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帝拿帕子捂着嘴咳得厉害，断断续续道：“去拿……拿……“。帕子上已经渐见血迹。
太子忽然道：“何内侍者，父皇身体不适，扶他进去吧。这里有我。”回身把大帝扶起。那不长胡须的男子连忙上前把大帝扶了进去。
太子慢条斯理道：“父皇只是偶伤风寒，并无大碍。各位世子只在说话，一定饿了，不要客气，只管自便。喔，火郡世子若是对烛火味道不适，可以自行退席。”
众人又是暗暗倒吸一口凉气。火郡世子狠狠剜了万亦全一眼，离座跪倒在地：“恕臣不适，暂先离席。”说完，带着万亦全扬长而去。
火郡世子一路大步流星冲出宫门，上了自家等在门外的轿子。万亦全探头进来谄笑道：“世子这招果然出彩，把大帝也比了下去——大帝怎么样，我看也不过如此，连几颗夜明珠都拿不出来。”
世子一巴掌甩在万亦全脸上：“蠢材，被人赶了出来还得意。”万亦全灰溜溜捂着脸，怏怏缩头回去。
世子闭上眼睛，太子那不屑一顾的眼神又在眼前一晃。他咬牙切齿道：“今天你不迁就我，让我在众人面前丢面子，就别怪我以后不客气。你们家欠我们家的，总有一天我要你一次还清，一点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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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宣威将军雷昭武
太子不动声色陪着众位世子直到席散，方才心急如焚赶到大帝寝宫去。还未进殿，太医秦仲便迎了上来：“太子且留步，容臣与太子商议一事。”太子看秦仲脸色，心里明白七分，默默跟着秦仲走到廊下。
“太子且恕臣直言，大帝这次极其凶险，太子请尽早盘算打点后事，以免情形突变，社稷动荡。”
太子心中酸楚，脸上却是平静：“秦太医直说无妨，父皇这身子还能挺到何时？”
秦仲伸出竹节般四根手指：“依臣愚见，过不了下月初四。”太子大惊失色，不由倒退两步：“今日已是……二十七，父皇……我……”心里大恸，再也说不下去。秦仲跪下，缓缓磕了一个头：“眼下是非常时期，太子一定要以社稷为念，节哀保重。”
这时何进从殿里匆匆跑出来，压低声音道：“大帝醒了，正要找太子。太子原来已经到了。”太子整了整仪容，不易察觉的拭去面上泪痕，大步迈进殿去。
大帝半躺着，脸色青黄，面颊深陷，见着太子，勉强笑道：“皇儿来了，世子们都走了吗？”
“都走了。”太子立在大帝床边，道：“父皇如何看这四位世子？”
“你看呢？”大帝反问。太子道：“个个都不可小觑。若为忠臣，便是栋梁；若为叛逆，皆是虎狼。”
大帝皱着眉头捂住了胸，喘息片刻道：“关于藩王，你怎么看？”
太子冷笑：“听世子们今日所说，一个钓鱼下棋，不问世事；一个吃斋念佛，转性做人；一个重病初愈，弱不禁风。想当年一个个叱咤风云，今日却争先恐后的示弱，就怕父皇不把他们当废物——他们岂不知欲盖弥彰的道理。”
大帝赞赏地看着太子：“皇儿这几年跟着陈师傅，审势量人，果然是学了不少东西。”他招招手，让太子坐到身边，语重心长道：“父皇已是灯枯油尽，不得不把这大摊子朝政丢给你。往后你可要吃苦受累了。”
太子眼睛顿时潮湿，挣到床边跪下：“父皇洪福齐天，寿与天齐，怎么会……怎么会……”这后面几个不吉的字，再也说不出口。
大帝笑道：“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这几日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你我父子都要打点起精神来。来，这边坐。”
太子拭干眼泪，道：“是。“站起来重又坐到大帝身边。
“朕自继位来，一直有两个愿望，灭沧流水郡，撤藩王。这两件事不做，对国对民总是隐患。可惜朕心有余而力不足，看来有生之年不能达成梦想。不过朕还有你，你自小敏达谨慎，从来没有让朕失望。朕相信你，这未展之志，就留给皇儿帮我实现吧。”
太子恭敬答道：“孩儿定竭尽全力，助父皇实现这两个愿望。”
大帝欣慰的微笑，道：“我朝文有巫平、巫挺，武有雷昭武、马马灯，孩儿有这些人辅佐，父皇可含笑而去。”
太子见大帝已露倦色，忙道：“父皇歇息吧，说不完的话儿留到明日再说不迟。”
大帝摇头：“不碍事。朕只怕停下来就再没有机会了。你今年才十四，幼君理朝，臣子们定有不服之人。你且不要太意气好强，对老臣们要慢慢抚慰——自己的人班是一定要的，不过切莫操之过急；不要只宠信一人，对内对外皆是；宦官切莫让其参政，后患无穷……裴挺为人刚正不阿，胸有乾坤才华，朕特意没有提拔他，就是让你来重用。他对你感恩，定是你的忠良之臣……“
大帝一条一条慢慢讲下来，太子聚精会神听着，不住点头。
“虽说撤藩是一定的，对世子们还是礼待怀柔为要。正如你说，若他们为你朝臣，个个是栋梁之材。”大帝勉强支持着说到这里，喘着气道：“今日不行了，你先回吧。”
太子忙唤从人进来服侍大帝躺下，自己退了出去。
已是深夜。碧海青天里一钩清月洒下清冷光辉，笼罩着远远近近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太子深吸一口春夜潮湿微甜的空气，整个心里只觉说不出的踌躇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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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焕从宫里回到住所，把席上一切详详细细讲给小珠儿和哲哲听。哲哲听不出端倪，只说无聊，小珠儿却听得津津有味。云焕问道：“那个夜明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那火郡世子一讲我就看到每个人都张大了嘴？”
小珠儿一笑：“这夜明珠可是宝贝，自己可以发光。没有光亮的时候小小的一颗放在那里，周围都是莹莹的。”
“不得了。”云焕啧啧称奇，“这样的宝贝，火郡就随随便便放满一个大房子给那小子照明？皇宫都没有那样的派头。”
“要不然大帝怎么这么忌惮他，不敢得罪他呢？”小珠儿脱口说道。
“可是太子还不是照样把那小子赶了出去？”云焕不以为然道。
“太子是示威呢，”小珠儿笑了起来：“不给你们这些小猴子一个下马威看，你们将来都不怕他，那谁还听他的？”
云焕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道：“谁怕他？他要敢动我，我就打得他落花流水，让他好看。”
小珠儿无可奈何笑了起来：“世子还当自己在沧流水郡雪原上呢。”再看云焕，已经打起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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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过后宫里又没有了动静。云焕和小珠儿哲哲把京城逛了一个遍，好景色也看过了，眼界也开过了，好吃的也尝过了，新鲜劲头已经过去，云焕不可抑制的思念起沧流水郡雪原。
“小珠儿，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沧流水郡雪原去？”
“快了。”
“明日，后日？”
“快了。”
“这快了快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快了。”
“小珠儿……”
“世子别吵了，总之就是快了。”
哲哲进来，见云焕一幅泄气的模样，笑道：“射箭去，好不好？我知道一人，和你不分上下，想和你比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