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安徒生(中外名人传记青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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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经磨难(1)

不过,人生漫长,欢娱日短。不久,由于经济捉襟见肘,卡尔斯登办的学校停办了。后来,这位可敬的老师成了电报局的经理。他一直居住在那个城市里,直至去世。每当参观者来时,他就自告奋勇地充当向导,愉快而自豪地向他们说:“知道吗?我这个穷老头子竟然是大诗人安徒生的启蒙老师,他在我的学校里上过学呢!哈哈,你们不会不信吧?”

安徒生又一次辍学了。那时候,正是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心疼儿子的妈妈不许安徒生出去玩,希望他像冬眠的小兔子一样窝在家里。远离大自然,这样的日子该多么乏味啊。这个时候,父亲也没有什么活干,成天也像个大兔子一样窝在家里。没有活干,眼看越来越入不敷出,父亲可冬眠不了,他常常烦躁地在家里走来走去,不像冬眠的兔子,倒像关在笼子里的大灰狼。

日子再这样过下去,就是作茧自缚了。不行!必须要让无聊的时日焕发光彩,让平淡的生活有一些回味。一天,父亲对安徒生说:“儿子,我们来排演一出戏剧吧!”安徒生一听,兴奋极了。于是,父子俩开始为一出木偶剧忙活起来。这可有许多工作要做,比如制作木偶演员、舞台和幕布,等等。好在在鞋匠作坊,这些材料是很容易找的。父亲在他的工作台前,拿出一些木头开始刨起来,做成小木偶。安徒生去向祖母要了些碎布片,又向母亲请教怎么给小木偶缝制小衣服。母亲想:儿子要是学会了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那才好呢。于是她非常认真地教小安徒生缝衣服,俨然把他当做一个未来的裁缝大师来培养。在母亲热心的帮助下,小安徒生用剪刀裁好布,拿起针线有模有样地缝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他竟然已经完成了几件木偶小上衣。母亲拿起来一看,虽然有的衣服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缝的针脚也七歪八扭,但这毕竟是小安徒生第一次做衣服啊。再说,即使是真正的裁缝也难做到十全十美呢!

父亲刚刚把木偶做好,安徒生就迫不及待地给它们穿上了花花绿绿的小衣服,他仔细地端详着他们,仿佛它们富有生命。一切准备就绪,演出开始了。父亲小时候经常给安徒生讲的拉封丹和霍尔堡的作品,这时候就搬上了安徒生家的舞台。安徒生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他声情并茂,大段大段地背诵台词,让自己的朗诵才能发挥到极致,完全地投入到了角色之中。父亲和他配合默契,表演着一幕幕戏剧,乐此不疲。

这以后,木偶剧表演成了家庭舞台经常性的节目。安徒生记忆很好,又很用功,很快,就把书上整幕整幕的台词都毫不费力地背诵了下来,再后来,他就可以为所有出场的木偶配戏了。有时候,即使父亲不能陪他一起演戏,安徒生也总能自己独立行动,把舞台和幕布搭好,独自一个人痴迷地表演。屋外北风呼啸,蜗居却是多么温馨,充满了乐趣与活力,让人忘记了冬天的漫长、寒冷和忧愁。

精神是高尚的,但是大多时候,精神要俯就于物质。又一个春天的脚步渐近,安徒生家的生活越来越困难了。家里的饭桌上开始还能摆着土豆,到后来连土豆也难得吃到了。洗衣妇的母亲只有更加忙碌了,衣服一堆又一堆,简直洗不完。她整天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埋头搓洗着,累得腰酸背痛,简直都难以伸直。但这些努力换来的收入,毕竟还是那么微薄,几乎难以维持这个家庭的开支。面对越来越艰难的时世,父亲也变得越来越不乐观,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唉声叹气,情绪越来越低落。仿佛一下子大雾迷茫,他迷失了方向,一时看不到生活的亮光。

但是看到嗷嗷待哺的儿子和疲惫不堪的妻子,沉重的责任感让他勇气倍增:我必须拨开迷雾,我不能沉沦下去!

一天安徒生回家后,发现妈妈用围裙掩住脸,泣不成声。父亲脸色苍白,耐心地劝说母亲:

“安静点,玛丽亚,别哭了。我不是想丢开你们不管。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实在糟糕极了,连面包也买不起了,你每天这么辛苦地洗衣服,赚几个钱养家,何时才是出头之日呢?我心里难受极了!我只有去当兵。这可以拿到一大笔钱呢!咱们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

原来,安徒生的父亲作了一个让全家人出乎意料的决定:参军。当时丹麦正卷入了拿破仑的战争,丹麦和法国是同盟。对于在欧洲南征北战的拿破仑一世,父亲崇拜极了。在他家的墙上。就挂着一幅拿破仑的肖像画。画上,年轻有为的拿破仑穿着制服,戴着三角帽,气宇轩昂。拿破仑虽然出身卑微,相貌平凡,但他在军队中通过个人奋斗,从一个贫民子弟逐渐声誉鹊起,从一个无名小卒到纵横天下,并成为叱咤风云的军事家和帝国缔造者,创造了一个传奇。拿破仑神话一般的经历深深吸引着安徒生的父亲,他也梦想着能在战争中找到机会,实现个人成功的梦想,缔造一个传奇。

安徒生看到母亲痛哭的样子,心里很惊慌,紧紧地依偎着母亲。

“你别骗我了,”他妈妈眼泪汪汪地说,“你的心野了,早就飞到国外去了,那儿有天堂般的生活在等着你呢。你哪里还会想到我们!”

“我没有法子啊!还有什么法子能尽快改变目前的处境呢?”父亲说,“你看,咱们这么穷,我去当兵打仗,说不定能当上军官。那时咱们就不再受穷了,孩子也有钱念书了。”

“你别尽想好事,”妈妈抚摸着安徒生的头,又好气又可怜地冲着父亲说:“一个穷皮鞋匠、一个普通的士兵能当上军官?!”

父亲指着墙上拿破仑的画像,一本正经地说:“他从前只是一个矮小的中尉,还卖过啤酒呢!可他现在多么伟大啊!”

“拿破仑和我们有什么相干?打仗是要死人的啊……你会回不来的!”

但是父亲决心已定,这一切,他都听不进去。

安徒生父亲的这个举动,在镇上的居民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人们认为,选择外出当兵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人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但父亲不为所动。是呀,生存的窘况总会激发巨大的生命意识,往好里说呢,是英勇无畏;往不好里说呢,是铤而走险。但还有什么法子呢?也许他会在战场上被打死,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了,总比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坐以待毙强吧。这也算“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生存辩证法吧。

1813年的一天早晨,被编在雇佣军新兵第三营的安徒生父亲穿着新发的一身军服,背着小小的行李包,马上要随部队出发了。当时,安徒生正在出麻疹,他来到安徒生的床前,深情地亲吻他,轻轻地对他说:“记住,小男子汉,要好好照顾你的母亲,遇事要坚强些,再坚强!为我祈祷吧!我会为你祈祷的……”父亲的眼里闪着泪光,他拥抱着邻居,吻着妻子。再一次看了看故乡,挥动双手告别了家人,踏上未知的路途。此时此刻,他百感交集,忐忑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回到这里。

而安徒生呢,作为生在贫困中,却始终不知贫困为何物的王子,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忧虑,像大网一样笼罩着他。

父亲离开之后,家里陡然变得寂寞、荒凉了。父亲去当兵时把得到的一大笔钱交给了母亲。但很快,因为战乱不断、通货膨胀,这些钱一天天地在贬值,很快像冰雪一样消融了。母亲仍然每天给别人洗一大堆脏衣服,去干各种杂活儿,繁重的工作让她很难顾得上安徒生。此时,安徒生的麻疹终于痊愈了。但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只能待在家里。他闷得慌了就玩一玩父亲做的木偶,一个人表演那些烂熟的木偶剧。

远处战争硝烟弥漫,父亲在部队却音信全无。玛丽亚常常急得夜不能寐,噩梦连连,只有把生活的希望寄托于神灵的旨意。她找到一个据说是很灵验的当地女巫,请求她算一下自己的丈夫的凶吉。女巫用咖啡渣进行占卦,据说她能从咖啡的沉淀中看出来征兆,她活灵活现地说:“还好,活着!活着!”但是为了保住遥远国度丈夫的性命,她让玛丽亚从她那里买了大包小包奇奇怪怪的所谓“圣药”,要不停地熬制,一刻也不能间断。熬得越旺,远方亲人生命力也会越来越旺,而且“圣药”还有神秘的召唤力,召唤游子时时刻刻思念家人,日夜不停地、翻山涉水地往家里赶,不管天气是温暖还是严寒,不管他是怎样劳累。他应该回家来,他一定要回家来。

这样,安徒生家里总是云山雾罩,飘飘渺渺,仿佛仙境一样。安徒生觉得很有趣,妈妈的神总算慢慢安定下来。后来,安徒生在《老约翰妮讲的故事》里对此进行了描述。

“汤里面必须有种种不同的东西,得不停地熬,一直熬到拉斯木斯回到家里来为止。斯娣妮房间里的那只黑公鸡的冠子也得割下来,放进汤里去。爱尔茜的那个大金戒指也得放进去,而且斯娣妮预先告诉她,放进去以后就永远不能收回。她,斯娣妮,真是聪明。许多我们不知其名的东西也被放进锅里去了。锅一直放在火上、发光的炭上或者滚热的炭上。只有她和爱尔茜知道这件事情。”

而家里的生活却越来越艰难了。又一个冬天来临,由于没有御寒的棉衣,安徒生更是只能窝在家里了。幸好祖母会来看他,依旧给他讲古老的故事。有时候他的邻居老约翰妮阿姨来看他,给他讲一些民间故事。安徒生最喜欢听她讲故事了,鬼怪啊,教堂啊,传说啊,跌宕起伏,让安徒生心惊胆战,却又欲罢不能。在寂寞又寒冷的冬天里,这些故事给了他动力和希望。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很快到了。大街上张灯结彩,一派节日的气氛。可是安徒生家却什么都没有置办,冷冷清清,和街上的热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但是,没有口福,也可以饱饱眼福,去感受感受吧。在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后,安徒生和母亲走到城里,去看店铺里装饰得耀眼的圣诞树,去体会节日的气氛。寒冷的冬夜,路上结着冰,北风呼啸,商店的橱窗里和贵族人家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还有美味的香气扑鼻而来。此情此景,就像安徒生在后来在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中所写的那样:“大年夜冷得厉害,天已经差不多黑了,雪下得很大。在严寒和黑暗中,一个光着头赤着脚的穷苦小女孩流浪在街头。”

闻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看到明亮的烛光和餐桌上香喷喷的烤鹅,安徒生真盼望着烤鹅能神奇地从餐桌上走下来——正如他后来在童话里写的:“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着丰盛的晚餐,有一只热气腾腾的塞着苹果和梅干的烤鹅。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只鹅从盘子上跳下来,胸口插着餐刀和餐叉,一摇一晃地在地板上向小女孩走过来……”——这难忘的情景,让安徒生回忆一生。

时光飞逝,惊喜往往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一天,安徒生正一个人在顶楼玩耍,突然楼梯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家里好久没有响起这样沉重的脚步声了,会是谁呢?一个身穿军服的人走了进来。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衣服破旧,看起来非常疲惫,但是眼睛还是闪闪发亮。他看着安徒生,冲过来一把抱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连声说:“啊,我的孩子,你都长这么高了……”声音亲切又凄凉,让人感慨万千。安徒生一下子愣住了,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面容疲惫、声音低沉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因为这和他记忆中父亲的形象相比,实在有天渊之别。在父亲离开的日子,安徒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父亲,他和母亲一直坚信父亲会平安回来。但是一旦父亲真的站在眼前时,安徒生又觉得那么陌生,那么不真实,简直像做梦一样。过了好久,他终于回过神来,紧紧贴着爸爸胡子拉碴的脸,兴奋地大叫:“爸爸!爸爸!”

母亲听到消息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她激动地流着眼泪,看着丈夫,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她不断地说着:“感谢上帝,感谢上帝!你呀,终于又回来了!”

父亲虽然没有上前线,但战争终归是残酷的,兵营里的生活苦不堪言。士兵们每天忍饥挨冻,吃的东西难以下咽,睡觉的营地里肮脏不堪,臭气熏天,经常有折磨人的夜行军,还要忍受责打和辱骂。经过这些磨难,就是钢筋铁骨,也会生锈腐烂。由于一次战斗也没有参加过,他在战争中晋升军官的愿望也随之破灭,更加思乡心切。艰苦的环境和焦虑的心境的双重折磨之下,强壮的父亲变得弱不禁风了。

叮叮当当的锤子敲击声,又在屋子里响起,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父亲一回来,就干起活来。但是,以前那虎虎生威的样子全然没有了,他有气无力,几乎拿不动锤子了,手颤抖着,腰也好像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像风中衰朽的垂柳。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时候,她总是亲热、心疼地扶着父亲,说:“歇歇吧,慢慢来,等身体好了再做吧!”自从圣药带回她丈夫以后,她对上帝更虔诚了。

父子俩都想尽量多呆在一起,弥补失去的温馨。偶尔父亲身体好些的时候,父子俩又一起找出那些木偶,开心地排演起木偶剧来。父亲还拖着疲惫的身体,竟然做了几个新木偶,安徒生又一次给它们缝制新衣服,兴致勃勃地排练新的戏剧。

当然,有时候父亲太疲倦了,安徒生就会静静地看书。这时候,安徒生认识了不少字,会自己看书了。父亲书架上的那些书,他常拿来读。不仅读霍尔堡的剧本,读《天方夜谭》,读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有时还拿起解剖图谱看看,边看图边看文字,兴味盎然。

安徒生读了父亲藏书中的一些诗歌,读着读着,他好像来了灵感,他拿起笔来,写了一首诗,拿去读给母亲听。母亲虽然听不大懂,但她也会热情甚至有点夸张地说:“乖乖,写得真好。真了不起啊,这么小就会写东西了!不得了啊!”他大受鼓舞,决定要写好多诗,还要写剧本呀,写故事呀,写小说呀,等等。一时间,他仿佛文思泉涌,找出废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他的伟大计划,草草地记下了一连串的目录。

再后来,他可以读更多、更长的东西了。十岁的时候,他读了莎士比亚的剧本《李尔王》、《麦克白》后,左思右想,然后决定写一个剧本。他没有见过当代的国王和公主,对于国王和王子,他没有什么概念。国王和公主都说些什么话呢?使用什么词语呢?总不能和我们普通人一样吧?谁能说清楚呢?这可真是个大难题。他周围的人当然没有人见过国王和公主。国王和公主,“养在深闺人未识”,该是多么高贵啊,简直像天人一样。他问母亲,问周围所有的人,大家均摇摇头说不知道。于是,他查阅起工具书来。找了一本外文字典,查出几百个介词、形容词、副词、名词,造了好些句子。为了创造与剧中人物的高贵身份相符合的上流语音,安徒生就把他所知道的德语、法语、英语等语言都放到了对话里,往往国王说一句话,就用到了三种外国语言,一句台词就会这么说:“早上好(德语),我的父亲(法语),昨天睡得好吗(英语和丹麦语)?”他完全沉浸在创作的世界里,高声朗诵,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听到,都能和他一起分享喜悦。但是,好多邻居都笑话他:“瞧瞧,这个鞋匠的儿子,没念上几年书,就想写剧本!”安徒生暗暗发誓,我终有一天要写出剧本给你们看看,我还要把他搬上舞台呢!到时候你们去看,会不吃惊么?

安徒生的剧本虽然无疾而终,但他小小年纪,就会考虑国王和王子说什么话的细节,其实就是考虑文学的真实性问题,实在是很有创意和前瞻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