喷出后,老妇灰白的眼珠里已开始有了生气,轻轻转动着,然后将视线定在步惊艳脸上,慢慢聚焦,死灰般的眼里陡然亮起希望的光,大串大串的泪水忽然涌了出来,“二小姐,您终于来了……”
步惊艳也不嫌脏地扶住她颤抖的肩,柔声道:“婆婆,您究竟有什么难处,直管说。”
老妇听闻她这句话,抽咽着强行止了哭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就要坐起来下跪,步惊艳忙拦住她,“不要跪,有什么难处只管说,能帮得上,我一定帮。”
老妇却仍以头抢地,悲声道:“二小姐,看在小翠也曾服伺你多年的份上,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她呀……”
“你说什么?小翠?你女儿是小翠?”
那老妇此时神志十分清醒,她重重地点头,“难道二小姐就不记得她了,这么些年了,我为了赎当亏欠你母亲的债,故意让小翠呆在二小姐身边,不让大夫人把你暗害了,想不到,结果……结果小翠却被大夫人差点害死……”
步惊艳被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呆住,“你说什么?”
小翠不就是她从鲁米亚金字塔里穿过来接着被人按在水里谋杀时来叫她的那个女孩吗?第二天就不见了她的踪影,有的说是暴病死了,有的说是回了老家,原来都不是。
她吸着气,道:“婆婆慢点说,你说不让大夫人把我暗害了,是什么意思?”
那老妇在步惊艳话语的带领下,开始皱眉,似乎在整理她的思路,过了一会,她慢慢向步惊艳道出当年发生在步惊艳母亲韩素身上的事。
老妇叫彭先菊,别人都叫她菊婶。是大夫人身边的陪嫁丫环,过来后,对她也不薄,并且还给他在步府里找了个厨房里的师傅为夫,生活还算过得不错。
当年步守城把绝美如仙的韩素带回步府后,大夫人虽然表面上装作很大度,其实暗地里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韩素不仅长得美丽,而且性格柔婉,不论大夫人怎么刁难,都挑不出她的毛病,于是大夫人就假韩素怀有身孕之机,将菊婶送到了韩素身边,在大夫人的唆使下,菊婶每天都会下一些份量极轻微的堕胎药到韩素的饭食里,她们以为不出一个月,韩素定能将胎儿流掉,然后再设个毒计,把她赶出步府。哪里知道,直到韩素临产,也不见她有流产的迹象。于是大夫人把菊婶大骂了一顿,说她没按她的要求去做。
菊姑大觉冤枉,她明明每天都把饭菜里放了药,为何韩素吃了会没事?
这天她故意把饭食放下后,便装着若无其事的出去了,然后又悄悄躲在外面的的窗户里向里看,这一看才知道,怪不得韩素没事,原来她根本就没吃她端的那些饭菜,全倒进了夜壶里,而她吃的,却是几个干巴巴的冷馒头,一个孕妇需要的就是营养,她每天就吃这些过,身体又怎会不虚?
生下孩子后,韩素把孩子看得很紧,不让任何人带,就算是在坐月子,任何事都亲力亲为,再说步守城那时外务忙,见她生了个女儿,更是难得见得到人影。于是一些下人在大夫人的暗示下,也就懒惰了,洗衣服换尿片全是韩素一人,菊婶自己是有孩子的人,见着心酸,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落在了异地,却被人如此作贱,同样身为一个女人,她实在看不下去,便好心的帮她做这些事情,怕她会因此落下病根。结果韩素因为之前的事并不信任她,事务让她做,孩子却还是自己带,饮食仍十分小心,就怕害了她女儿。
菊婶也不说破,以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孩子大些了,这对可怜的母女就会好些。哪里知道,韩素由于日夜操劳,又失于调养,终于血气亏损而病入膏肓,在步惊艳离满一周岁只有一月的时候,含恨去了,留下孤苦无依的子孩,独自面对这世间的险恶。
“在二夫人弥留之际,见到她默然不舍地看着小姐,冰凉的泪水落在小姐脸上,连伸手抚摸一下的都不能……只能无声的对着小姐流泪。当时看着这一幕的我也不禁失声痛哭。二夫人太苦了……在步府里所受的苦,用一箩筐的话也说不完……她对任何人都谦和忍让,有苦也从不向人倾诉,对相爷的三个子女跟自家孩子一般相待,可是谁又知道她的苦处,她的病,多半都是郁结在心才至此……不仅是大夫人摧害了她的身体,相爷又何尝不是让她一腔柔情东流?跟着相爷这样的男人落得如此凄凉下场,又叫哪个铁石心肠不心酸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