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你在哪儿?”白夭夭心急地问。
她并不认为性格恶劣、脾气火爆的小道兄会因为被同学耻笑而想不开,玩点攸关性命的危险举动。但校长说了,孩子们的心理很脆弱,容易钻牛角尖,并举各种因为老师体罚学生或者学生欺负学生而酿成血泪悲剧的事例,把白夭夭吓得魂不附体,一门心思想先找到人再说。
“你烦不烦。”电话那头传来少年不耐烦的声音,“我在学校食堂东元餐厅三楼402包厢,多带点钱过来!”
啪嗒,电话被挂断。
白夭夭目瞪口呆,气愤地将抗摔打能力超强的KIANO手机摔到草坪上,跳上去踩两脚,然后捡起来,若无其事往包里一扔,蹬着高跟鞋娉娉袅袅往东元餐厅飘去。
四点多的光景,其实不到吃饭时间,餐厅里学生老师都不多,白夭夭坐电梯到三楼后,顺利找到402,敲门,听到里面喊“进来”,她才推门而入。
第一眼没有看到祝融,满桌的饭菜晃花了她的眼,第二眼,她才看到祝融斜靠在离圆桌稍远的沙发上瞅着她。
“你……要请客?”白夭夭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指着满桌热腾腾的菜肴问。
祝融摇摇头,很干脆地说:“我要请客,就不会让你多带钱了,白老师。”
夭夭沉默片刻,调整好情绪,她才笑着说:“好,老师请客,不过这么多我们两个吃不完,你看要不要叫其他同学一块热闹?”
“随便你,你要想当全班同学的面对我赔礼道歉也行!”祝融淡淡地道。
白夭夭傻眼,这什么跟什么嘛……
“白老师,要不是你把我成绩单给邢杏看,她会知道我门门不及格?然后嚷得全校皆知。学校禁止老师将成绩泄露给非本人以外的其他学生,你这么做,是不是很讨厌我?”祝融转过脸,咄咄逼人地问,俊秀的脸上有丝倔强和愤然。
“你怎么会这样想?”本来还因“收妖术”对祝融有丝警惕的白夭夭被他最后一句略带委屈的问话给震得没了理智!
“祝融,老师对每个学生都是一视同仁,你相信我。”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邢杏这事是我没安排好,她学习不错,又是班长,平日里办事也稳重,我想着把她调你旁边会好些,没想到……”
白夭夭有点难过。
她是真的难过!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决定弄飞了一个月的工资,十二分之一的年终绩效,还有若干福利,最可怕的是惹到脾气怪异的祝融!
唉……
白夭夭对自己向来坦诚,她知道自己最不想接触的人就是祝融,有些人,即使只寥寥几面的相处,也能看出八字合不合。
她从去少华山盗丹以来,遇到他似乎总没好事,不是自己吓自己,就是被他无意吓到,可谓衰到极点。
“不是讨厌我就好,就算讨厌我也无所谓。”祝融懒懒地说,“我决定退学,白老师,这个环境跟我格格不入,我努力想融进去却总不得其门,老实说,在道观待了十年,确实跟他们有代沟,学习不好也不会玩,聊天的话题总接不上,待这儿很没意思。”
清冽的声音中有抹若有似无的孤单。
白夭夭怔住。
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隐约的负罪感让她劝人留下,可尚有的一丝理智却告诉她,祝融离开最好,就这么迟疑着,错过了某少年眼中一闪即逝的狡诈和怒气。
“不说了,我饿了。”祝融欲起身往圆桌走去。
他身子往前倾时,露出校服后背,也不知从哪儿沾了许多黄土,有点脏,夭夭见状,伸手帮他拍灰尘,谁料,手刚落到祝融衣服上,忽然,心口剧痛,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白夭夭醒来后,就见上方有张放大的俊脸。
“白老师,你怎么回事?”祝融蹲在她面前,探究地问,“忽然就昏迷过去两分钟。”
她惊魂未定,无言地瞅他半天,才摇摇头,满脸郁闷:“我血压低,平日没事会昏几下。”
这具妖身居然如此脆弱,还有昏迷这种功能?夭夭的心在滴血:她不要做弱柳扶风的妖精啊—
“想不到老师身体这么差!要不跟我练太极,调养生息?”祝融说着,直起身,后背上,一小片尘土又映入她眼中。
“祝融,你衣服后面有点脏。”迟疑片刻,白夭夭说。
“哦,今天翻墙去校外时弄的。”祝融漫不经心地解释,“马上就脱掉这校服了,脏点没关系。”
他的语气很随意,也没有让她帮忙拍掉的意思。
白夭夭眯着眼:“你转过身,我给你擦下脏的地方。”
她没天真地觉得自己真是血压低造成昏倒,直觉是祝融这小子搞的鬼,为弄明白怎么回事,决定再去试试,谨慎起见,这次拿了块毛巾。
祝融眉毛一挑,很顺从地转了过去。
夭夭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过去,碰到,没反应,轻轻擦一下,还没反应,她正想丢掉毛巾,用手直接碰触试试,就听祝融说:“老师,餐巾是湿的,你这种擦法只会让脏的面积越来越大,你稍微用点力抽打几下就好。快点吧,吃了这顿散伙饭,你向我赔礼道歉后,咱们就分道扬镳,师生一场,恩怨两清。”
用力?会不会这是症结所在……
白夭夭顺着他的话,抬手,在毛巾甩到祝融身上之际,快速松开,可就算这样,熟悉的疼痛和昏迷仍然如期而至,等她再次醒来,已是五分钟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俊脸,不过那表情却是陌生的嚣张和得意。
“妖怪,原来上周末你真被少爷我收了!哈哈哈,这血契术的效果真变态,害我这几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不让你发觉测试成果。”祝融坐在地上,长腿弓起,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指着她,笑得意气风发。
“上周末你故意受伤的?”白夭夭平静地问,心里郁结得吐血。
“自然,道士再不济,也会太极拳太极剑。”祝融心情很好,俊秀的脸上神采飞扬。
“那考试不会是你故意这么差吧?牺牲太大了!”白夭夭点点头,继续问,“我今天刚把你所有试卷看过一遍,你那些题目错得还真有水准,挺像人家……本来就不会做。”
“死妖怪!”祝融涨红了脸,“少爷我根本就没看多长时间课本,考不好是正常的!”
“那就是说,今天邢杏无意中惹毛你后,你将计就计,设计这么出戏来看我究竟有没有被那什么血契套住?”白夭夭很佩服自己如此狼狈地躺在地上,还能镇定自若地分析。
白夭夭的冷静极大地减少了祝融的兴奋程度,他就想看这只混到校园误人子弟的妖怪惊慌失措、紧张害怕、忐忑不安的表情。
祝融拿手指戳戳白夭夭,像是在逗宠物一般:“没错,白夭夭,往后你的所有妖术对我无用,也不能伤害我,本少爷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本少爷叫你端茶,你不能倒水。”
“你还真能幻想。”白夭夭嗤笑,坐起身,懒得再摆为人师表的样子,“小道兄,虽然不大明白这血契术是什么玩意儿,但冲着你冲动暴躁的个性还要忍两天来偷偷观察我有没有中招来看,显然这东西没那么好用!”
“老师不陪你玩了,明儿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么就去四处宣扬我是妖,要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当然,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刚才说的默默退学。祝融,这世上不止我白夭夭一个妖精,我不能伤害你不代表你就安全无虞,别天真了,小伙子!”
白夭夭飘到半空,笑得很是不屑,眉眼弯弯,嘴角翘起,在祝融恼怒愕然的神色中,一点点隐去身形,从窗口飞走。
远远的,听到包厢里哐啷一声巨响。
使劲砸,反正她没买单!白夭夭恨恨地想,小屁孩,居然设计她这么纯真善良的妖!天理何在?
呜呜呜呜……真是流年不顺,好倒霉啊—
白夭夭终于决定不耻下问,对象是据说存于某神秘空间万年、可媲美百度大神的老鬼—墨漓。
墨漓不负众望,在她问出血契术三个字后,愣了足足半分钟,而后满脸神往地说:“不容易啊,这种低等法术的名称,好多年没听到了!”
低等啊!
夭夭又想吐血。只听墨漓慢吞吞地解释:“说它低等,是指相较真正的收妖术而言没有技术含量,实际上,使用血契术的道士通常没啥能力,只能骗骗野修不了解情况的小妖,或者趁妖类受伤之际用结血契的方式让被施术者不能伤害自己。”
他稍停,看白夭夭美目含悲,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血契术适用性不强,我一时间也记不起很多,夭夭,稍微有点道行的妖类都会复原术,很少有伤口暴露在外给人利用,若是被厉害的法器所伤,无法自行愈合,那说明遇到道术高手,而高手更喜欢直接收妖或者镇妖。”
一天之中要经受多少打击?墨漓的表情其实很诚恳,但……
听了这话的白夭夭彻底自卑了!纠结了!愤懑了!
如果把倚靠能力高低粗暴镇压或者降伏妖魔的收妖术看成一场强奸,那么采取欺骗方式以及趁火打劫的血契术实际上就是诱奸,而她,白夭夭,由于年少无知目光短浅,被一只披着火爆羊皮的腹黑小狼给强收了。
心何以堪,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