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诶，今日谁都看到你明明是拔了头筹，在我看来，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武状元。”龙马龙马灯笑道。
“龙马将军切莫这样说，我只在技艺上取胜，算不上头筹。况且真岚已经御点了雷义为武状元。他才真的算是当之无愧。”雾天答道。
龙马龙马灯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其实雾天举人无论德才都在那雷义之上，真岚把你放在三甲最末，说实话，没有一人不为你叫屈。”
雾天正色道：“我倒认为真岚处置的极对。若真岚今日封了我头甲，只怕天下都要说真岚残暴嗜血，喜武成性。将军不要再夸奖我了，我担待不起。得个举人，已让我感恩戴德。”
龙马龙马灯面色一沉，道：“大丈夫当志存高远，你身怀绝技，为什么只满足于小小举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言辞过厉，缓和口气道：“我可以举荐雾天举人做个武官，官从五品。你一个举人，如果幸运拿个一官半职，只能做个九品，升到五品怕要几十年啊。”
雾天朗声道：“我来投选武状元，并不是要封官进爵、光宗耀祖，只希望能替真岚保国护民，朝廷当难时能出一己薄微之力。我的前途一事，不麻烦龙马将军，我过几日就会去投军。”
龙马龙马灯面色阴沉的难看，哼道：“那也好。人各有志，我不勉强。吴师爷，送客。”
雾天不卑不亢，谢过龙马龙马灯，出门扬长而去。
龙马龙马灯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想保国护民？先护好你这条小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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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云焕在武场上被打成重伤后抢回宫去诊治。几位御医围在床边，忙得不亦乐乎。其他几位世子焦灼的在一边踱步。到了入夜，真岚派李德过来询问诊情，李德偷眼望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少年，心中暗喜，脸上却不表露，问道：“真岚要我来问世子的伤势如何。”太医秦仲紧皱眉头道：“请公公去回真岚，世子胸骨断了大半，伴有咳血，情形暂时还不好说，我们过了今晚才能定度——若世子今晚能醒过来，可能有救；若是醒不过来，就危急了。”
李德得了话，一路飞奔到慈宁宫。太后也正等着。李德一进内室便嚷道：“太后好消息，那小子不行了。”太后身边侍女秦依斥道：“太后面前怎么说话的？”李德见太后脸色和祥，也不理会秦依，继续道：“太后，太医说了，若他今晚能醒过来，可能还有几分希望；但若是醒不过来，便等着往沧流水郡送尸了。”太后淡淡问道：“你看他的情形，今晚能醒过来吗？”
李德咧嘴笑道：“嗨，我看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的跟死人一样，已经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今晚能醒过来？除非是神仙下凡救他。太后放心，他那条命，已经握在阎王爷手上了。”太后并没有笑，吩咐道：“你还是去守着，有一点变化都过来回我。”李德忙不迭跑出宫去。
太后轻吁出一口气来。秦依见了，将手放在太后肩上轻轻摩挲：“太后累了吗？要不要奴婢给太后按两把？”太后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秦依道：“太后别为这点小事烦忧，李公公不刚刚说了么，那孩子已经不行了。”太后皱眉道：“说是这样，谁知道又会有什么反复？那香囊多半是落在他的手上，若他不死，就要捅大漏子——总要等到他死我才甘心。”秦依无言。太后忽然笑道：“怎么？现在怕了？怕什么？即使他今晚醒了，我也要他活不过明天。”秦依小声道：“有太后在，奴婢不怕。”
李德出了慈宁宫，又跑回御书房。真岚见他面色沉重，问道：“世子情形很不好么？”李德哭丧着脸道：“太医说，今晚若是熬不过去，就没救了。”真岚轻轻“啊“了一声，手上的毛笔掉在案上。
“真岚？”李德见真岚目光呆滞，轻轻唤到。
“啊，看了一晚的奏章，累了。”真岚拿起毛笔，放在砚台上，挪开面前的烛台。他的脸由此藏在阴影中去，影影绰绰，神情捉摸不定。李德低声试探道：“真岚既然累了，回寝宫歇息吧。这奏章反正也是龙马辞大人看过了的，若是有要紧的，他早就告诉真岚了。真岚少看两本也没有关系。”真岚“嗯”了一声，道：“我没事，只坐一会儿，等会儿接着看。”
——虽然知道这沧流水郡少年是他未来的劲敌，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死在自己手上……或许是自己死在他的手上……但为什么对他就难以怀有敌意？为什么听到他要死了的消息自己不是暗暗欣喜，却只是莫名的难过和难言的惊恐？是因为他在自己面前总是呼来喝去毫无尊卑？是因为和他打斗自己总要拼上十分力气？是因为自己和他在一起才敢喝酒至烂醉胡话满嘴？是因为他在自己面前总是光明磊落不怀二心？是因为他，并不防自己怕自己，而只是把自己当他的朋友兄弟，嬉闹谩骂，不拘小节？是因为自己，只有在他面前才是放开胸襟自由做人？自己万千子民，到底有多少像他这样，在自己面前说他想说的话，做他想做的事？又有谁能让自己如在他面前一样毫无顾虑，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十四岁的真岚平生第一次迷惑了。窗外夜色沉沉，秋雨淅沥，长风过院，犹如哀怨呜咽。真岚不由打了个冷战，问道：“几更了？”李德道：“二更了，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真岚道：“你再去看看，世子或许已经醒了。”
李德刚出门，一内侍者跑进来：“真岚，雷将军说有要事要见真岚。“
“要事？”真岚道：“什么要事？”
“雷将军说带了一位神医过来探望世子的病，请真岚准见。”
真岚摆手道：“已经二更了，还什么神医？让他们回去吧。“
“是。”内侍者应道，扭头要走。
“慢。”真岚迟疑片刻，道：“传雷将军与郎中进来见朕。”
不多时，书房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雷昭武大步流星迈进来，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人：大人四十有余，相貌堂堂，身着长褂，脚步利落；小女孩十岁出头，着淡青衫子，眼神清亮灵活，容貌清丽绝伦。三人向真岚行礼。真岚问道：“这一大一小，到底谁是郎中？”
“回真岚，在下便是。我叫薛枫，世代行医，现在伽蓝挂牌开馆。这丫头是我女儿，叫青衣。我行医必带她。”大人慢条斯理答道。
真岚扫两人一眼：“既然雷将军举荐你，你必有过人之处。不多说，病人现在仍危急。你们速去。”门外已有内侍者闪出，道：“两位跟我来。”
真岚目送两人出门，对雷昭武道：“世子受伤一事，是雷义回去说的？”雷昭武道：“不错。雷义与世子一见如故，今日世子受了重伤，雷义回来便吵着要我找位好大夫进宫瞧瞧。臣一时心急，带了大夫深夜入宫，实在莽撞，还请真岚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