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殿下。”当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呼唤，朱弘曲并没有吃惊，只是自顾自往花园更深处走去。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赶了几步，隐到假山后去。
“我就猜到父王派来的是魏先生。”朱弘曲回身扶住欲向他行礼的魏先生。魏先生眼神清明，完全看不出方才踱出门时的醉意。他借着花园里暗淡的亮光朝朱弘曲脸上打量了一下：“还好，殿下没怎么变，我可以跟王妃回话了。”
“我在宫里也算是半个主子，日子过得还惬意，你让父王母妃不要为我担心。他们身子都还好吧？”
“王爷王妃身子安健得很。喔，还忘了恭喜殿下，上月得了个弟弟。”魏先生话一出口，就后悔不迭。
“三夫人又生了个儿子？”朱弘曲脸上忽然阴沉下去，“什么弟弟，我娘是堂堂王妃，他娘只是个乐坊歌女。她以为多生几个儿子就能子凭母贵，那是打错了算盘。”
“是我说错了话。”魏先生忙道，“殿下急着要我带出宫的，不知道是什么？”
朱弘曲左右看看，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来。魏先生小心接过来，入手轻软，暗香袅绕，却原来是个女人的香囊。
“啊，这是？”魏先生犹豫片刻，道：“这是女人的物事，殿下怎么有这个？”
“魏先生仔细看看。”朱弘曲拨开头顶枝杈，假山后多了些亮光。就在光亮落在香囊上的一刹那，只见两点光耀夺目，由无数细小金芒烘托。魏先生定睛一看，那两点光芒原来来自香囊上的两只南海黑珍珠，而无数细小金芒却来自香囊上暗绣的万千金线。
“这可是宝贝啊。”魏先生抚着珍珠叹道。
“魏先生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会是谁的东西。”
魏先生就着光亮仔细打量，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香囊上分明绣的是一只展翅金凤。试问宫里除了她，谁敢把凤绣在荷包上？
“是太后。”朱弘曲看魏先生的脸色，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开门见山道：“这是从两个宫女身上掉下来后被我拣到的。我先以为是宫女不慎，掉了太后的东西。香囊是太后的随身之物，若是掉了她一定龙马上就会发现，必会派人去找，没想到这么久了却没有丝毫动静。我正奇怪着呢，宫里便接连出了几件事，这时我才知道，这件东西在宫里不能留，留了就是祸害。”
魏先生越听越糊涂：“宫里出了什么事？什么祸害？”
“魏先生有所不知，当时是沧流水郡世子撞见了那两位掉香囊的宫女，龙马上他就被打伤，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又中了毒，幸亏有位神医救了他，没想到那位神医一日出宫后就不见踪影，然后就有传言说神医失踪那日在宫里遇到了太后，对太后胡言乱语，太后居然当场便气倒了。传言说得难听，说神医只对太后看了一眼便说太后有了一月身孕，还说如果不信，可让其他太医诊断。真岚当日便带了太医过去。”
魏先生听得冷汗淋漓，问道：“那结果呢？太后是真的……？”
朱弘曲摇摇头：“太医只说是伤寒。咳，宫闱丑闻，还是知道少点比较好。”指着香囊道：“这些事连起来这么一看，这个香囊就真的不能再见天日了。”
“殿下是说，沧流水郡世子撞见的两个宫女中一个其实是太后？”魏先生渐渐听出些味道来。
“或者是和她的私情有关。要不然太后掉了这么贴身的东西怎么不找？真岚大概也知道太后有私情，前些时和她闹别扭发脾气，可能和这也有干系。喔，对了，父王对真岚龙马家之间关系紧张怎么看？“
“王爷高兴着呢，京里是越乱越好。”魏先生眯眼笑着，“王爷一直盘算着怎么让殿下回去。殿下在京里一日，王爷就总是受了挟持，不能放开手脚办事。”
“这个我明白。你让父王千万不要操之过急，我安心等着。”朱弘曲指指香囊，“这东西非常重要，说不定会让天下大乱。魏先生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带出宫去交给我父王，让父王再来安排定度。”
魏先生将香囊小心翼翼揣到怀里：“殿下放心。我定会亲手交到王爷手里。”
朱弘曲远远看一眼灯火通明的大殿：“这次又要劳烦魏先生了。魏先生在父王身边廿年，忠心耿耿，稳重扎实，只要你办事父王和我总是放心得很。今天不方便多说，我要先回席去。魏先生既然已经醉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和魏先生相视而笑，轻手轻脚走出假山，分花拂柳而去。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魏先生一边仔细回味着刚才世子的每一句话，一边醉意熏然的踱出花园。
77
魏先生日夜兼程赶回广西，等七日后到火郡王府门前时，已是午夜时分。按平常来说，这个时候火郡王应该早就睡了，可魏先生却惊讶得看到府里前厢还是灯火通明。门夫看见风尘仆仆的魏先生，连忙过来招呼。魏先生问道：“今天府里这是怎么了？”
“魏先生不知道，沙郡王爷来了，也才刚到一会儿。”
“喔？这个时候？”魏先生的脚步一滞。
“是啊。”门夫打着哈欠道：“刚才叫门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开门一看，也就一顶普通小轿，两三个从人，如果不是王爷出来迎接，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是沙郡王来了。”
魏先生越发心里诧异，停下脚步道：“那现在王爷应该是和沙郡王叙话吧。我明日再来。”门夫连忙拦住魏先生：“先生别走。王爷算着魏先生这个时候到，早就吩咐小的们了，魏先生到了就直接进去，不管其它的。”
魏先生听出事关紧急的意味，连忙进了门去。没走几步便看到王爷身边的小厮等在厅前，见了魏先生，一路小跑过来道：“魏先生快些进去，王爷们等了一会儿了。”魏先生连忙加快脚步，奔进前厅，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火郡王道：“魏先生回来了。来，见过沙郡王”。厅里一位正襟危坐眼神犀利的中年人抬眼迅速朝魏先生身上扫去。魏先生忙跪下行礼。
“千里迢迢的赶去赶回，魏先生这一趟吃了不少苦吧？”沙郡王等魏先生行完礼，慢悠悠道。