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女遇害之南国惊闻(十五)
朱大婶喜欢和女生们扎堆的还有一个原因,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文化水平稍高的人,按照当年的说法就是“商品粮”户口,是吃皇粮的,比农民阶级要高尚一些。
而朱大婶没有什么文化,她能够安插到医院里当清洁工,这绝对是好多农村妇女羡慕死的事儿,她为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呢?是她家里有人当官吗?不是。
原来朱大婶娘家在市里面,当年市里建卫生学校,征用了他们家的住房地,作为补偿,便将原住户的孩子们全部安排到了卫生站线上,但是朱大婶没文化啊,于是便让她扫地的阿姨,一般的医院打扫卫生的请的是临时工,拿的工资不高,但朱大婶的级别却和正式工一样,工资也跟正式工一样。就无疑让朱大婶的工作有点尴尬,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婶,却和人家护士拿一样的工资,自然也就受到些排斥,她虽然没文化,但也不傻啊,于是,在医院里一直都遵守少说做多的原则,倒也能安稳地拿一份工资,也许是因为受到排挤吧,所以对这些中学生,于是也就特别热情。
“哟,这不是朱大婶吗?好久不见,您还好吗?”朱如玉伸出双臂,给了朱大婶一个热情的拥抱,哇!还真扎实,像抱到一棵大树。
“好噢,好……”朱大婶乐呵呵地笑了,一副心宽体胖的模样。
朱如玉松开拥抱,准备和她告辞去看师母,朱大婶却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神神秘秘地左顾右盼一番后,压低声音对朱如玉说:“如玉啊,我看你,还是少看江护士吧!”
“朱大婶,您也知道,她是我师母,而且,当年对我还挺好的。”朱如玉一边说一边脱下红外套,准备要走。
“师母又怎么样?自个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你听我说,这医院邪得很……”朱大婶又是一番左顾右盼,才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医院后在那块婴儿坟吗?”
朱如玉看着朱大婶一脸凝重的表情,又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婴儿坟”朱如玉怎么会知道呢,这名字还是同学们取的呢!那地方当年可是女生们最怕去的地方,就是医院后面的一片树林,听说是医院处理死婴的地方,医院对一些小产或是难产造成的死婴的处理方法就是埋在那片树林里。
大家原本也是不知道的,树林里本来绿树成荫,本是女生们喜欢去的地方。
但是有一次,听说一个产妇超生了个女婴,那无知的产妇一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大叫:“我不要女儿,我只要儿子。”
后来,生下的还是个女儿,据说,在产妇及他丈夫的坚持之下,医生只得给孩子打了一针,结束了她的生命。
后来听说那孩子被纸盒装着,扔到了医院的厕所里。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自然是八卦组组长周寒梅。朱如玉记得很清楚,那天刚上完下午课,周寒梅招来几个女生扎了堆,爆出了这则吓人的新闻,在当时的农村,重男轻女思想还十分严重,女生们听了,个个都义愤填赝,吩吩怒骂得那产妇和她丈夫猪狗不如。
骂完了,不知是谁突然提议去看一下,而且竟然得到了几个人的响应,于是,几个大胆的女生,包括朱如玉便跑到厕所里去找,黄昏的阳光下,果然看到了一个纸盒子,几个女生用抖动的手大着胆打开盒子,朱如玉只看到里面有团紫红色的肉,便吓得大叫一声,其它女生也都尖叫了,大伙迅速地盒上了盖子,逃也似地跑回宿舍。
女生们回到宿舍后,仍然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过了好久之后,才敢互相询问看到了什么东西。
周寒梅表示自已在打开盒子的瞬间便吓得闭上了眼睛,朱如玉看到了紫红色的一团肉,只有一个最胆大的女生说看清了是一个冻得发紫的孩子,并发誓将来一定不会这样虐待自己的骨肉!
从此以后,女生们再也不敢去医院的厕所,即使学校厕所人多要排队也不去了。再加上周寒梅还告诉大家,有些婴儿出生的时候气息很弱,但被医院判了死刑,就会先放在厕所里,等断气后埋到后面的树林里,大伙一想到那个可怕的纸盒,便再也不敢去那片树林了。
而且还给那片树林取了一个很恐怖的名字,叫“婴儿坟”。
即使路过,大家也都尽量不去看那些树,害怕树枝上会突然长出婴儿的小手,也害怕树林里飘飘传来婴儿的啼哭。
“您说的是那片树林吧?”朱大婶此时提到“婴儿坟”,朱如玉的内心的那种恐惧的感觉一下子苏醒过来,但很快朱如玉就恢复了清醒,大家当年只是因为看到了一个死婴,所以潜意识里才会害怕那片树林,朱如玉是个无神论者,不会还像个十多岁的初中小姑娘一样胆小,不会再相信树枝会变成婴儿的小手。
“对,就是那片树林,这些年来,经我手埋掉的孩子数不胜数,他们的怨魂,聚到了一起,就是魔婴!”朱大婶表情凝重地跟朱如玉说道。
这也太可笑了吧,朱如玉不禁在心里嘲笑朱大婶的胆小:“是那个魔婴来找您报仇了吗?”她取笑道。
“怨有头,债有主!他们怎么会找我报仇?我是好心送他们的一程的人!”朱大婶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瞪得老大,声如洪钟,像是在恐吓什么人一样。
朱如玉向四周看了看,医院并没有多少病人,此时显得特别宁静,这会儿站在院子中间的就只有朱如玉和朱大婶两个人。朱如玉不禁觉得朱大婶是有点神经质了,一个一直处于医院较低位置的清洁工,并且一直负责处理死婴,以前还有一些学生和她聊聊天,新初中建成后,陪她聊天的人也没有了,她在内心的不满和恐惧日复一日的折磨下,变得有点神经质也是很正常的。
朱大婶以前帮大家提水的时候,先将系了绳索的铁皮桶咚地一声扔进井里,接着斜斜围了两个圈,那桶便倾斜着装进了井水,重力作用下,井沿的绳子于是便绷得紧紧的,这种情况下,力气小的女生往往要两人合力才能提上来,但朱大婶粗粗的右手手臂一伸,抓紧绳索,哧哧用力,再伸出左手来往上一拉,再换右手,一桶满满的、清冽的井水便提了上来。
朱如玉想着朱大婶经曾给大家的无私帮助,此时她年纪大了,不觉得心生怜悯,于是便安慰她道:
“朱大婶,您想得太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的,就算有,医院是救死扶生的地方,是积阴德的。您在这儿做了这么久,阴德盖世,什么鬼怪也进不了您的身了。”
“你说得也是。”朱大婶咧嘴一笑,朱如玉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帮大家提了水,在大伙齐声的感谢下咧嘴笑的朱大婶。
“朱大婶,别想这么多,我先去看一看师母怎样,再找您聊天吧。”朱如玉说道。
“哎,别去,别去……”朱大婶再次抓了朱如玉的手,颤抖着说道:“怨有头,债有主,魔婴找你师母报仇来了。”
朱如玉心想:看来这大婶真是病不不轻!
“如玉,你不要不相信,你说,你记得周护士吗?那个胖胖的周护士?”朱大婶腰挺得笔直,用两只手同时胸前画了个半圆。
“记得啊,一笑两个酒窝那个,她现在好吗?”朱大婶的动作搞笑,但却很清晰地向朱如玉传递着周护士波霸的特征。
“她疯了,好可怜,她疯了,女儿跳河自杀,丈夫离家出走,她就疯了,疯了……”朱大婶说着,眼睛像看到了某种可怕的情景一样。“我就知道,他们会回来报仇,报仇……找她们的孩子报仇,她们扎在那些孩子头上的针,结果了那些孩子的命,所以,他们回来报仇,报仇,找她们的孩子索命,魔婴要来报仇了……”
朱如玉心想:看来朱大婶真是病得不轻,也许,某段可怕的记忆深埋在她记忆深处,再加上周护士和师母的事情,让她更加相信是有某种神奇的力量,于是,她内心的胆怯日益加重,如不能及早医冶,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她也许把这些可怕的事情说过给自己的亲人听,但是,他们无法理解,只觉得是她神经质,于是,她的内心就变得更加自闭和狭隘,无数可怕的想象与现实中的黑暗纠缠在一起,她于是沉醉在自己的制造的那个空间里无法自拔。
朱如玉拍了拍朱大婶的后背:“朱大婶,反正我今天还有空,您还知道些什么,就都跟我说了吧!”朱如玉希望在朱大婶的述说下能够掌握一下她的心结,看能不能帮她打开那个心结,变回以前那个开朗、爱笑的朱大婶。
在朱如玉的鼓励之下,朱大婶的记忆之门果然打开了。那个记忆,竟然与当年朱如玉曾经在厕所里看到的女婴有关。
医院每天都在迎来送往,每一个孩子的啼哭,宣布着新生命的到来;每一个无法冶愈的病人咽气,宣布着走完人生的历程。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出生都含着喜悦,也不是所有的死去都是寿终正寝。
那个时候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十分严重,有不少产妇产下女婴时,会残忍对地要求医生给孩子判上死刑,本来医院是不支持这一做法的,但是,发生了几起产妇将婴儿遗弃在医院的事件后,医院反而需要更多的人力和物力去处理,于是便默认了让孩子安乐死的做法!
医院也知道这样是犯法的,于是,在本来健康孩子的病历上,便成了“闭气太久,抢救无效死亡”的假证明,由于有家属签名,所以,医院完全也可以置身事外。
听到朱大婶讲到这儿,朱如玉感觉自己的浑身的毫毛全都竖了起来,没想到在这救死扶伤的地方,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事情!
而朱如玉曾经看到的那具死婴,便是这样处理的其中一个。
医院的垃圾分为几类,可回收的如纸皮和玻璃瓶之类,这些是朱大婶的外快,她把那些东西整理好卖给收废品的老头;一次性针头类,朱大婶也整理出来,交给回收站;产妇所出之血等废弃物,可以直接扔进化粪池,而那些没有哪个夫妻愿望领回的死婴,出于人道,就埋葬到了后面的树林;于是,那片树林便成了让人心惊胆颤的“婴儿坟”。
朱大婶第一次埋死婴的时候,心里直哆嗦,加上树影婆娑,让她的心里又急又怕,一边挖坑,一边念了许多遍:“南无阿弥陀佛”,纸箱埋好了,朱大婶特意堆起了一个坟包,点了香,烧了纸钱,结结巴巴地念叨道:
“可可可……怜的孩子……你有怪莫怪……好好好地……投胎转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