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单手掩面,朝墨漓飘去:“老鬼,胸膛借我靠下,呜呜呜呜—没脸见人了!”
这个奇怪的空间,虽然不能使用任何法术,但浮空却极容易做到,白夭夭扑到盘膝坐在半空的墨漓身边,迎着拂面而来的森森寒意,从他透明的身躯中穿过,绕到后方,长长叹口气,幽幽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扑哧,墨漓轻笑出声,他转身斜睨夭夭,说:“小丫头,别念点不知所云的诗来转移视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人给结了血契?”
白夭夭捂着脸,从指缝中瞅着墨漓,老实点头。
“果真新妖智商无下限啊!”他取笑道。
顿时,成群结队的乌鸦从白夭夭脑海里呼啦啦飞过。
好吧,被耻笑她认了,谁让她就是墨漓口中不了解情况的野修小妖哪!“我知道你羡慕人家年轻。”白夭夭脸不红心不跳,厚脸皮地一本正经地说,“老鬼,虽说笑一笑,十年少,但你要想达到我这种程度,起码还需笑上好几千年,能不能暂停下,讨论点正事。”
“你说。”
“血契术的作用除了刚才那些,你可还想到其他?另外,顺便跟我讲讲关于收妖的事情吧,提起这,请允许我顺便抱怨下,老鬼你是不是太久没离开温家后院出去晃荡,消息都不灵通了,为什么有道术这种东西流传在世?你不是说都绝迹了!”
白夭夭义愤填膺。
墨漓呵呵低笑几声:“天地有正气,可能正在潜修的得道之人见世间妖类剧增,所以出山了。”见白夭夭不以为意,墨漓接着道,“不过,夭夭不用担心,正如我刚才所说,会使用血契术的大都非道家高手,你无须介怀,只要记住,血契只能结两年,这两年中你不但不能伤害他,反而要尽心保护,因为施术者受到的伤害会转嫁给被施术者,包括死亡这回事。
“至于收妖术,则没这么简单,它分为很多种,最厉害的……”
夜幕降临,晴朗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闪一闪,像是白夭夭得意的笑眼。
祝融当然没有退学,这在白夭夭意料之中,她想不到的是—恶劣的某只居然要她当众道歉!
闻此决定,向来不肯屈服恶势力的白夭夭委婉拒绝,坚持自己没错,校长挺好说话,并未强求,只是隔日后给她发封E-mail,邮件中有两个选择,要么承认错误,要么停课回家反省,然后,人微言轻、势单力薄的白老师妥协了!
这件事闹开后,所有老师都很同情她,大家处境相同,被自己的学生欺侮,白夭夭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没什么值得好幸灾乐祸!而学生的反应就多了,上早自习时,班级几乎炸开锅。
邢杏:怎么会这样?白老师根本没有说过祝融的成绩,那是我猜的!
贝因美:也就是说,祝融哥哥冤枉老师了?
(众人惊呼,祝融沉默)
杜倾戈懒懒扫一眼过去,慢吞吞地总结:这么大张旗鼓,显然是想证明什么。
同学甲(轻蔑地嘀咕):仗势欺人。
祝棋:有本事你也仗?
杜倾戈(斜眼望着祝棋,晃晃拳头):有本事再说一遍?
祝融冷眼瞧着众人议论纷纷,心里不屑:真是一群聒噪的小孩!
他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反正,只要白夭夭当着众人的面认错就好,他就要她丢面子、丢里子!
死妖怪,两年前吓唬他、调戏他,两年后嘲笑他、欺负他,这梁子早就结定,就看谁手段更狠一点!
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祝融期待着某只妖怪在众目睽睽下反省、道歉,痛哭流涕地保证绝不再犯,可是等啊等啊,星眸望穿,海枯石烂,沧海变桑田,数学课过了一节又一节,自习课走了一堂又一堂,他心中想象的美好场面还是没有发生,终于,在本周最后一节数学课结束,祝融忍无可忍,站起身,对正要离开的白夭夭道:“老师,你是不是忘记还有话要说?”
“什么话?”她茫然反问,下巴微抬,红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道歉,你还没向我道歉!”他不屈不挠,双手按在课桌边,气势如虹。
“祝融,你忘了,老师周二晚自习已经道过歉了!”祝棋伸出手指戳戳他,小声提醒。
“就是,太过分了,仗着家里有地位也不能这个样子!”有正义感的同学们低低议论,“白老师人很好,居然这样作弄她,祝融真讨厌!”
祝融的脸色有点发白,说是不在意,可听着周围越说越难听的话,到底不淡定了。
白夭夭笑得风清月朗:“好了,祝融同学,要是没其他事,老师就下课了。”说完,她用手将长卷发往耳后别了别,细细的胳膊夹好课本,踩着高跟鞋仪态万千地离开,徒留下教室中央神情尴尬的少年,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终,踢开凳子,大步追出去。
“白夭夭,你搞什么鬼?”
班主任办公室,祝融砰地关起门,站到白夭夭对面,极其愤怒地质问:“你明明没有道歉!”
“是啊!我是没道歉。”白夭夭对着电脑一边扫雷,一边笑眯眯地承认,“但是,我使了个群体幻术,所以他们都认为我已经道过歉,而你我之间因结了血契,法术对你无用,你才没感觉到。”
顿一下,她抬起头,怜悯地说:“小道士,你还不如取消这玩意儿,想想看,要不是血契,你就能和其他同学一样知道白老师的歉疚和无奈!”
闻言,祝融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如果眸中的火焰能杀人,估计白夭夭早就壮烈成仁了。
“你想得美,死妖怪,你等着吧—”他气得俊脸通红,想威胁却找不到好的语句,只得虚张声势一番。
“有本事就直接收了我,弄这没用的血契……你是打算自残,让伤害转移到我身上,还是打算自杀,咱俩一起殉情?”白夭夭成功扫完雷,放下鼠标,极其轻慢地望过去。她一直觉得,这么撩拨下去,脾气火爆的祝融肯定气得头顶冒烟,指不定真拿把武士刀作切腹状,谁料,对面的少年却只是面露惊异,愣了足足半分钟,沉静又冷淡地说:“白夭夭,你别得意,本少爷有的是办法对付你!咱们走着瞧。”说完,敲敲桌子,扬长而去。
这下,换白夭夭郁闷了。
祝融一冲出来就放慢脚步,脑中不停琢磨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有本事你就收了我,弄这没用的血契,你是打算自残,让伤害转移到我身上,还是打算自杀,咱俩一起殉情……
他若有所思。
祝融一直觉得白夭夭很奇怪,远的就从两年前少华山相遇说起,那时,他闻到淡淡的花香飘来,无意看到雪地上往前延伸的浅浅脚印,随口问了句话,她就傻兮兮地现身,还一脸好奇,被看破形迹的妖怪不都会杀人灭口吗?而后,她表现更拙劣,没见过哪个妖怪吓唬完人后还语无伦次地去安慰,当时,他觉得她别有用心,后来时时回忆,才明白那不过是手忙脚乱的紧张。
所以即便看到那本《捉妖手札》,也没想过打得她元神破散灰飞烟灭,能力不足是一回事,他心里从未有这种想法。
从未有。
再见面,他其实挺吃惊她的表现,入学前四叔带他参观风扬高中时,在职工栏里见过她的照片,对会面他有心理准备,自觉表现很镇定,却不想她宁肯错过也不放过地封住他的记忆。
这算白夭夭表现最为像妖的一次,要不是偶然瞄到捡的那本法术书,要不是那本法术书上似乎有某种精神力能唤回他的记忆,还真会忘了她!
继续往后,又得摇头,祝融是真没想到如此容易就结成血契,而白夭夭的反应不惊不乍,害他以为是某妖胸有成竹,结果昏倒那次才从她话里听出—她居然根本不知道血契术是什么东西!
不懂他可以理解,综合各种分析,白夭夭是个菜鸟小妖这个结论基本成立,可是,为何他刚这么想,她居然很娴熟地来了一句:有本事你就收了我,结这没用的血契,怎么着吧,你是打算自残,让伤害转移到我身上,还是打算自杀,咱俩一起殉情……
血契术有这种效果吗?
祝融有点扼腕,《捉妖手札》很古怪,他目前能看到的大部分页面都是空白,小部分法术也只简单提过,比如血契术,只说被施术者法术对施术者无用,行动上不能伤害施术者,否则会昏迷,昏迷时间长短由伤害的大小来决定,其他作用或许书中有写,但他现今还看不到。
白夭夭也不动动脑筋,要是他老早知道会伤害转移,直接往手上来一刀不就真相大白了,用得着拐弯抹角算计她?
祝融越想越困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她身后还有个超级厉害的大妖在指点?因此,她才一会儿糊涂一会儿精明。
他心下骇然,后又庆幸,幸好早早跟白夭夭结过血契,那个大妖就算想害他也得衡量下利弊。
祝融弯着唇冷笑,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四婶,是我,小融。”
……
“没事,已经解决好,老师道过歉了,你跟四叔说下,让他别生气。”
……
“开除?不用,我们老师为人其实不错,上次只是说漏嘴吧,我还想让她辅导功课呢!”
……
“嗯,对了,四婶,我不想住校,打算去校外租个小院,好好复习功课,学校可能不会同意,四婶,你让四叔想想办法吧!”
……
“好的,谢谢,四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